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好的事》叶慈

1、酒馆里的父亲

　　“路德维希小姐，又来找你父亲了吗？”酒馆里的人向穿着不合身的衣服而显得格外瘦小的姑娘问好。
　　“是的，巴特大叔。” 莉莉丝•冯•路德维希向沿路的老熟人们点头微笑。
　　“莉莉，你来啦？”已经摊在桌上的中年男人含糊地说。
　　莉莉丝暂时没空搭理父亲，因为她被酒馆老板拉住了。
　　老板不好意思地搓着手，“莉莉丝小姐，可以结一下帐吗？”
　　莉莉丝无奈地扫一眼父亲的方向，“老板大叔，酒钱不是月结的吗？今天还不是月底呢！”
　　老板略有尴尬，“这个我知道，不过你进来的时候没看到告示吗？这家酒馆我已经卖给别人了，很快就要离开这里啦，所以在走之前想……”
　　莉莉丝仰头，“我到城里寄卖的东西货款要到月底才能到，这您也是知道的，现在我确实没有钱，您的难处我了解了，但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老板的脸红了，“这可怎么办呢？”
　　正在围观的人中总算有人出了声，“算了算了，看人家小姑娘都快哭了，我先帮忙付一下吧！”
　　莉莉丝向着出声的方向用力鞠躬，“谢谢巴特大叔，谢谢巴特大叔，等货款到了我一定还您！”
　　老板收到了钱，莉莉丝终于得以靠近烂醉如泥的父亲，他一个成年老人，再怎么酗酒，重量也不是莉莉丝这样的小身板能够背得动的。不过这事她也不是第一次干了，熟练的手势配上流利得不能再流利的咒语，哈德•冯•路德维希的身体平平浮到空中，操纵着法术将人送出酒馆那不大的门，莉莉丝跟大家告别，给自己加持一个风行术小跑回家。
　　一到家莉莉丝就没好气地收去魔法，哈德从空中掉到水盆里，一下清醒过来，“怎么了，他们又欺负你了？想当年我们路德维希家族是何等风光，谁不夸你爷爷是一个善良的男爵……”
　　一百零一遍的碎碎念攻击又开始了，莉莉丝面无表情地把晚饭端出来，她的爷爷的确是个男爵，虽然男爵是贵族爵位中最低的一级，可惜爷爷是个终身贵族，并不是世袭贵族，爷爷去世以后，父亲迅速把他留下的钱花了个精光，早些年母亲在的时候日子还过得下去，母亲去世以后，父亲就变成了现在这个酗酒的邋遢男人。成天没个清醒的时候，家里能卖的东西都卖得差不多了，要不是她的魔法天赋意外被路过的魔法师发现，收了她当学徒，莉莉丝都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没有她们父女俩。“父亲，今天我收到了老师的信。”莉莉丝努力让这句话听起来更严肃，无奈配上她幼齿的声音实在是没有说服力。
　　埋头吃饭的哈德头也不抬地说：“他说什么了？”
　　“老师说这个月起他将结束在大陆上的游历，长居帝都，他给我寄了帝都魔法学院的推荐信。”莉莉丝说。
　　“什么？！”哈德终于抬起头。“你也要像你母亲一样，抛弃我一个人离开了吗？”
　　那双曾经被多少少女称颂过湛蓝眼睛难得有了一丝清明，莉莉丝的手已经紧握成拳，不能再心软了，这是老师给她的最后一次机会了，“父亲，今年我已经12岁了，就算5岁的时候老师称赞我有非常难得的魔法天赋，这七年来我都没有接受过正统的魔法教育，当年老师找到的另外一个天赋比我差的姑娘今年都已经是个正式的魔法师了，我却连学徒都资格都还没有机会去认证。母亲临死前曾经让我照顾你，可是父亲，我真的很累了，如果错过了这次机会，我可能再也没有别的机会了。只会几个不入流的小法术的我，要靠什么生存下去呢？”
　　“莉莉你都12岁了。”哈德有些恍惚，“我认识你母亲的时候，她也才16岁呢。想不到一眨眼你就这么大了，想不到她已经离开我们七年了。”
　　生活的艰辛让莉莉丝提前学会了成长，就算声音仍然是娇嫩的，说出的话分明带着老气横秋。
　　“魔法学院，那应该很贵吧，你有钱去读书，刚才怎么没钱给我付酒钱呢？”清明毕竟只是短暂的时光，哈德的注意力很快转移了，“有你这样的不孝女吗？要走可以，留够我一辈子的酒钱，把学费都留下！”
　　莉莉丝仅有的犹豫又被打消了，用力扯下脖子上的项链，“这是母亲留给我的最后一样东西了，应该够你一辈子的酒钱了。”这是一块上品的魔晶，多少次缺少魔力的时候她都舍不得用。
　　“好了，你滚，你马上滚！”哈德大声咆哮。
　　为了怕第二天看到清醒的父亲第一百零一遍地心软，莉莉丝当天晚上就离开了自家那低矮的小屋。
　　帝都魔法学院顾名思义，当然是坐落于她所在的萨那帝国的国都——莫比兹。随身携带的包里只有几套换洗衣服和老师留下的徽章，两个月亮的光芒足以让莉莉丝看清眼前的道路。
　　莉莉丝给自己施了一个轻身术，立刻就感到了来自天空的召唤，白天用在酒馆里的漂浮术对于赶路来说可不算是一个好选择，因为她的法力不足以支撑长时间的赶路。轻身术就不一样了，并没有完全违反这个世界的规律，只是让她受到地面的约束更小些，因此魔法力用起来比漂浮术要少得多。
　　现在的莉莉丝可称得上是健步如飞，一步出去就可以跨出很远，跑起来有飞翔的错觉。从山坡上跑下去耳畔是猎猎的风，这一代是典型的平原地带，隔不远就有人家，并没有野兽出没，这也是她一个小女孩就敢于在夜里赶路的原因。
　　跑的时候莉莉丝忍不住想，魔晶项链在父亲手里可卖不出好价钱，也不知道能够让他支撑多久，这样一想，速度就慢了下来。算了，她一甩头发，已经下定决心要去追求新生活，多思无益，大不了到了帝都安顿下来再来接父亲。要是她真能成为一个正式魔法师的话，供养一个喜欢喝酒的父亲也算不上什么难事吧。
　　老师曾经说过，这大陆上有魔法天赋的人可是很难得的，满怀信心的莉莉丝很快就受到了打击，因为急于出行，她并没有等到月底托人去城里代售的货款，手头就只有孤零零的5个银币。5个银币在她们那个小村子可是一笔了不得的钱了，可以买很多很多面粉，用来做很多很多面包了。至于这很多到底是多多，谁规定有魔法天赋的少女必须很会算术？那可是炼金士的业务范畴！
　　可是就在刚才，传送阵的工作人员非常冷酷地告诉莉莉丝，去帝都的传送费用是10个金币，少一个铜子儿也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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