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寒兮》东方未晞

23、断山石上得佳音

　　山中的呼哨声渐渐变得尖利，仔细听听，似和方才的乐声到后来那段曲调有些相似。月清寒自小顽劣，除却练功勤谨些，于其余什么琴棋书画，吟诗对文之类的并不擅长。虽是如此，可好歹也与那世家公子司叶未晞相交多年，司叶那般六艺精通的翩翩公子，自然连带着月清寒也知晓了许多。
　　花黛于赏曲上原是比不上月清寒品性高雅，可花黛那花魁娘子的美誉却不是白戴的，棋艺琴曲十分精通，那曲调变化，自然听得明白。此刻两人的脸上俱是惊疑不定的神色。
　　“小寒，你听。”花黛轻念一句。
　　月清寒微一颔首，转头看向那呼哨声所出之处，极目远望，所见也只有濛濛白雾中若隐若现的青色，哨声在山中愈显飘渺不定，无法判得所来之地。
　　“看来小清寒你猜得果真不错，这雀儿倒真是被人训出来的。”既怕伤了手中的小云雀，又不能让它飞了，花黛一时被手里的那小东西折腾的满头大汗。
　　“只是不知，它因何飞到这儿来。”月清寒的脸上显出深思的表情，“它的主人是原来居于这山里的人，还是与我们一道，是山外闯进这藏雪山的人？”
　　“小清寒，你的意思是，有人拿这雀儿来引我们。”花黛惊异，那双美目睁得老大。
　　月清寒收回远望的目光，抬眼看着那只挣扎不止的云雀，轻然说道：“也不定是，可我们也需小心，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花黛呵呵一笑，那眼中流转明媚神色，又是往日那种微讽的笑。“既是如此，那我们倒是去还是不去呵？”
　　月清寒低头思忖了片刻，眼中精光一闪，断然道：“去，为何不去。便是有诈，不入虎穴又焉得虎子？”她面上的神色熠熠，有几分容光焕发的豪然，“藏雪山不是什么样的人都能进的，以花黛你和我的功夫，想要困住我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好，这才是以前我认得的那个小清寒！”花黛猛一拍手，笑嘻嘻地前行几步，发力跃起半身，将手中那只云雀向雾气濛濛的空中猛然一抛，那只罕然难见的白毛云雀高鸣一声，向着前方飞去。
　　花黛快步急行，用的是一套女子轻功步伐，“踏云行”，步展腾挪，如行云流水，身姿婀娜。月清寒右手将白马的缰绳挽了几道，握紧在手中，轻唤落雪一声，便将手中的绳子一抛，白马加快脚步，自己向着前方跑去。运功将体中内力送至双腿，月清寒足下发力，轻然跃起，于山石上轻巧一点，借力向前。她的步法咋看下去，毫无章法，却有一种独特的灵巧翩然，似是仙人闲步，无拘飘然。
　　几个生落之间，月清寒已赶上走在前方的花黛，她嘴角轻勾，眼中满溢得意之色。花黛不忿，“切”了一声，正要再发内力时，却被月清寒伸手一扯，拦了下来，倒差点运岔了气。
　　“做什么？”花黛气鼓鼓地说道。
　　“不可太过耗费内力，当心一会还要….”方才的得意神色散尽，月清寒眼中暗含关切。
　　“既是这样，小清寒你也别走得太快，我们还是一道过去。”
　　“好。”月清寒应了一声，挽上花黛的手，并行前去。
　　那只云雀是熟通人性的鸟儿，一直飞在前方，引着月清寒与花黛两人追她急行，月清寒那匹白马，则跟在两人身后，小跑前行。越向上走，山中的白雾便愈发浓厚，且渐渐百草丛生，只是这山中林木却少得可怜，行走半日，不过只见区区数十而已。纵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云雾遮掩下，也难寻见那只渐行渐快的踪影。
　　“这该死的鸟，该不会把我们引到什么歧途上了吧？”花黛见前方的雀儿难寻踪迹，不由得回首看看月清寒，疑惑道。
　　月清寒并未做声，却四下搜寻，见旁边生有一棵三人高许的小树，足下运力跃起，手攀枝叶，借力而上，一足点立，落于最粗壮的主干枝子上。即便登高望远，入目所及，也不过是山石树草，且在漫山白雾中若隐若现，区区一只小小云雀，实在难见踪影。月清寒不由得心中暗惊，难不成真被花黛那张乌鸦嘴说中，这不过是个圈套，养雀儿那人不过是想引入追随陷入不归之路？
　　此念一出，心中大骇，月清寒的手不由得有些微微颤动。她与花黛为上山便利，仅让落雪驮了二十日的口粮，若真是在山中迷了路，二十日之内不能寻路下山，怕是有些不妙。
　　是心中这么想着，入目所见，更显出几分可怖。转身回望，方才上山所行之路，却已被各色山石浓雾遮掩，不见踪迹，之前她们大意，没曾留心所行之路，此刻便是再回身，也难寻方才行走之路。
　　“小寒！”花黛立在树下叫着。月清寒心中虽然有些惊惧，却怕在花黛面前显露出这样的神色，她一向知道花黛有几分急性子，而此刻，却是半分也不能慌乱，必须稳定心神，如此强压下心中的忧虑，面上还是那副明朗的神情。轻点莲足，由树上，一跃而下，轻然落在花黛身边。
　　“如何，可能看清那只破鸟儿的去处？”花黛急急地问道。
　　月清寒轻轻摇头，说道：“你看这条路，鸟儿即能飞去，我们也总归可走，现下再找来时的路，已是不行了，不如就顺此路一道向上走去，终归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花黛一听，略显愧色，“方才我若不要去捉那鸟儿，也不会有这等事发生了。”
　　“我倒不曾想，花大小姐竟有如此觉悟，主动往自己身上揽错，等我看看你可真是花黛不是，别介是哪个想害我的人，假扮来骗我吧。”月清寒嘴上调侃着，就要动手去捏花黛的脸颊，“我倒要看看这张脸，是不是蒙上了人皮面具。”
　　“月，清，寒！”花黛一字一顿，咬牙切齿。“少来蹬鼻子上脸，刚才追那雀儿，可是你要的！”
　　月清寒极美的脸上，忽然显出微笑，“既已如此，也没什么好再想的，只管往前走，就是有什么妄图挡道的小鬼，也得掂量一下自己可有几分挡道的本事！”
　　话音才落，忽然听到前面的山路上隐隐传来笛音，清脆欢快的笛声，虽不若方才听得那阵悠扬如仙乐般超凡脱俗，却也是有种难见的纯真明快。“这藏雪山中难不成都是些教坊里的人？”花黛听见新来的笛音，翠眉紧皱，“怎么这样邪乎，老奏些没听过的曲子给我们。到底是敌是友，也不给个明示，从刚才到现下竟听他们演曲了！”
　　月清寒并不接话，方才微微笑着的嘴角，此刻抿紧，加快脚步，向前行去。花黛轻功不若她高，只能耗费功力，紧紧跟住，不再说话。
　　峰回路转，不过一刻的路程，却已见路之尽头，一堵拔地而起的石丘，挡在前方，石丘虽比不上山中诸峰那样高耸入云，却也有近十人高许，陡峭直上，似是一把巨斧，劈山而成，切断了前行之路。而那欢悦的笛音却愈加明显清晰。月清寒心中明晓，方才引来她们的云雀之主，大略就在此处附近，既然如此，终会现身一见。于是气定神闲，只是伸手，轻轻扶住方才施展轻功有些过了气力的花黛，静心倾听四围的声响。
　　忽然间，似是感到了什么，月清寒猛然抬头，此时此地，山中四处弥漫的浓雾却已不见，阻隔了山中小道的那堵石丘的顶端，赫然可见一人骑驴而立，那曲清扬的笛声正是从他那传出，戛然而止。退后数步，极目高望，月清寒隐约看见，骑驴之人，竟是一名身量不高，仆僮装扮之人，手握一笛，向下观望。
　　“来者何人？所为何事？”清脆的声音飘下，似有内力相助，虽然相距甚远，却是清晰可辨，确是一名年纪甚小的少年。“为何走到我断山石前？”
　　月清寒面向石上之人，遥遥稽首，先行一礼，也以内力催声，说道：“在下月清寒，为寻天机老人而进山，方才因被笛声所引，来到此处，小兄弟若是此山中人，不知可否能给在下指个道路。”
　　花黛在一旁突然出声道：“你又是何人？如何知道我们在这里？”
　　“我家师兄说这里有人，所以我才过来看看。”少年的声音似是有些不豫。
　　月清寒连忙伸手扯了扯花黛的衣袖，示意她不再多言。“我姐姐并无它意，小兄弟莫怪。敢问小兄弟尊名，师承何处？”
　　“你们所寻的天机老人就是我师父，我叫君祺玥。”石丘上的少年清越的声音飘下，“你们要见我师父，须得等我去回禀一声，师父隐居此处，一向不愿见客。”
　　“就烦劳小兄弟禀明尊师，月倾华弟子拜下，恳请天机老人赐缘。”
　　“我去回师父，请两位稍等片刻。”丘上少年应了一声，回身离去。

作者有话说

　　先暂停这篇文，大概以后还会更新的，但要很久以后了，给所有看文的人致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