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四章：弃我去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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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庄倩夸张的在中午带了个蛋糕过来，跟前后桌一起分了。蛋糕上的“祝林小溪生日快乐”特别明显。
赵东篱在庄倩朋友圈看到了，这才想起来林小溪的生日。
她招呼“海陆空”群里的人晚上来家里吃饭，要给林小溪过生日。
但林小溪说“生日已经过了，不用了。”
赵东篱这才知道她是00年腊月二十四生日，确实已经过去很久了。
江屿却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他很想问问林小溪为什么生日都不告诉他，为什么都不告诉他？他们不是男女朋友吗？
为什么？
是觉得他不可靠吗？
他想起他跟父母说的“我可以供她 ”，想起父母的笑，那应该怎么做呢？
这天晚上他去接林小溪时，便固执的要牵手，林小溪把手伸进他的口袋里，她察觉到江屿有些沉默，但也只以为他在闹别扭。
便解释道：“我自己也忘了。”
又主动问江屿道：“你生日什么时候？我一定记得的。”
江屿沉默了一会，看着路灯下的林小溪，几乎想把她按在腿上狠狠打一顿，
想撬开她的嘴，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16岁的初恋是这样的？
但他用力握了握林小溪的手，装作冷漠的回答道：“5月31。”
“儿童节的前一天？”林小溪笑道：“我会记得准备两份礼物的！”
林明芳还没回来，赵安山不在家。
江屿跟着林小溪进了赵家，杨其晨也在，连扬子鳄都在，这狸花猫一点不怕人，带着牵引绳在一楼跑来跑去。
赵有翼“啪”一下打开礼炮，尽管有准备，林小溪还是被吓了一跳，不由自主的往后躲，江屿也很自觉的抱住她。
赵东篱吓一跳，忙把林小溪拉出来。
赵有翼也有点不满，说道：“让你去接小溪，也没让你接到怀里啊！你不是有——！”
被赵东篱踹了一脚闭嘴了。
因为时间仓促，赵东篱又要求高，他们买的蛋糕是两个，一个车厘子、一个莓莓巧克力，都是林小溪爱吃的水果。
林小溪私人物品很少，电子产品也几乎没有，手机她不肯用，电子手表赵东篱猜测她是拿自己生活费买的。
她给林小溪买了个平板电脑，说：“可以拿着看课程的。”
林小溪有点不敢收，赵有翼便很直接了，直接拍红包，他本来你准备放五百，被赵东篱骂了一顿，翻了个倍。
杨其晨带着猫来，根本没想过准备礼物，江屿手放在口袋里，看样子也没准备。
赵东篱带头唱生日歌，关掉了客厅的灯。
林小溪还是很开心的，悄悄握了一下江屿的手，闭上眼睛双手合在一起许愿。
但没等她许完愿，客厅的灯被“啪”一下打开。
林明芳回来了。
客厅的气氛一下变得有些僵。
因为有外人在，林明芳没多说什么，她看了一眼林小溪脑袋上的生日帽。
她对江屿和杨其晨都算比较温和，她看在眼里，也放心赵有翼跟他们玩，便只对他们点点头。
又说林小溪：“明天还要上课，大晚上闹什么。”
林小溪没说话，把帽子拿下来了。
江屿有一瞬间想要按住她的手，想让她接着开开心心的许生日愿望，但他只是捏紧了手心，忍住了。
林明芳说完就上楼了，赵有翼让他们继续，但林小溪已经没有兴致了，勉强配合着吃了块蛋糕。
正月十二，高中全面复课，第一次摸底考试，江屿冲到了年级前二十。
过了正月，时间便像流水，，马上就要迎来高考第一次模拟考。
这之前放了一天假，一大早林小溪还没起来，林明芳打开了她的门。
“快起床穿衣服。”
清晨的雾气还没散，林小溪被林明芳带上车，行驶进出城的高速路。
她们都知道此行的目的，全都一言不发。
在淮安界下高速，路变窄，出市道进入镇上的石灰路，道路开始不平整，今天逢市集，路面上很多摆摊的商贩，林明芳不得不走走停停，尽量避开行人。
在往下走，进入村子里，就只有单车道了。
周红梅死后，林小溪去了南京生活，林家老宅子已经半年没住过人了。
车子停在院子前，杂草完全把原本屋前种菜的地荒没了。
林明芳先下车，林小溪还没打开车门，先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
“这是——”
林小溪走几步，看到这隔壁的朱老头，满头花白，佝偻着背，正坐在门前晒太阳。
林明芳突然伸手拉一下林小溪，把她拉到身后。
朱老头伸头看，半天才犹疑的问道：“是明芳啊？”
他拐杖往前一指，问道：“是明芳吧？你都多久没回来了？”
林明芳后退了一步，手紧紧攥着林小溪。
朱老头又说道：“后面那是小溪吗？”
林明芳没说话，带着林小溪从车子另一边走。
朱老头站起来，说道：“来我们家吃饭吧，你家里这大半年没人，早不能住了！”
林小溪不想去。
幸好林明芳一步没停，推开了门，带着林小溪进去了。
满院子杂草，门把早锈蚀了，林明芳的手也粘上了绣渍。
只半年没有人，这里已经荒了。
林小溪在这里生活了十七年，好像还能想见周红梅的样子，好像她还站在这院子，手里提着篮子，说要去地里摘点“洋柿子”回来炒鸡蛋吃。
正屋是木门，也已经被风雨腐朽变形，林明芳用了力才推开，她径直往里走，没多久翻出来一个老式的户口本和周红梅未销户的身份证。拿了这些，就要去村支部办手续。
她又要出去，但林小溪没跟上她。
林明芳看她一眼。
林小溪走到院子里的葡萄架下面，这是周红梅搭的架子，从市集上买了葡萄藤种下，说给等翻过年就能吃葡萄了。
但周红梅没等到翻过年，如今才3月，葡萄叶子还没长出来。
“快跟上！”林明芳有些头疼。
林小溪很固执，说道：“我不可能改姓的。”
“别犯蠢。”林明芳不想在这里多说什么。
林小溪没回这句话。
“你满十八岁了，不改姓，我们只是你姑姑姑父，把你供到高中毕业，仁至义尽。”
林小溪看她一眼，还是不说话。
“你想一辈子呆在这里吗？这里！”林明芳有些失控，她指着满院子荒芜，指着被老鼠蛀空的房梁，被风雨腐蚀的院墙，说道：“你要烂在这里？像门口那个朱老头那样，满口黄牙！一辈子老不要脸不知廉耻——”
林明芳话说一半止住了。
林小溪也有些发愣。
好半天，林小溪手撑着木架子，说道：“是你把我送这里的！是你不要我！”
“我没做错！我不能因为你没有工作！我不能像这村里没读过书妇女那样，一辈子围着灶台转！”
“你可以不生二胎！你自己也恨我爷爷奶奶对你不好对林明成好！你——”
林明芳被这话打的发愣，她偏过头，但她避开了话题，说道：“但现在我不会不管你，只是改个姓，我会供你念大学，我不会像你爷爷奶奶那样。”
“我不！”林小溪拒绝。
林明芳听了这话，只觉得林小溪很蠢，固执的蠢，她上前一步，看着林小溪，说道：“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林小溪看她一眼，听她继续说道：“你用自己的前途来威胁我？”
“你高二分班的时候，我跟周红梅说过让你选文，我甚至给你寄了学科资料，你为什么不听？”
林小溪避开她得眼睛。
“你用自己的前途来威胁别人，太蠢了林小溪，我不可能有你这样的女儿。”
林小溪手指捏紧腐朽的葡萄架，指甲都因为用力而发白。
“你那时候就在想引起我的注意，想让我回来看你是吗？”
林小溪没说话，两只眼瞪着她，嗓子都有些发紧。
“作为你的亲生母亲，我有必要给你上一课。”
林明芳冷笑，继续说道：“你自己都不为自己负责，别人更不会为你负责。”
林明芳打胜了这场仗，大步往门口走。
朱老头探头探脑，把林明芳吓了一跳，林明芳下意识往后一步，挡着林小溪。
“来我们家吃饭啊！”朱老头嚷道，又伸脑袋往里看，说林小溪：“小溪也来！都长这么大了！”
林小溪看看朱老头，又看看林明芳防备的样子，一瞬间头皮发麻，全身的冷汗。
她抓住林明芳的手臂，几乎是颤抖的说：“你你也——”
朱老头拄着拐杖，见这母女俩的样子，劝道：“母女俩有什么隔夜仇啊！小溪你也别生气，你妈妈也不容易，待会快来我们家吃饭啊！你大妈都准备好了！”
朱老头说完这些，拄着拐杖又走了，刚刚他听见这边吵起来，赶紧过来打断了劝架，这会又给她们留点说私话的空子，自觉很满意。
林明芳甩开林小溪的手。
但林小溪说道：“他—他——他要——他摸——”
林小溪泣不成声。
林明芳瞬间捏紧了拳头。
那是林小溪八岁的时候，周红梅带了农货去县里卖，把林小溪放朱老头家里，这老头半夜偷偷摸摸的摸林小溪的脚，他老婆装睡，林小溪睡梦中蹬了几下，被吓醒了，大哭大闹，这时候她还太小，到很后面才隐约明白朱老头想做什么。
这还没完，朱老头频繁的叫周红梅、林小溪去他家吃饭，说照顾‘孤儿寡母’过日子不容易，要抱她、要喂她吃饭。
林小溪那时候不懂，只是很怕朱老头，她不想去，跟周红梅闹脾气，周红梅还责怪她不懂事。
赵家大伯收养赵南枝那年，林明芳回来住过几天，林小溪犹犹豫豫想跟她说，但林明芳始终不理林小溪。
后来赵安山来接人，林小溪跟他说了，赵安山当时勃然大怒，气冲冲的要去揍朱老头，但那天晚上，赵安山在朱老头家里喝酒喝到半夜，朱老头的儿子在镇上做个小官，听说赵安山来了，特地找了一桌人来陪酒，赵安山被他们捧几句就飘飘然了。
林小溪无法用任何语言描述出她当时的心情，只是从那天起，赵安山在她眼里就是一个陌生人了。
“你知道对吧？”林小溪擦干了眼泪，她追问林明芳，从刚刚的沉默到歇斯底里的崩溃，她质问道：“你知道！你知道！”
“你知道你还把我留在这里！你还装不知道！”
从林小溪的角度，她看不到林明芳的表情，她只看到林明芳抬手擦自己的脸。
林明芳的声音也有些哽咽，但她说：“我——”
她没办法说自己到底知不知道。
她自己也有这样的秘密，她说不出口。
但她最终只是对林小溪说：“你更要对自己负责，要考出去！你不能放任自己流到这里。”
林小溪最终没有改姓，林明芳带着户口本回去，她跟赵安山大吵一架。
林小溪暂时恢复了平静的生活。
那天晚上，在赵家别墅的一楼小房间里，林小溪大哭了一场。
这一天是一模的前一天，江屿、庄倩都给她打过电话，发过信息，他们约她出来，想要在考试前让她放松一下。
林小溪回了庄倩的消息，说：“我有点事出不来。”
但江屿的消息，她不知道怎么回。
因为一模，高一全放假了，江屿很早就起来了，他先来敲林小溪的窗户，没有人。
他发消息打电话，林小溪通通没有接。
他问赵有翼，赵有翼支支吾吾，只说她“回老家了。”
江屿自觉能理解她的，但却又被一种深深地不被信任感挫败。
在林小溪生日后，情人节的时候，江屿去接林小溪放学，他是带着好奇与一点兴奋去的，但林小溪压根没有意识到今天的不同。
他自觉不能做拖高三女朋友后腿的男朋友，但仍然免不了有点失望。
好像从她生日后，两个人就陷入一种奇妙的冷战状态，但好像只有江屿自己意识到了。
3月18日一早，林小溪提前洗漱完出门，一模考试她被分到了三中，三中离景园有一点远。
以至于江屿照常时间来找她的时候，她已经离开了。
第一天上午考语文，作文题目竟然是上学期沈奕讲过的内容，‘赋、比、兴’。
当我们谈论表达时，我们在谈论什么 —— 以 “赋比兴” 为镜
有人说，“赋”是 “实话实说”，是对真实的尊重；“比”是“借物言志”，是对联想的信任；“兴”是“触景生情”，是对灵感的珍视。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是 “赋”的质朴；
——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是“比”的深意；
——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是“兴”的豪情。
有的时候，林小溪也觉得自己是一个怪物，在经历过昨天那样的情绪大起大落后，今天仍然能正常的考试。
她像个局外人一样，像在白云之上往下看林小溪这个人的生活情节，而自己置身事外。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四章：弃我去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