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一笑而过》青儿

1、【第〇〇一章】擦肩而过

　　骄阳似火，蝉鸣柳梢。
　　燥热的气流一股一股从大地深处涌出，炙烤着整个尸魂界。

　　“热死啦！”流魂街上的人一个个大敞衣襟，咒骂着好似炼炉一般的鬼天气。
　　“对不起，借过一下。”寥寥人群中响起温润的嗓音。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衣着考究的中年妇人正拉着一个小女孩从人群中走来。
　　那女孩任由妇人拉着往前走，不时地张望着人群。

　　二人穿过人群走进一间店铺。刚刚撩起门帘，就听得里面传来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啊拉，夫人又带着小姐来做衣服啦！欢迎，欢迎。”满脸堆笑的老板娘从柜台后面走出来，拉过小女孩的手，细细打量着，“啧啧，望月小姐真是越长越漂亮了。”
　　“哪里哪里。”妇人轻轻用团扇捂着嘴，眉梢眼角有说不尽的得意，“小夜这不是又长个子了么，今天带她来，打算再做几身和服。”
　　妇人走到柜台前，挑了几块上好的绸子，在小女孩身上比来比去，站一旁的老板娘连连称赞。
　　女孩一脸迷茫地看着一块块色彩艳丽的彩绸，看着一双双羡慕赞许的眼睛，像个木偶一般任凭老板娘和那个妇人折腾。
　　挑了好半天，那妇人才算选定了料子。她跟着老板娘走到柜台一侧准备付款，忽然看到柜台侧边还陈列着一些精美的丝绸。
　　“这块看起来不错嘛~”妇人伸手抚摸着那上等的绸缎。
　　“哎呀，夫人您真有眼力！”老板娘见状连忙从柜台后面一路小跑的绕到前面，“这是刚刚采购进来的，还没来得及摆上货架。您看，这质地，这颜色……”
　　妇人和老板娘还在谈论着衣料的事情，她们谁也没有注意到，方才站在一旁的小女孩已经溜出了店门。

　　“呼——”看着已经消失在身后的某家店铺，女孩拍着小胸脯长呼一口气。
　　她叫望月纱夜，住在流魂街西一区润林安的一座大户人家里。虽然外人都称呼她为“望月小姐”，其实她并不是望月家的孩子。
　　五十年前的一个雨天，她被魂葬，从现世来到了尸魂界。也许是前世为人善良，也许是父母积德，她非常幸运地被分配到润林安——流魂街西一区治安最好的地方。
　　她生前便是孤儿，没有亲人，所以进入流魂街的她不会同其他魂魄一样四处找寻家人。于是，她就这样一个人漫无目的地闲逛，即便居无定所，但也不用担心个人安全问题。
　　可是进入尸魂界后不久，她就发现自己同别人不太一样。其他人只要有水便可以生活得很好。然而自己不管喝多少水，却依然常常感到全身无力，头晕眼花。
　　终于有一天，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她的世界变了样子——
　　一个叫做“望月”的大户人家收留了她。养父母完完全全把她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来对待。给她最好的食物，给她最好的衣服，当然还赐给她一个美丽动听的名字“望月纱夜”。
　　然而，突然降临的幸福，从未体验过的温暖让纱夜感到有些不安。直到后来，听管家说，纱夜才真正明白了事情的缘由。
　　原来这对夫妇有个女儿，一家人过得其乐融融。忽然有一天，一只巨大的怪物突然冲进街道，大肆吞噬魂魄，虽然瀞灵庭的死神火速赶到，但是这家人的女儿却早已惨死在怪物脚下。
　　纱夜曾在管家的带领之下悄悄来到存放那女子遗物的房间。看到墙壁上挂着的那副遗像，纱夜明白了一切——尽管自己尚显年幼，但是那五官，那神情与照片里的人毫无二致。
　　原来是这样，纱夜暗暗想道。从此以后，她便踏踏实实地在这户人家中开始了自己的新生活。

　　虽然能够理解养父母对自己的感情，但是已经自由惯的纱夜有时还是对这种近乎宠溺的疼爱感到很不适应。
　　就算已经跑出了很远，但是纱夜仍然时不时地回望一眼被抛在身后的小店，而后左右张望着稀稀落落的人群。
　　过于炎热的天气好似晒干了这条流魂街的活力，无论是人群还是店铺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在酷热的阳光下蔫头耷脑。
　　不知是因为天热，还是对刚才的逃跑心有余悸，纱夜觉得全身的毛孔大开着，流着汗。她一边用宽大的衣袖擦拭着额头的汗水，一边拎起长长的裙摆向前方的树林跑去。

　　“知了——知了——”刚刚跑进树林，蝉鸣立刻笼罩在耳边。
　　纱夜拎着裙子一步一步走到小河边，跪坐在草地上，正打算脱掉木屐，踩水贪凉时，就听见林间传来“嗡嗡嗡”的低语声。
　　纱夜索性脱下鞋，站起身，猫着腰，顺着声音蹑手蹑脚地摸了过去。

　　翠绿的枝叶挡住了万里晴空，稀稀拉拉几缕阳光从相叠相依的树叶间漏进来。顺着忽明忽暗的光线向树林深处望去，三三两两几个人正围坐在树荫下不知说着什么。
　　“知了——知了——”就在纱夜正屏气凝神地偷听时，树上的蝉突然大声地吵闹起来。
　　纱夜拧着眉头，瞟了一眼树顶，而后一手提着木屐一手拎着裙子又往树林里多走了几步。
　　一边小心翼翼地往前走，纱夜一边不停张望着还在窃窃私语的那几个人。好不容易找到一处不错的藏身之地，纱夜放好鞋子，扒开茂密的树叶，抻着脖子向前看去——

　　昏暗的树荫下，空空荡荡，只有被压倒的青草在提示着方才确实有人坐在这里。

　　“诶？”纱夜不禁一愣，连忙揉了揉眼睛，掂着脚尖努力的巴望着。明明刚才还在，怎么突然消失了？
　　就在纱夜左左右右寻找着消失的人群时，就听身后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
　　“小姑娘，你在找什么？”

　　声音不大，却吓得纱夜倒抽一口凉气。她飞转过身，靠在树干上，上上下下打量着来人。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从他身后直射而来的阳光，看不清他的脸；柔软的短发在滚滚热浪中摩挲着黑框眼镜，看不清他的眼；淡淡微笑悬吊在嘴角，勾勒出让人胆寒的弧度。
　　看着突然出现在身后的男人，看着他嘴边冷冷的笑意，纱夜觉得全身都僵住了，动弹不得。
　　“对不起，我把你吓坏了。”那男人忽然伸出手臂，向纱夜肩膀抓来。
　　“别碰我！”随着纱夜一声尖叫，幽绿色的灵光“腾”地一下窜起两米多高。

　　男人的指尖被那绿色的灵光撩了一下，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半步。
　　“我不是想伤害你，”男人稍微拉开了二人之间距离，举着手，歉意地笑着说，“对不起，吓着你了。”
　　纱夜回过神，诧异地看着自己。刚才那是什么？怎么感觉怪怪的？
　　看着那女孩一脸诧异的神情，那男人弯下腰，平视着纱夜的双眼，慢慢地说道，“小姑娘，你不知道自己有灵力么？”
　　“诶？什么？”纱夜眨眨眼睛，嘟着小嘴想了一会儿，“我不知道什么叫做‘灵力’，不过我知道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他们只需要喝水就能活着，但是我必须要吃东西才可以，而且他们不会长个子，不用像我每年都要做新衣服。”
　　“呵呵，原来是这样啊。”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调皮的阳光在镜片上一划而过，“你有灵力，而且看起来还不弱呢。”
　　“真的？”纱夜兴奋地看着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不过使了半天力气都没有再发出刚才那样的绿光。
　　“看来你还不会控制它。”男人慢慢靠近纱夜，伸出宽大的手掌摸着女孩柔顺的长发，“怎么样？想不想学习怎么控制灵力？”
　　“嗯，想。”纱夜认真地点了点头。
　　“那你跟我走吧。”男人的手掌落在纱夜瘦小的肩头，轻轻压了压。
　　“你是谁？”纱夜警觉地向后靠去。
　　“死神。”男人缩回手臂，站直了身体。
　　“死神？”纱夜一愣。她忽然想起管家曾经提起过的那件事，“是不是专门负责杀怪物的人？”
　　“哦？没想到你还知道这么多。”男人微微点了点头，“对，那种怪物叫‘虚’，死神专门剿杀它们。”

　　想起多年以来养父母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想起几十年前他们的亲生女儿惨死在虚脚下，纱夜明白，报恩的时候到了。

　　“我要当死神。”纱夜抬起头，略显稚嫩的双眸中是不曾有过的坚定。
　　“好啊，你叫什么名字？”
　　“望月纱夜。你呢？”
　　“蓝染惣右介。”

　　走出树林，纱夜向蓝染挥了挥手，转身跑向自家宅院。
　　夏至的夕阳滚烫而火热，带着血一般的鲜红慢慢蚕食着无云的天空。
　　知了已经收起了蝉翼，缩到枝头静静等待着黑夜的降临。
　　“嘎—嘎—”几声嘶哑的乌啼由近及远飘向瀞灵庭的上空。

　　“呼呼呼……”纱夜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看着夕阳西沉，她有些焦急，这么晚不回家还是第一次，爸妈一定都等疯了。
　　心里一边想着怎么和爸妈开口说去当死神的事，一边猜测着他们可能会出现的反应，纱夜火急火燎地往前跑着，完全没注意周围的人群。
　　“哎呦！”纱夜觉得自己撞在了什么东西上，连忙捂着肩膀向身后望去——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站着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他以同样的姿势捂着肩膀回头看着。

　　“对不起。”纱夜连忙转过身，夸张地鞠了一躬。
　　“没什么。”那男孩眯起狭长的眼睛，微微含笑。

　　见男孩没什么大碍，纱夜再一次提着裙摆向家跑去，转眼间就消失在人群深处。

　　凝望着已经跑远的背影，那男孩慢慢睁开双眼——
　　残阳的血红落在眼底，浓得仿佛要滴出血来。
　　轻薄的双唇缓缓向两侧伸展，勾出一弯浅浅的弧线。

　　夕阳之下，一头淡紫碎发的男孩，摸着被冲撞的肩膀，若有似无地轻轻一笑。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更新时间：今晚20：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