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集子》玄楼重霄

1、一个炮灰的自白

　　现在回想起来，那夜的相遇，实际上是我人生中，最大的一次转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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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夜，下了很大的雪。漫天旋舞的莹白迷乱了我的眼，纤尘不染，美得窒息。
　　但这美丽，却要付出清寒的代价。
　　眼前有多炫目，身上的寒意便有多刺骨。褴褛的衣衫耐不住阴寒，骨骼都在瑟缩着铮鸣，有如阎罗殿催命的挽歌一般。
　　我蜷缩在巷子角，冻疮遍及的身子早已没了知觉，迷离的视线里，是一片模糊的纯白。
　　有那么一刻，我忽然觉得，就这么死了，似乎也很好。
　　就在这一刻，我遇到了他。
　　及地的长袍，过分旖旎的颜色折射到我眼中，只剩妖娆的一团。我看不清他的样貌，只知道，在这一片纯白中，那唯一的暖色，就好像转瞬的萤火一般，如梦似幻。
　　“愿不愿意，跟我走？”冷淡而低沉的弦音，胜过雪花的凉意，就这么沁入骨髓。
　　那个人向我伸出手来的一瞬间，漫天的雪似乎都凝固起来，恍若零落的樱花，却错过了时节。
　　那——便是这个人给我唯一的印象——与尘嚣格格不入的，错过时节的，繁美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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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叫玄露。
　　这是掌柜带我回来的那天，给我的名字。至于，我真名叫什么，曾经是谁，自从踏入这里的那一天，便全部记不清了。
　　掌柜告诉我，你只需要记住——这里，是碧楼，我叫做烬绛，而你是我的专属仆从就可以了。
　　于是，从那天起，我便成为了这碧楼里，唯一不以训练成娼妓为目标的，最为平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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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楼，实际上是一处风月之地。
　　只不过，不同于一般的青楼，这里的妓，都是男人。
　　大概是我孤陋寡闻，一开始当真有些吓到，本以为这种违背伦常的生意会颇为惨淡，却不料，夜夜笙歌，门庭若市，为争夺一个花魁大打出手之事，几乎日日没有停过。
　　我想，或者，这种繁盛，多多少少得益于这里严苛的制度吧。
　　首先，这里的娼妓都是经由掌柜亲自挑选，刚刚来到碧楼的都称为雏，统一接受鞭妓的教导。鞭妓独立于娼妓之外，不接客，只负责训练娼妓，和接洽客人。
　　雏经过一段时间的训练之后，有些人便升为秃，被派遣到各个娼妓门下，作为伺候的小厮。
　　而秃长到18岁，便可以接客，成为正式的色子。
　　在这些色子当中，营业额每月最高的，称为碧楼的花魁。
　　说起碧楼，那是一座七层塔楼。
　　一层是大厅，初次登楼的客人便在这里与心仪的佳人见面，客人只可与娼妓面对面坐着，行三杯交杯之礼，却不可交谈。成为初会。
　　若是客人再次登楼，便是复会，可以请入二层各个娼妓专属的客厢，这时候，两人的交流便很随意，游戏，把酒，交谈，除了索欢，大抵都是允许的。
　　而客人三次登楼，便是表示点了自己的娼妓，由仆从引到各个楼层娼妓自己的房间，便可做交欢之事。但一般，完了事，就要离开，如果过夜，则需要支付一大笔夜渡金。
　　一般来讲，一个客人，三次登楼，都需要选同一个娼妓，合欢之后，成了熟客，若要对自己点中的人有所不满，想换娼妓，需要从头再登楼三次才可。
　　顶层一层都只属于掌柜，有三个房间，我只进过客室和寝室。而还有一间，我只远远地窥见过掌柜进去，那房间里挂满了木牌，木牌之上，都是碧楼人的名字，而我，也位列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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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工作很简单，料理掌柜的饮食起居，掌柜这个人很麻烦，因为无论每次我给他准备多么丰盛的事物，他总会淡淡地说一句：“食不厌精脍不厌细。”
　　这一度让我很失落。
　　但是，日子久了，我便也发现掌柜这个人，实际上很简单。
　　只要每餐都有酒，无论是什么菜色，他都不会挑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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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能是觉得我太笨的缘故，我日日都很清闲，久而久之，我乐得观察碧楼里形形色色的人。
　　比如芷鸢外表冷漠，实际上最喜欢偷偷恶作剧；翔叶最为活泼，到哪里都是一大群人围着，什么八卦，他总是第一个知道；蝶呤总是温柔，谦谦君子一般，游离在喧嚣之外……
　　渐渐地，我发现，碧楼里的每个人，似乎都有着不同寻常的故事。那一双双笑眼流转的瞬间，眼底似乎都有着什么难以言喻的过往……
　　那一日，我心血来潮用莳儿养的兔子一撮毛，做了一支笔。
　　我等待着，或者可以记录下他们的故事……
　　果不其然，我，言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