《高岭之花跌落神坛》颜亭

8、初吻

　　距离那个指尖擦过耳垂的黄昏，已经过去了两天。

　　两天里，苏清沅像揣着一只活蹦乱跳又时刻会爆炸的兔子。

　　上课时，沈慕尧清冷的侧影总是不自觉地闯入眼帘......

　　打游戏时，指尖残留的灼热触感会莫名复苏，让她操作频频失误......

　　甚至对着镜子涂口红时，目光都会不受控制地落在自己那枚小小的、仿佛还带着他微凉体温的耳垂上......

　　“沅沅，回魂了！”

　　林薇用手肘撞了她一下，把一套崭新的限量版彩妆塞进她书包，“晚上的舞会，别告诉我你打算一直思春，然后素颜去当背景板？”

　　苏清沅猛地回神，脸上掠过一丝被戳破心事的羞恼，“谁思春！”

　　“我当背景板？”

　　”我绝对艳压全场的！”

　　话虽如此，她拉开书包拉链，看着里面静静躺着的、精心挑选的红色丝绸发箍——上面缀着细碎的、会在黑暗中发出柔和暖光的星月造型小灯。

　　心跳又不争气地快了几分。

　　这是她特意为今晚准备的秘密武器。

　　夜幕降临，圣英学院的多功能厅被装饰得如同童话中的宫殿。

　　巨大的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光芒，镀金的器皿盛满精致的点心饮品，空气里弥漫着高级香水、食物和鲜花的混合气息。

　　穿着华丽礼服的学生们穿梭其中，谈笑风生，俨然一场微缩的上流社会盛宴。

　　苏清沅一袭酒红色丝绒吊带长裙入场，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裙摆恰到好处地勾勒出她纤细优美的腰线和修长双腿，酒红色的卷发慵懒地挽起，露出纤细的脖颈和漂亮的肩线。

　　她像一团热烈燃烧的火焰，明艳张扬，仿佛天生就该站在聚光灯下。

　　她目光迅速扫视全场，掠过向她举杯示意的顾昀川，他身边照例围着一群女孩，掠过惊讶地看着她的林薇，她穿了条淡蓝色小礼裙，清秀可人，最终定格在远离舞池喧嚣的角落阴影里。

　　沈慕尧似乎与这场华丽的狂欢格格不入。

　　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校服衬衫，只是外面随意套了黑色西装外套，大概是学校活动要求的。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手里端着一杯澄澈如水的饮料目光沉静地落在舞池中旋转的人群上，又或者什么都没看，只是放空。

　　水晶灯的光芒在他浓密的睫毛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整个人像一尊沉默的雕塑，隔绝了所有的喧嚣和热情。

　　林薇端着一杯色彩缤纷的鸡尾酒，穿过人群走向顾昀川。

　　她特意挑了和他领带相近的蓝色裙子，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喂！”她把酒杯递过去，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随意，“尝尝？新品，蓝莓味。”

　　顾昀川正侧头和旁边一个穿着亮片裙的女孩说着什么，闻言只是随意地瞥了一眼，顺手接过，“谢了。”

　　他甚至没有看林薇精心准备的裙子，也没看她微微泛红的脸颊，转头又投入了和亮片裙女孩的谈话里，引得女孩一阵娇笑。
　　林薇脸上的光彩瞬间黯淡下去，嘴角勉强维持的笑意显得有些僵硬。

　　她默默地后退半步，站在顾昀川身后稍远一点的位置，像一道无声的影子。

　　她看着顾昀川手中的特调鸡尾酒，此刻在他手里，似乎和她一样，不过是个随手可得的点缀。

　　苏清沅捕捉到了林薇瞬间失落的神情，皱了皱眉。

　　她收回目光，看向沈慕尧的方向，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那个墙角。

　　心头莫名地涌上一丝烦躁和失落。

　　她拒绝了几个上前邀舞的男生，端着酒杯，像一条脱离鱼群的鱼，悄无声息地溜出了喧闹的大厅。

　　初秋的晚风带着凉意，瞬间吹散了舞厅里混杂的暖香。

　　苏清沅踏上通往天台的楼梯，高跟鞋踩在水泥台阶上，发出清脆而孤单的回响。

　　推开沉重的铁门，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城市夜晚特有的尘埃和自由的气息。

　　果然，他在那里。

　　沈慕尧站在天台边缘，双手随意地插在西装裤兜里，背影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

　　城市的万家灯火在他脚下铺陈开一片璀璨的星河，他却仿佛置身于更深的黑暗中，眺望着不知名的远方。

　　苏清沅的脚步顿了顿，心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那份悸动，故意放重了脚步走过去。

　　“躲在这儿吹冷风？”她走到他身边，学着他的样子倚在冰冷的栏杆上，侧头看他，“受不了里面的吵闹？”

　　沈慕尧没有回头，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目光依旧停留在远处的灯火阑珊处。

　　苏清沅没再说话，只是从手包里拿出那个精心制作的发箍。

　　她踮起脚尖，动作带着点不由分说的任性，将那圈缀着星月小灯的柔软丝绸轻轻戴在了他墨黑的短发上。

　　指尖不可避免地擦过他微凉的发丝和温热的额角。

　　沈慕尧身体明显僵了一下，终于转过头看她。

　　发箍上柔和的光点映亮了他的脸庞，那点暖光落在他深邃的眼眸里，像是投入深潭的石子，漾开一圈细小的涟漪。

　　他少了白日里拒人千里的冰冷，轮廓在朦胧光线下显得柔和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困惑？

　　一种被打扰却并未立刻排斥的怔忪。

　　“喏，寿星，”苏清沅弯起眼睛，梨涡浅浅，用了一个随意的借口，“要开心点才行。”

　　她其实并不知道今天是不是他的生日，但她希望他能开心一点。

　　沈慕尧没有伸手去摘，只是看着她，那双沉静的黑眸里映着她的身影和她身后城市的流光溢彩。

　　他问：“你怎么没跳舞？”

　　声音比平时低沉一些，带着夜风的微凉质感。

　　苏清沅仰着脸看他，红唇勾起一抹张扬又带着点挑衅的笑意，像盛放的玫瑰，“里面那些人......”

　　她轻轻哼了一声，语气理所当然，“没人配得上我。”

　　这句话像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沈慕尧的目光倏然锁定了她。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之前所有的平静、疏离、甚至是那点困惑，都在顷刻间褪去，被一种更深沉、更灼热的东西取代。

　　那里面翻涌着苏清沅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情绪，像压抑已久的熔岩找到了缝隙，带着一种近乎失控的侵略性。

　　他猛地俯身，一只手扣住她的后腰，另一只手托住她的后颈，力道大得不容她有任何闪避的余地。

　　冰凉的唇毫无预兆地印了下来。

　　触感柔软，带着他身上清冽的气息和一丝淡淡的皂角香。

　　苏清沅瞬间僵住，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喧嚣、灯光、晚风都在这一刻被抽离。

　　只是轻轻一触。短暂得如同错觉。

　　沈慕尧微微拉开了距离，鼻尖几乎蹭着她的鼻尖，呼吸交错，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

　　他垂眸凝视着她，眼神深沉得像要将她吞噬，声音低哑得如同呓语，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试探和不确定，“苏清沅......”

　　他叫她的名字，每个字都像在齿间碾磨过，“别玩我！”

　　苏清沅的心跳在这一刻达到了巅峰，像密集的鼓点敲打在胸口。所有的傲娇、赌约、算计，在这双深沉得几乎要将她吸进去的眼眸前，都变得微不足道。

　　她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翻涌的暗流——那里面有挣扎，有不确定，甚至有一丝......脆弱？

　　几乎在沈慕尧话音落下的同时，苏清沅踮起脚尖，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主动地、带着一种近乎孤勇的决绝，将自己的唇再次印了上去。

　　这次不再是一触即分。

　　她生涩却无比坚定地回应着他，像是要确认什么，又像是要打破那层横亘在他们之间无形的冰墙。

　　沈慕尧的身体猛地一震，扣在她腰间和后颈的手骤然收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短暂的惊愕后，是更汹涌的回应。

　　他不再克制，反客为主地加深了这个吻。

　　唇舌交缠，气息交融，带着一种近乎掠夺的强势，却又在强势中透出小心翼翼的珍重。

　　天台上，晚风依旧在吹拂，城市的霓虹无声闪烁。

　　他们头顶，那个星月造型的发箍散发出柔和而温暖的光晕，轻轻笼罩着两人亲密交缠的身影。

　　那点点微光，映在两人密密纠缠的睫毛上，像落入凡尘的星辰碎片，无声地见证着这场始于赌约、却在此刻彻底失控的心动。

　　与此同时，舞厅的喧嚣达到了高潮。

　　顾昀川终于结束了和亮片裙女孩的闲聊，感觉有些口干舌燥。

　　他下意识地伸手往旁边一抓，却抓了个空。

　　他这才想起，刚才林薇好像递给他一杯鸡尾酒？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又环顾四周，想在拥挤的人群中寻找那个淡蓝色的身影。

　　“林薇？”他扬声喊了一句，声音被音乐和人声淹没。

　　没人回应。

　　他皱了皱眉，隐约记得刚才好像有人不小心撞了他一下......也许是撞洒了？

　　他并未深想，只当林薇又跑去和别人聊天了。

　　正好服务生端着托盘经过，顾昀川随手拿了一杯新的香槟，将刚才那杯被打翻的饮料和林薇这个人，一起抛在了脑后。

　　他再次融入人群中，像一颗永不疲倦的恒星，吸引着周围所有的目光。

　　而在舞厅通往休息室的走廊拐角处，林薇正低着头，用纸巾用力擦拭着裙摆上的一大片深色酒渍......

　　那是刚才一个冒失鬼端着满满一杯红酒撞到她身上留下的。

　　淡蓝色的布料被染得斑驳狼狈，精心准备的裙子和心情一起毁了。

　　冰凉黏腻的液体渗透布料，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不适。

　　她用力擦着，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眼眶有些发热，但她倔强地咬着唇，没让眼泪掉下来。

　　不远处传来顾昀川和别人的谈笑声，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

　　他没有找她，甚至可能都没发现她不见了。

　　一股巨大的委屈和酸涩猛地涌上心头。

　　她想起刚才他接过酒时漫不经心的眼神，她深吸一口气，把沾满酒渍的纸巾揉成一团，扔进旁边的垃圾桶。

　　然后，她挺直脊背，没有再去打扰任何人，也没有去找苏清沅，而是转身，默默地走向与喧嚣背道而驰的洗手间方向。

　　高跟鞋踩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那颗卑微又失落的心上。

　　天台上的星光与舞厅角落的狼狈，在同一个夜晚交织，无声诉说着各自的心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