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五十四章】银的决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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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的初春来的很早，冬雪尚未消融，春梅便已吐露枝头。瑰红色的花瓣在皑皑白雪中恣意绽放，凛凛寒风吹打枝条，摇落遍地残红。
纱夜坐在队舍的屋顶上，任凭北风灌进衣衫把自己冻得失去知觉，也不愿移开仰望天空的视线。
绯真，你终于还是走了。回应了爱情的眷顾，也听从了死亡的召唤。
绯真，最终还是没能让你们见上一面。
绯真，对不起。
天色渐渐阴沉，纱夜看着厚重的云渐渐聚拢，抱着双臂不住地打着冷战。大概又要下雪了吧。
嗡鸣的钟声在死寂的瀞灵庭中响了整整十下，纱夜抬起头，眺望已经浓黑的远方。在视线的尽头，朽木府邸正为绯真举行葬礼。
入土下葬的那一刻，尸魂界的天空飘下片片雪花。
那飞舞的一世雪白如同分撒的冥币，好似要为这宛若昙花一现的女子挥别送行。
铅云之下，蹲坐在屋脊上的纱夜泪已成冰。
绯真，一路走好。
陪着蓝染队长从总队长办公室出来，市丸银几乎是无意识地回了下头。然而，就是这习惯性的一瞥，市丸银清晰地看到在那纷纷扬扬的大雪中，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坐在队舍的屋顶上缩成一团。
收回视线，凝视着眼前晃动的白色大氅，市丸银骤然停下了脚步。
似乎察觉到身后人的异样举动，蓝染也跟着收住了脚。然而他却没有转身，依旧面向正前。
“哦呀，蓝染队长。”看着那宽厚的背影，市丸银顶着那张笑脸，很是随意地说道，“突然忘记了一件事情，看来不能和您一起回队里了呀。”
“是么。”简单的两个字听不出是有意反问，还是随口应和，平淡的语气中不带有任何的情绪。对于市丸银的请求，蓝染既不感到意外，也不认为理所当然。
“看来蓝染队长是批准了呀。”对于蓝染这样的反应，市丸银也早已习惯，看似恭敬地说道，“那蓝染队长慢走呀。”
“嗯。银，你早些回来。”没有丝毫的犹豫，蓝染说完这句话头也不回地继续向前走去。
站在风雪之中，市丸银对着渐渐模糊的背影阴森而诡异地笑着。
在外人看来，方才的场景只是队长与副官之间一次普通的交谈。没有谦辞，没有礼节性的举措，似乎更是暗示了上下级之间亲密的关系。但是，就只有当事人才知道，这样堪称典范的外表下隐藏的是怎样一个见不得天日的内幕与一个沉重不堪的真相。
当市丸银爬上屋顶，看到纱夜几乎被埋成了雪人。轻咬下唇，缩在袖口的大手紧紧握成一拳，青黛细眉间皱起几缕轻纹。这丫头，难道想给白哉的夫人当陪葬么？
什么话也没有说，市丸银直接脱下外衣罩在纱夜身上，系好扣子后一把将她横抱胸前，瞬步离开屋顶，来到纱夜的卧室。
趁着落在衣服上的雪还没开始融化，市丸银动手去解纱夜的外衣。不知是被冷风吹得发僵，还是过于紧张，市丸银的手指有些微微发抖，笨手笨脚地花了十多分钟才把纱夜的外衣解下来。
积了雪的衣服是不能穿了，市丸银把方才罩在纱夜身上的外衣重新又裹在她的身上。似乎还嫌不够暖和，他又起身从衣橱里抱来几床被子，像堆雪人一般把纱夜堆在一群被子中间。
积在头上的雪开始慢慢消融，“滴滴嗒嗒”顺着发丝和衣领落在被子上，很快浸湿了一大片。而纱夜却始终一动不动，若不是市丸银试探性地戳了她两下，还真的以为这丫头已经被冻成了冰雕。
由于纱夜这些年一直在执教，所以队舍里的东西大都搬到了真央学院，留下的家居用品也都收在各个柜子里。为了给纱夜找条毛巾，市丸银几乎把房间翻了个底朝天。
好不容易才找到两条旧毛巾，市丸银连忙拿过一条搭在纱夜已经湿透的头发上。见这丫头纹丝不动，市丸银无奈地扯出一丝微笑，隔着毛巾宠爱地揉了揉她的小脑袋，而后便开始为纱夜擦头发。
冰凉的雪水被吸附到毛巾上，带走了那双大手上的温暖。市丸银擦得很认真，也很专注，他甚至没有察觉到毛巾下面的那颗小脑袋已经恢复了活力，开始有些不|太|安|分地左右晃动。
毛巾被雪水浸透，市丸银又随手抓来另一条，刚想盖在纱夜头上，就被她一把夺了过去。
“真是的，自己被冻成这样还有心思照顾别人呢！”攥着毛巾，纱夜挂着尚未干涸的泪痕指着市丸银埋怨道，“穿这么少，万一冻坏了怎么办？”说完，抖开毛巾“呼啦”一下罩在那头淡紫色的碎发上。
轻轻撩开挡住眼睛的毛巾一角，市丸银看到纱夜重新恢复了精神，转瞬勾起一丝狡邪的微笑。
“笑什么笑，没见过女孩子哭啊。”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纱夜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痕，扭着小脸一掌摁在市丸银的脑袋上，撅着小嘴嘟囔了一句“回礼”，而后开始给市丸银擦头发。
从抖动的毛巾中市丸银看着纱夜脸上的不自在慢慢消退，不等头发擦干便握住纱夜的手腕轻轻往胸前一拉，听着“噗通”一声闷响，纱夜那丫头便掉进自己的怀中。
“纱夜。”抱着她还有些冰冷的身体，看着她脸上浮起的层层红晕，市丸银第一次有了想说出那几个字的冲动。虽然现在还不是时候，但是听到白哉夫人的死讯时，他竟然有些动摇。有些事情，错过了就不会再回来。
“嗯？”市丸银的声音没有了平时的调笑与轻挑，纱夜纳罕地仰起头，看着他颇有些凝重而深沉的表情不解地问道，“银，什么事？”
“纱夜，我……”出于本能地收紧了双臂，将女孩死死地抱在怀中。
“等等……”由于市丸银的拥抱越来越紧，纱夜明显感觉到左肩有什么东西，硬硬的，咯得很不舒服。伸出右手在左肩上摸索，花了好一会儿才从外衣的衣领下面捏出个黑色的小东西，“这是什么？”
看到被纱夜捏在手里的东西，市丸银觉得那一刻全身的血液都被冻成了冰。
微型摄像传感仪？怎么会出现在我的外衣上？难道说，是蓝染……
极力保持着往日的微笑，市丸银看似漫不经心地掠走纱夜手中的某物，用力攥在掌心之中。
“别拿走啊，我还没看清楚呢。”在强烈的好奇心驱使下，纱夜盯着市丸银的手不依不饶地问道，“那到底是什么呀？”
“没什么。”缩在袖口的拳头微微颤抖，市丸银狠狠发力将微型摄像传感仪捏碎。
流魂街的地下实验室里，蓝染对着忽然黑屏的荧幕轻轻笑了一下，随后按掉了屏幕开关。
“银？”觉得市丸银有些不太对劲，纱夜眨眨眼睛，伸出手摸了摸他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没发烧呀。”
慢慢拢上额前的小手，市丸银握着它贴在自己的心口。
那是市丸银第一次感觉到害怕。虽然他从不认为蓝染会信任自己，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如此之快，快得让人措手不及，快得让人惴惴不安。市丸银心里很清楚，蓝染对自己下手意味着什么。
“银，你刚才想说什么？”见市丸银不肯交出那神秘物件，纱夜只好作罢，于是又开始好奇之前市丸银的欲言又止。
听到纱夜的疑惑，市丸银微微低下头，默默凝视着纱夜。
面对那双清透的眼眸，面对那尚未褪下红晕的小脸，市丸银突然勾起一轮释怀的微笑。随后，他一手紧紧抱着那瘦小的身躯，一手拉过被子裹在纱夜身上。
大概，那句话永远都不能说了吧。
怔怔地看着悬挂在嘴角的弧度，纱夜觉得那微笑份外眼熟。没错，这样的笑容绯真也曾有过，就在她走进瀞灵庭，嫁入朽木府邸的那一天。可是，为什么？为什么这两个毫无关系的人会有完全相同的微笑？
那时的纱夜还不知道，一样的微笑来源于那两人一样的决意。
绯真的死虽然轰动了瀞灵庭，然而却并没有影响到正常的工作生活。葬礼结束后的第二天，纱夜便早早回到了真央学院。而市丸银也没有向蓝染过问摄像头的事情，两个人继续过着心照不宣的“和谐”生活。
这一天，纱夜坐在学院最高的枫树上欣赏着盛夏的晴空，而树下的修兵正愁眉苦脸地对着那本《高级鬼道指导大全》。
“纱夜姐，能不能指导我一下，这个吟唱是怎么念的？”研究了半天，修兵不得不向纱夜求援。
“我来瞅瞅，是哪一段？”纱夜跳下树，刚好落在修兵面前。
五年的光景，让原本同自己一般高的半大小子成长为不折不扣的男子汉。不仅个头高了许多，童声被成熟的低沉沙哑所取代，就连微圆的脸蛋如今也被时间的刀锋刻画出坚毅的棱角。
这小子，终于长大了。
就在纱夜逐字逐句教修兵第七十三号缚道的时候，忽然学院的警卫急匆匆地跑过来，说是瀞灵庭有人找她。于是，纱夜便嘱咐修兵继续巩固，而自己便随着警卫来到了接客室。
还没走进房间，纱夜便知道了来者何人。拉开木门，看着站在窗前，背后写有“六番队”字样的挺拔身躯，纱夜原本明朗的心情一下阴暗了许多。
“朽木队长。”尽管白哉是自己的后辈，然而出于等级与身份的差距，纱夜还是恭恭敬敬地屈身行礼。
转过半个身子，朽木白哉侧身站在窗前。屋外明媚的阳光将他凝白的脸颊照得有些透明，原本冰冷严酷的表情在这炽烈地照晒下竟然柔和了几许。
打量着纱夜，朽木白哉不动声色地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布包，随后一步步走到纱夜面前。
“给你。”极为简练地吐出两个字，朽木白哉把布包递给纱夜。
双手接过后，纱夜隔着布便猜到了里面的东西。圆圆的一个环，难道是……三下五除二打开布包，映入眼帘的正是当初自己送给绯真的那枚魂魄保护环。四年过去了，它却依然完好如新。
“朽木队长，您这是什么意思？”握着手镯，纱夜有些不解。
“已经不需要了。”朽木白哉又转回了身，只留给纱夜一个背影。
灿烂的阳光下，朽木白哉的背影显得有些落寞，纱夜没有再争执什么，她有些明白朽木白哉的心情了。
看着窗外追逐嬉戏的学生，朽木白哉慢慢说道，“如果你找到了那个女孩，直接告诉我，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诶？什么多余的事情？”纱夜知道白哉口中的“那个女孩”就是绯真的妹妹。
“不要告诉她绯真的事情。”伸出手指摸着微微发烫的玻璃，白哉的声音依旧冰冷如昔。
“是，朽木队长。”虽然好奇心异常强烈，然而纱夜还是很清楚什么事能问，什么事不能问。顺从地俯首听命，纱夜没有探求其中的原因。
收回抚在玻璃上的手指，白哉转身走向门口。刺眼的光芒从他身后射来，为整个身体扩上一层白光。
见朽木白哉准备离开，纱夜侧身让路。就在她欠身行礼的那一秒，头顶上方传来一语威严却不冰冷的声音：“谢谢。”
起身望着敞开的屋门，纱夜低头将那枚魂魄保护环扣在胸前。
此时，南流魂街七十八区戊吊，一男一女两个孩子跪在山崖上，他们面前树立着三座极其简陋的坟。
直到夕阳西下，那两个孩子才站起身，眺望着偌大的瀞灵庭。
“恋次，我们去当死神吧。”橘红的霞光中，女孩乌黑的眼中闪动着不容动摇的坚定。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银的决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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