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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   以前读书总不大明白,古代那些文人雅士为什么都爱隐居到山上,这些日子在椿山住了许久,才懂了“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的乐趣。

      午后等烈阳落下,我像往常一样拿了个紫砂壶,从厨房搜刮一碟刚出炉的点心,装在餐盒里,拎在手上准备看日落去。

      “李知念,等我一下。”陆归迟反常地叫住我。

      他从后面跑过来,手里拿了个酒葫芦,以及一只糊满泥巴的叫花鸡。

      见他有好吃的,我眼睛放了光,自然不可能不等他。等他走近了,我一把薅过叫花鸡,把点心给他放在手里。

      陆归迟跳脚,我见他正要反抗,威胁道:“敢出声我就告诉陈姨这些天厨房的鸡都是你偷的。”当然,偷鸡的事我俩都有参与,不过大半的鸡其实都进我肚子里了。

      不过陆归迟还算有些男子气概,并不跟我这个病人计较太多。

      也庆幸陈姨虽然是陆归迟的亲妈,却更偏向我这个干女儿。丢失的鸡都被陈姨记在陆归迟头上,就等秋后算账了。

      陆归迟一直怕他亲娘,他知道我说到做到,自然没敢造次,不声不息跟我到了落霞亭。

      落霞亭在陈姨开的农家乐附近,牌匾上的字虽然有些落了漆,但难掩其苍劲有力之感。据说是上个世纪哪个有名气的老道士题的。我刚刚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但以现在学历贬值的程度勉强算得上是半个文盲,也不太清楚。

      山上日子过的相对清苦,如果不是陈姨这农家乐专门招待外地的有钱人,设备齐全又有吃有喝,我是万万不可能耐着性子住上两个月的。

      陆归迟把葫芦里的酒分装在我们留在亭子里已经洗干净的陶瓷杯中,这酒是陈姨自己酿的,虽然我不知道具体里面放了什么,但也能尝出一股淡淡的梅子酸跟竹叶的清香。

      非常好闻的味道,喝起来回味带着丝丝甘甜。

      陆归迟抿了口酒,帮我敲着叫花鸡外面裹的泥。

      我占他便宜:“真是妈妈的好大儿~”

      他只是白了我一眼,仅此而已。

      我活了十八年,和他认识十八年,只有我确诊后这两三个月,他万事都顺着我。

      陆归迟拔下两个鸡腿将其中一个去掉鸡皮后才递给我,端起酒碰了下我面前的酒杯。我感叹道:“这个夏天快要结束了。”

      “是啊。”陆归迟囫囵吞着鸡腿,口中溢出不清晰的字句回答道。

      “可是我们还没有准备好长大。”

      他朝我翻个白眼,梗着脖子咽下口中的肉骂到:“矫情。”

      我当即就伸手抽了他一巴掌,他也不生气,大口喝酒吃肉,速度和我勉强媲美。

      我打眼瞧着,如果他端端正正坐着,举止文雅一些,兴许还能吸引到几个女孩子驻足,可是看着他的吃相我对这张皮囊实在是不敢恭维。

      我吃完最后一口肉问他:“今天怎么兴致这么好陪我赏日落,不在你那狗窝里研究那些奇奇怪怪的书了。”

      陆归迟看着我,有点沉重,突如其来了一句:“你该下山了。”

      “是吗?”

      陆归迟总爱说一些忽然而然的话,刚开始总让我措手不及,但慢慢习惯了,也就勉强接受。

      我喝了一口梅子酒,思索着,“你没算算我下山后会发生什么事。”

      “今年你有桃花劫。”

      “噗!”我一口酒不等咽下去就被惊出来了。

      我彪了一句国粹才继续道,“桃花哪里是劫难,对我这个寡王来说算好事了。”

      陆归迟只是提了一嘴,便没有再说。

      我也不知道他是故弄玄虚,还是真的所谓的“天机不可泄露”。我对此并不感兴趣。

      在山上看落日是极美的。只有落山时的太阳最温柔,不刺眼。湛湛的金黄泛着橘,肆无忌惮地涂抹在天地间,纵然它有些烧人,也值得原谅了。

      山风吹走了太阳,也吹鼓了我的衣服。

      山上昼夜温差极大,我们俩都穿的单薄,因此并不计划在这儿待到晚上。

      太阳刚敛了光彩,我们就回去了。

      一回去,陈姨就煮了汤给我们喝,贴心问我今天有没有按时吃药、心情如何之类的。

      我一一作答,扮成一个乖巧的模样引得陆归迟频频翻白眼。

      喝完汤不到九点我们就洗漱完准备睡觉。

      在山上,日复一日,都是如此。

      第二日清晨我还在梦中,陈姨就叫我起床:“知念,媛媛打电话了,让你下山。”袁媛是我妈妈,她跟陈姨两个人是好闺蜜,相识多年彼此非常信任。

      果然。

      我想起昨天陆归迟的话。

      “下山干什么?”

      “你妈妈让你复读。”

      复读啊。

      在山上待的太快乐,差点忘了自己是个刚出炉的高考落榜生。

      我赖在床上不想起,嘤嘤嘤地对着陈姨撒娇,最后她心软了替我收拾着行李,让我接着睡。

      下午陈姨安排了一辆车送我。陆归迟也终于舍得从他时时刻刻都龟缩的卧室里出来给我送行。

      临走前他递给我一串一百零八珠的小叶紫檀长串,之前我在他的书架上见到过,他珍惜异常,没想到会赠给我。

      他对我郑重说道:“万事小心。”

      如果是之前我肯定要骂他一句“神叨叨”的,但是一想到他也要去学校很久都不会再见,倒是心生出一种对狐朋狗友的不舍。

      我难得没有反驳,点点头,接过手串。

      山上比较阴,风里总是夹杂着水汽。我坐在车上吹着窗外湿腻腻的风。开始返程。

      闭上眼尽量让自己去接受马上即将到来的噩梦。

      这个时候我还并不清楚自己的病症究竟是什么原因致使,只是发自内心的讨厌群体生活。我是个向内求的人,长时间的社交简直令我崩溃。

      下山后我的妈妈已经替我办理好入学所需的一应手续,跟我交代一通之后,她就回了自己的家。

      对了,在半年前,她重新组建了家庭,因此我们并不会经常见面。虽然她对于我的疾病心生愧疚,但也仅仅只能尽量在物质上弥补。

      爸爸也经常住在外面,因此偌大的家里常常只有我一个人住。

      而这天回来,惊奇的是家里居然有说话声。

      我以为是妈妈,因此兴高采烈将门打开,但沙发上却坐着一个陌生女人。目测三十来岁,脸上画着全妆,看得出经常保养,体态也非常不错。是个漂亮阿姨。不过看起来就不是个好相处的人。

      她旁边有个小女孩正叫着她妈妈。

      爸爸听到开门声从厨房出来,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汤勺。

      过去他可是很少进厨房的。

      “念念回来了,快洗手准备吃饭。”

      我带着疑惑将行李箱放回卧室,等坐在餐桌旁时,我跟那个漂亮阿姨打了声招呼。

      而漂亮阿姨则是让那个小女孩叫我姐姐,小女孩不过三四岁的样子,看得出正是调皮的年纪,她闹腾腾得玩着手里的玩具不予理会。

      爸爸看起来心情不错,他说:“念念,以后你金阿姨跟你住在家,我不在的时候也有人照顾你。”

      我脑子里啪一声像是点燃了一根炮仗,再迟钝也意识到了眼前的局面。我默默将筷子放下,强忍着不乐意说了句,“我吃饱了,先去收拾东西。”

      当我进房间之后,客厅里传来阵阵压抑的吵嚷,以及小孩子哭闹的声音。

      我躺在床上将耳机里的乐声调大,直至将外面的声音彻底压制。

      关于爸爸跟那个女人的事情,其实一年前我就不小心听到了。那时候我的父母还没有离婚,只是一次次爆发各种难以调节的矛盾,最开始还有亲戚朋友来调解,后来两个人就不怎么说话。

      而我则毫无参与其中的权利,他们只是将协商的结果告诉了我。

      他们选择离婚,而我跟着我爸。

      其实他们之间的矛盾并不是近年来才爆发,从小他们就经常因为各种事情发生矛盾,每个人都不愿意让步,因此小事也会吵成大事。我早就习以为常,直到去年,我意识到我将失去一个完整的家庭时,潜伏在基因里的疾病因子爆发了。

      我正式确诊为抑郁障碍,也就是抑郁症。

      其实关于那段时间的记忆对我而言并不清晰,我只是变得不那么爱说话,也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我的变化很快就被妈妈发现,后面就去了医院。因此导致我没有一个正常的状态可以参加高考,只能选择来复读。

      而前段时间我从医院复查回来后,陈姨就让我去山上住一阵儿,正好陆归迟也在,也有个人能陪我说说话。

      而现在,此时此刻的我无比怀念刚刚结束的这几个月。

      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家。

      第二天我醒来时,家里没有人,看了一眼手机,发现爸爸发过来的消息。

      【我要去看看A市那边的店,你好好上学,生活费学费都给你打到卡上了。你金阿姨有点事情要忙,暂时就不住家里了。】

      退出微信界面,点开被红点标记的短信app,里面有一条银行卡进账记录。

      刚睡醒眼睛因为骤然接触光照还不太适应,我眯眼快速给爸爸回了个消息后将手机放下揉了两下准备外出觅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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