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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寒夜藏锋,孤勇赴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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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的寒夜比往日更甚,月光透过气窗洒在许青筱冰冷的脸上,洛淮笙抱着他的尸体,指尖反复摩挲着那枚梅花玉佩——玉佩边缘已被掌心的汗浸湿,却依旧硌得他心口发疼。许青筱胸口的血迹早已凝固成深褐色,黏在洛淮笙的囚衣上,像一道洗不掉的伤疤。
他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直到远处传来巡夜更夫敲出的三更梆子声,才缓缓起身。许青筱的身体已经开始发凉,洛淮笙小心翼翼地将他平放在稻草堆上,用自己仅有的薄毯盖在他身上,动作轻得像怕惊扰了沉睡的人。
“等我,”洛淮笙俯身,在许青筱耳边轻声说,“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带你去看慈幼局的梅花。”
他走到牢门旁,仔细观察着门锁的结构——这是天牢常用的铜制锁具,钥匙孔边缘有明显的磨损痕迹。洛淮笙想起许青筱之前说过,天牢守卫曾因赌钱调换过班次,部分狱卒身上会携带备用钥匙。他深吸一口气,将梅花玉佩塞进袖口,开始在牢房里寻找能用的工具。
稻草堆里藏着一根断裂的木簪,是之前关押的女囚留下的。洛淮笙捡起木簪,用指甲打磨着簪尖,直到它变得尖锐。他贴着牢门,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待巡夜狱卒的脚步声走远后,将木簪插进钥匙孔,一点一点试探着锁芯的位置。
指尖传来细微的卡顿感,洛淮笙屏住呼吸,轻轻转动木簪。“咔嗒”一声轻响,锁芯应声弹开。他推开牢门,闪身躲进走廊的阴影里,借着昏暗的油灯微光,观察着天牢的布局——西侧是狱卒的值班室,东侧通往出口,此刻只有两名守卫靠在墙角打盹。
洛淮笙压低脚步,贴着墙壁往东侧移动。路过值班室时,他听见里面传来狱卒的鼾声,心中一动,悄悄推门进去。桌上放着一串钥匙和一件狱卒的制服,他迅速换上制服,将头发束进帽子里,又拿起钥匙串揣进怀里,转身往外走。
刚走到走廊拐角,就被一名醒着的守卫拦住:“干什么的?深更半夜不值班,乱跑什么?”
洛淮笙压着嗓子,模仿着狱卒的语气:“王头让我去看看关押洛尚书的牢房,怕他夜里出什么事。”
守卫皱了皱眉,显然有些怀疑:“我怎么没听说?”
“刚吩咐的,你要是不信,自己去问王头。”洛淮笙故意提高声音,眼神却紧紧盯着守卫的反应。值班室里的鼾声依旧,守卫犹豫了片刻,终究没敢去打扰头领,挥了挥手:“快去快回,别惹事。”
洛淮笙点头应下,快步走向出口。用钥匙打开大门的瞬间,冷风夹杂着雪粒灌了进来,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却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往慈幼局的方向跑去——许青筱说过,抄本藏在老槐树的树洞里,他必须尽快拿到。
雪越下越大,落在地上积起薄薄一层,踩在上面发出“咯吱”的声响。洛淮笙不敢走大路,只能沿着小巷穿行,躲避着巡逻的禁军。路过乱葬岗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想起许青筱的尸体还在天牢里,心里一阵抽痛,脚步却愈发急促。
慈幼局的大门紧闭着,洛淮笙绕到后院,翻墙进去。老槐树就立在篱笆旁,枝头的花苞还没绽放,在雪夜里透着几分倔强。他快步走过去,蹲在树下,用手扒开积雪和泥土,果然摸到了一个隐蔽的树洞。
指尖触到一张油纸包,洛淮笙的心猛地一跳,连忙将它取出来。打开一看,里面是几页泛黄的纸,上面用炭笔清晰地记录着砚王克扣军饷、勾结敌国的罪证,每一笔都标注着时间和证人,与真账本上的内容分毫不差。
“太好了……许青筱,你做到了……”洛淮笙握紧纸页,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落在雪地上,瞬间融化成小水洼。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洛淮笙猛地回头,看见王嬷嬷举着灯笼走了过来,脸上满是担忧:“公子?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被关在天牢里吗?”
“王嬷嬷,我逃出来了。”洛淮笙起身,将抄本递给她,“这是砚王的罪证,您先帮我收好,藏在安全的地方。我现在要去御史台,求他们彻查此事。”
王嬷嬷接过抄本,小心地塞进怀里,又从屋里拿出一件厚棉袄和一袋干粮递给洛淮笙:“公子,外面雪大,你穿上棉袄,带着干粮路上吃。御史台的李大人是个清官,他定会帮你的。只是你要小心,砚王的人肯定在四处找你。”
洛淮笙点头,穿上棉袄,又接过干粮:“王嬷嬷,慈幼局的孩子们就拜托您了。若是我没能回来,您就把抄本交给李大人,求他救救洛家,救救这些孩子。”
“公子吉人天相,定会平安回来的。”王嬷嬷抹了抹眼泪,“您快走吧,再晚就来不及了。”
洛淮笙最后看了一眼老槐树,转身消失在雪夜里。他不知道,此时的御史台外,早已布满了砚王的暗卫——砚王猜到他会去御史台,早就设好了埋伏。
走到御史台附近,洛淮笙察觉到不对劲——往日里巡逻的禁军不见了,街角的灯笼也灭了几盏,只有一盏孤灯挂在御史台大门旁,透着诡异的安静。他刚要转身离开,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竟是季景澈带着一群人围了上来。
“洛公子,别来无恙啊。”季景澈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我就知道你会来这里,特意在这里等你。”
洛淮笙握紧腰间的短刀——这是他从狱卒值班室里偷来的,眼神警惕地看着季景澈:“你想干什么?”
“当然是帮你啊。”季景澈笑了笑,“砚王想杀你,我却想救你。只要你把抄本交给我,我就带你去见李大人,帮你扳倒砚王。”
洛淮笙看着季景澈,心里满是怀疑。他想起之前季景澈的背叛,想起许青筱的死,不敢再轻易相信任何人:“我凭什么相信你?”
“就凭我和砚王也有仇。”季景澈的脸色沉了下来,“他利用我父亲除掉洛家,现在又想把我父亲也灭口。我若是不先动手,迟早也会被他害死。”他从怀里掏出一枚令牌,递给洛淮笙,“这是李大人的令牌,我早就和他联系好了,只要拿到抄本,就能立刻上奏朝廷。”
洛淮笙接过令牌,仔细看了看——令牌上刻着御史台的印记,确实是李大人常用的令牌。他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把抄本拿了出来:“好,我信你一次。但你若是敢骗我,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不会放过你。”
季景澈接过抄本,打开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对身后的人道:“带洛公子去见李大人。”
两人跟着季景澈的手下往御史台后院走去,穿过一条狭窄的小巷时,洛淮笙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熟悉的声音——是砚王的暗卫!他猛地回头,见几名暗卫正朝着他们冲过来,手里还拿着明晃晃的刀。
“不好,是陷阱!”洛淮笙大喊一声,拉着季景澈就往旁边的院子里跑。
季景澈脸色一变,也顾不上掩饰,跟着洛淮笙冲进院子。院子里堆放着不少柴火,洛淮笙灵机一动,点燃了柴火堆。火焰很快就烧了起来,挡住了暗卫的去路。
“快,从后门走!”洛淮笙拉着季景澈往后门跑去,心里却满是疑惑——季景澈既然和李大人联系好了,为什么会遇到砚王的暗卫?难道季景澈还是在骗他?
两人跑出院子,沿着小巷一路狂奔。身后的喊杀声越来越近,洛淮笙回头一看,见暗卫们已经绕过火堆,追了上来。他知道这样跑下去不是办法,只能拉着季景澈躲进一间破庙里。
破庙里阴暗潮湿,只有一尊破旧的佛像立在中央。洛淮笙和季景澈躲在佛像后面,屏住呼吸,听着暗卫的脚步声从庙外经过。
“季景澈,你到底在耍什么花样?”洛淮笙压低声音,语气里满是质问,“为什么暗卫会知道我们在这里?”
季景澈的脸色有些苍白,却还是强装镇定:“我……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李大人那里走漏了风声。”
洛淮笙看着季景澈躲闪的眼神,心里已经有了答案——季景澈根本就没和李大人联系,他只是想把抄本骗到手,再交给砚王。
就在这时,庙外传来砚王的声音:“洛公子,别躲了。本王知道你在里面,乖乖出来交出抄本,本王可以饶你不死。”
洛淮笙握紧手中的短刀,眼神变得坚定。他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退路了,只能和砚王拼了。他看了一眼季景澈,冷声道:“你要是想活命,就和我一起对付砚王。否则,我们今天都得死在这里。”
季景澈看着洛淮笙决绝的眼神,又想起砚王对自己的算计,终于咬了咬牙:“好,我帮你!”
两人刚要起身,就见庙门被猛地踹开,砚王带着一群暗卫走了进来。他看着洛淮笙和季景澈,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容:“看来你们是打算负隅顽抗了。也好,本王就陪你们玩玩。”
暗卫们立刻围了上来,洛淮笙和季景澈背靠背站着,手里紧紧握着刀。洛淮笙看着砚王,眼里满是恨意:“砚王,你害死许青筱,陷害洛家,今天我就要为他们报仇!”
他话音刚落,就挥刀朝着暗卫冲了过去。季景澈也紧随其后,两人与暗卫缠斗在一起。破庙里顿时刀光剑影,喊杀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洛淮笙的武功本就不算高强,加上连日来的折磨和悲伤,很快就体力不支。一名暗卫趁机挥刀朝着他的后背砍来,季景澈眼疾手快,挥刀挡住了攻击,却也被暗卫的刀划伤了手臂。
“小心!”季景澈大喊一声,拉着洛淮笙往后退了几步。
洛淮笙看着季景澈手臂上的伤口,心里有些愧疚:“谢谢你。”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季景澈喘着气,“我们得想办法出去,去找李大人。”
就在这时,庙外忽然传来一阵马蹄声,紧接着就是禁军的呐喊声:“奉旨捉拿逆贼砚王!放下兵器,否则格杀勿论!”
砚王脸色一变,他没想到禁军会突然出现。他狠狠瞪了洛淮笙一眼,对暗卫道:“撤!”
暗卫们立刻跟着砚王往外跑,却被禁军围了个水泄不通。洛淮笙和季景澈走出破庙,看见李大人带着一群禁军走了过来,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洛公子,让你受苦了。”李大人走到洛淮笙面前,行了一礼,“本官接到线报,知道砚王要对你不利,特意带禁军过来救你。”
洛淮笙连忙拿出抄本,递给李大人:“李大人,这是砚王的罪证,里面记录了他克扣军饷、勾结敌国的罪行,请您一定要上奏朝廷,还洛家一个清白,还许青筱一个公道!”
李大人接过抄本,仔细看了看,脸色变得凝重:“洛公子放心,本官定会禀明圣上,彻查此事。”
他转身对禁军道:“把砚王和他的暗卫都押起来,带回皇宫听候发落!”
禁军们立刻上前,将砚王和暗卫们押了起来。砚王被押走时,回头看向洛淮笙,眼里满是不甘和恨意,却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嚣张。
洛淮笙看着砚王被押走,心里终于卸下了沉重的包袱。他想起许青筱,想起许青筱用生命换来的抄本,想起许青筱最后说的那句“替我看看槐花”,眼泪忍不住流了下来。
季景澈走到洛淮笙身边,看着他,语气有些复杂:“洛公子,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骗你。现在砚王被抓了,洛家的冤屈也能洗清了,你……能原谅我吗?”
洛淮笙看着季景澈,又想起许青筱的宽容,终究还是点了点头:“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以后,你好自为之。”
雪还在下,却比之前小了许多。洛淮笙抬头看向天空,心里默默说:“许青筱,你看到了吗?砚王被抓了,我们赢了。等洛家的冤屈洗清了,我就带你去看慈幼局的槐花,带你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