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十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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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后的我想跟现在的你谈一场此生唯一的恋爱。
谢昭染随手把垂到耳边的一绺碎发绾到耳后。她有一双漂亮的手，可是由于缺乏保养，这双本该白皙柔软的手变得有些粗糙。阳光从窗外照到她的脸上，在她皱起的眉间形成一道道明暗。她并不漂亮，但是很干净，一眼看过去，就好像是透明的。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在工作小组里常常被忽略。
手机震了一下，还是那个人，谢昭染眼中晃过一丝疑惑和犹豫。一个月前，那个男人突然闯入了谢昭染的生活，在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个男人就很明确地说他要追求她。在他向她告白的一瞬间，电光石火地闪过了什么，但是却被谢昭染漏掉了。那个男人有一张棱角分明而且相当帅气的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睛里总是晃动着一抹忧伤的光。谢昭染想，自己从没见过这个人，可是，不可否认的是，自己的心底却有着一丝莫名的亲切和熟悉。从那天起，那个男人每天都会在她下班时等在楼下，在她午餐时帮她准备了营养均衡的便当，在她加班时会发短信问她结束工作的时间。那样一个本该跳脱张扬的男人居然会为她洗手作羹汤，这是谢昭染从不曾想过的。
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男人一如既往的体贴温存，却从不会越雷池一步。两个人在一起，平淡如水，但又和谐得像是相处多年的夫妻，默契而合拍。谢昭染从未问过男人的名字，也不知道男人的职业。不是没有想过去问，只是每次想问的时候，都会有事情切断了谢昭染的思绪，让她忘记了这个问题。时间长了，也就忘了。男人让她称呼自己“阿启”，然后，一字一顿，认真非常地告诉谢昭染，他今年28岁，比她大一岁。男人很认真地说：“我可以照顾你。”
再然后，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两个人自然而然地在一起了，没说爱，没说喜欢，没说未来。
谢昭染开始习惯阿启的陪伴。两个人一起去市场买菜，一起做饭，擦地板，靠在沙发上看电视，去电影院看新上线的片子，偶尔早起一起去公园跑步。
谢昭染渐渐发现，阿启的篮球打得很好，阿启很喜欢靠在她的肩上，阿启喜欢在睡前醒后亲吻她，阿启会削长长的完整的苹果皮，阿启……从不跟她合影。
“阿启……”睡醒起来的谢昭染揉着眼睛走出卧室寻找阿启。
今天是他们恋爱一周年的纪念日，阿启昨天说，要跟她出去约会来纪念他们的恋爱。
可是，房间里没有阿启。谢昭染在餐厅找到了阿启留的字条：“吃完早餐，请来丞水中学的西大门找我。阿启”
谢昭染坐在桌前，平静地吃完了阿启为他准备的早餐。换好衣服围上围巾出门，谢昭染搭上了101路公交车前往丞水中学。脑子里恍恍惚惚有些影像掠过，谢昭染努力去想，却又想不起来那到底是些什么。
揉揉有些发涨的太阳穴，谢昭染看向窗外，阳光从落尽叶子的法桐树杈间坠下，一片安静温暖的光芒。谢昭染好像看到窗外有一个穿着红色羽绒服的少年在冲她挥手。转过一个路口，她好像又看见了那个少年在追着车跑，还大声喊着什么。公车又转了个弯，她看到那个红衣少年围着一条手工织的灰色围巾，笑得一脸羞涩快乐。
前面是一个十字路口，谢昭染转头的瞬间看到那个少年冲过了斑马线，一辆重卡呼啸而过。惊呼出声，谢昭染扶着扶手站起来伸头看向马路中央。什么都没有，所有的人都仍是一脸平静。谢昭染坐回座位，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些，都是幻觉吗？可是她明明觉得那个男孩子是如此的鲜活，如此的熟悉……
“叮”的一声，车到站了。谢昭染挥去混乱的思绪，快步下车跑向丞水中学的门口。
远远的，她看见阿启靠在校门口，穿着黑色的呢制大衣，脖子上围着一条灰色围巾，静静地等待着。她在离他几十步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她觉得，这个情景好像似曾相识，阿启，好像已经在那里等了很久，很久了……
阿启抬头看到她，朝她粲然一笑，快步走到她面前，握住了她的手。
这是很平常的一次约会。阿启带她去游乐场，像少年一样在过山车上喊叫，坐在旋转木马上随着音乐一圈又一圈地转动，去夹了一个抱抱熊的玩具给她。两个人一起分享了情侣套餐，买了情侣手套，一起去看了电影。晚上，当两个人坐在摩天轮上俯瞰城市夜景时，阿启突然从背后抱住了她，她转身，伸手抚上他的脸，万分缱绻地给了他一个吻。然后，阿启掏出一副情侣对戒，把其中一个细的戴在了她左手的无名指上，她拿起另一个给他戴上。阿启看着她手上的戒指，低头吻了一下她的手背，轻声喃喃着：“昭染，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我……求求你……”有温热的液体落在了她的手背上，谢昭染轻轻把莫名悲伤地阿启环在自己的怀里。而摩天轮，在这一刻，达到了至高点。
好像南柯一梦，谢昭染再次醒来，什么都没有了，阿启，阿启的衣服，阿启买的情侣杯，阿启……阿启送她的戒指！谢昭染猛地低头，还在！那不是梦！阿启真的存在过！
谢昭染疯了一样四处寻找阿启，可是没有记得有这么一个人，大家都以为她工作压力过大出了幻觉。可是，谢昭染知道，他是真的。
谢昭染再次坐上了101路公交车，这一次，她又看到了那个红衣少年。她看到他在一个转角撞到了一个女人，他嚣张地不愿道歉，却被那个女人狠狠踩了一脚，抱着脚哇哇大叫。她看到他再次在超商遇到那个女人，两个人争最后一包燕麦片。她看到他之后无数次跟那个女人匪夷所思的巧合相遇，直到在公交车上，他晕车吐得几乎昏死过去，那个女人伸手抱住他，把他扶下车带到自己家中休养。她看到他面对女人越来越和善的面色随时间推移渐渐染上一抹绯红。她看到他向她告白，两个人居然真的像高中生情侣一样交往……她看到他们的幸福和幸福下遮掩的不安，他们差了九岁，一个是小职员，一个是重点高中的资优生，一个孤身一人，一个家世显赫……他们最终被迫分散……她看到男孩子哭着追着女人乘坐的101路公交，看着他为了女人咬牙忍着晕车的痛苦坐上公交去追她，看着他在分手后独自去银店仔细挑选了一对情侣对戒，准备送给女人做生日礼物……
她看到他被家族强制押解准备送出国时的痛苦的眼泪，看到站在街对面的女人泪流满面却默然无声的绝望……看到他挣开保镖的钳制试图强行冲过马路去握住女人掩面的手……看到最后，他被驶来的重卡撞开，身体被重重抛到了人行道上……
她看到女人嘶喊着扑到他身边，听到男孩子临终面带微笑，颤抖着努力握住女人的手，轻而又轻地说，我多想十年后遇到现在的你，然后谈一场此生唯一的恋爱……
那个男孩子，是十年前的阿启，那个女人，是现在的她自己。
阿启，阿启，阿启……叶铭启……她怎么可能忘记他……
谢昭染恍惚中来到墓园，叶铭启就被葬在这里。他的照片还是十年前的少年的模样，他永远留在了十八岁，他永远不会有十年后了……
谢昭染跪坐在地上，轻轻把脸靠在了墓碑上叶铭启的照片旁边。十年，哪怕是南柯一梦，他还是来找她了……
“阿启……”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十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