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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陈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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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败的客栈里弥漫着一股陈年的腐朽霉味,沉甸甸地压在鼻端。
几缕惨淡的光线从屋顶的破洞漏下来,勉强照亮飞扬的灰尘。
一个光头汉子,穿着件油光锃亮的短褂,敞着怀,他一只脚踩在案上,手里抓着一个酒葫芦,正仰着脖子往嘴里灌。
案上还散落着几根啃完的灵兽骨头,油光闪闪。
他咂吧咂吧嘴,刚想再喝口酒,客栈那扇几乎要散架的烂木门,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呻吟,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了!
门板撞在满是蛛网的墙上,簌簌落下大片的灰尘。
光头被这动静惊得手一抖,酒水洒了一前襟。他猛地抬头,正要破口大骂是哪个不长眼的,一股尖锐的破风声已经撕裂了浑浊的空气,直冲他面门而来!
连来人的影子都没看清,只觉得眼前一花,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印在他胸口。
沉闷的撞击声在破庙里炸开。
光头汉子整个人离地倒飞出去,哗啦一声撞碎了本就摇摇欲坠的木案,稀里哗啦地滚倒在满是尘土的角落里。
他手中的酒葫芦脱手飞出,撞在墙上,烈酒泼了一地,刺鼻的味道瞬间盖过了霉味。
“咳…咳咳..…”光头蜷在地上,眼前金星乱冒,胸口火辣辣地疼,五脏六腑都像是移了位,他挣扎着想抬头,只看到一双黑色布靴停在自己面前几步远。
“老子的狐狸呢?”一个声音响起来,不高,甚至没什么火气,平平淡淡的。
光头勉强抬起头,逆着门口透进来的光线,看清了来人的那一刻,他浑浊的瞳孔猛地收缩。
来人是个年轻男子,身材高挑挺拔。
一身靛青色粗衣,墨色的长发仅用布条随意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拂过线条流畅的下颌。
那张脸生的俊美绝伦,面若天中月,色若春晓花。眉若墨染,眼尾向上微挑,令人心醉神迷。
这正是那个最近在三界通识玉简上搅得风生水起,路子野得没边,手段阴险卑鄙,却偏偏生了一张足以祸乱众生面孔的散修——陈祸!
他背着光,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庙内昏沉的光线下,亮得有些渗人。
认出来人后,光头脸上瞬间没了血色,他顾不上擦嘴角溢出的血沫,挣扎着想爬起来,脸上硬生生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谄媚笑容,声音都变了调。
“哎呦!爷!我的亲爷!您来了!您稍等,稍等!小的这就去给您拿!您看这事儿闹的,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不是?嘿嘿嘿…..”
他一边赔着笑,一边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
陈祸没说话,淡漠的扫了一眼旁边的破板凳。脚尖随意地一勾一带,那板凳立刻离地飞起,带着一股劲风,擦着光头刚刚抬起的头皮飞了过去!
板凳狠狠砸在光头身后的墙上,直接嵌进去半截,碎木屑四溅!
光头全身的汗毛瞬间炸起!他刚支起一半的身体猛地一软,膝盖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面上,眼泪糊了一脸。
“爷!爷饶命!饶命啊!”光头筛糠似的抖着,磕头如捣蒜,他声音带着哭腔。“小的这就去拿!这就去!绝不敢耽误爷发财!”
陈祸嫌弃地往后退了半步,他翻了个白眼,声音没什么起伏,带着冰似的寒意:“快点的。爷的时间,很贵。”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马上!”光头如获大赦,连滚带爬地扑向客栈后墙一个隐蔽的角落。
那里堆着些破烂稻草,他手脚麻利地扒拉开,露出一个半人高的破口,一猫腰就钻了进去。
里面传来一阵翻找东西的声音,夹杂着光头压抑不住的抽泣。
他心在滴血!那火云狐啊!毛发油亮得跟缎子似的,刚迷晕了弄到手,还没捂热乎,这下可好,钱没挣着,还挨了顿熊,差点连命都搭进去!这买卖亏到姥姥家了!
不一会儿,光头从那破洞里倒退着爬了出来,怀里紧紧抱着一个粗布盖着的篮子。
他弓着腰,脸上挤满了谄媚的笑容,双手捧着篮子,一步一挪地蹭到陈祸跟前。
“爷,您要的…..在这儿呢。您瞧瞧,一根毛都没伤着!小的伺候得可小心了!”光头点头哈腰。
陈祸没接话,目光越过光头的肩膀,落在他身后那个通往破洞的方向。
光头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眼珠子滴溜溜乱转,脚尖下意识地就往门口的方向悄悄挪了那么一丝丝。
“道友。”陈祸忽然开口,声音异常地温和,甚至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声音听在光头耳中,却比刚才的怒喝更让他头皮发麻,他浑身僵硬,脚尖好似钉死在了原地。
“你看这山高水长,萍水相逢也是缘分,”陈祸脸上的笑容加深了几分,显得格外真诚无害。
“小生今日行路匆忙,囊中实在羞涩。道友你,一看就是个古道热肠的慷慨之人……”
他顿了顿,笑容越发灿烂,笑出一口白牙,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森然。
“不如……把身上的钱财,赠予小生周转周转,结个善缘,如何?”
光头脸上的谄媚笑容彻底僵死,他嘴唇哆嗦着,眼神里侥幸的光芒熄灭了,他彻底绝望认命。
眼泪无声地顺着肿起的脸颊滚落,混着鼻涕和尘土,糊成一片。
他颤抖着手,伸进怀里的储物袋。摸索了半天,才掏出一个瘪瘪的,用麻绳捆着的钱袋。
他捧着这钱袋,手臂抖得像风中的枯叶,朝着陈祸的方向递过去,动作里充满了悲怆。
陈祸脸上的笑容丝毫未变,甚至更温和了些。他从容地迈步上前,动作自然。
他并没有去接那个可怜巴巴的钱袋,而是直接伸出了两根修长的手指,极其灵巧地捏住了光头挂在腰间的那个储物袋的系绳,轻轻一勾。
“道友果然是个爽快人。”陈祸掂量了一下手中沉甸甸的储物袋,发出满意的啧啧声。
他顺手拍了拍光头僵硬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却让光头浑身一哆嗦。
“今日承蒙关照,道友,咱们有缘——再相见啊!”
话音未落,陈祸另一只手已经拎起了那个篮子。他转身,迈着轻松悠闲的步子,踏出了破败客栈。
破烂的木门在他身后吱呀摇晃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