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味的甜》张小八

1、狗屁“校草”

　　“我去，你他妈的吓死老子了。”

　　茂密林子里一群乌压压的大学生围成一团哈哈大笑。

　　“你也太他妈胆小了吧，老顾。”大个子大概一米九，长得周正的男生一股子东北大碴子味，指着其中一个男生哈哈大家。旁边的人也坐在地上看着嬉笑。

　　“胆小，老子让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胆小。”

　　顾谦一脸无语，把身上的蜘蛛扔到一旁，撸起袖子就朝大高个气势汹汹过去。

　　“哎哎哎，别啊，老顾，我他妈错了还不行。”

　　顾谦撵得人求饶。

　　“顾谦，郑嘉辉，你俩能不能正经点。”

　　李蓓老师带着小蜜蜂的话筒，喊出的话带着几分生气意味。

　　平常就郑嘉辉和顾谦这几个大小子闹腾，今天最后几天林木实习还吵吵闹闹没完。

　　顾谦摸摸鼻子，白了郑嘉辉一眼，淡淡道，“知道了老师，您老别生气，还有一半的山没爬呢。”

　　夏日炎炎，即使在茂密的丛林底下，也是热得让人受不了，身上黏糊糊的，搞得人也火气大。

　　“同学们今天搞完就回学校了，麻溜点。”

　　本来还有节目看的一群人听到又要赶路唉声叹气起来。

　　这周是华农大三林学班的实习，到深山老林里测树木。

　　实习只剩最后几天天。

　　顾谦本来快到肩的狼尾碎发被汗水打湿了，变成几坨黏在皮肤上，但与其他人的狼狈不堪有所不同，被汗水浸湿的他脸色更加苍白。

　　“喂，行不行啊老顾，虚成这样。”

　　郑嘉辉还是一样欠抽。

　　顾谦口干得要死，连着心里也不爽，摸了摸口袋里打火机，深吸一口气，想说什么又打住了。

　　“切，没意思。”

　　顾谦揉着眉心，麻木地跟着大队伍走。

　　“同学们，这是马尾松，它的种子是......”

　　耳边全是李蓓透过小蜜蜂话筒里嗡嗡作响的聒噪无味的树木学知识。

　　他妈的，这狗屁实习什么时候结束啊！早知道当初就不应该手贱乱填，报了个林学专业。

　　他妈的，真给他干深山老林来认这些狗屁树木了。

　　顾谦叹了一口气，脚不耐烦地踢着底下的厚厚的一层枯枝落叶。

　　“哎呀，别摆着个鬼脸，不是快回去了吗。”

　　顾谦拍掉郑嘉辉搭拉在自己肩上的手。

　　“热。”

　　“嘿，你小子，真他妈娇气。”郑嘉辉瞅瞅顾谦还想骂几句，瞅见这小子细得跟没吃过饭一样，那小身板，挑眉又抽抽嘴角。

　　确实是娇气点没毛病。

　　顾谦见郑嘉辉不见人影了也没理会，估计是气跑了。

　　“嘿，凉吧。”

　　顾谦感觉到一股凉风吹过脸庞，转头便看见郑嘉辉拿着一个粉色的小风扇傻乐呵。

　　“哪来的？”

　　郑嘉辉这傻大个，能这么细心，还带着一个小风扇来。

　　顺着视线一看，果不其然，他们班的几个女生围着一起偷偷看着他们这边。

　　“啧。”

　　“嘿！你先别啧，我可没主动拿，是小郭她们硬塞给我的，说什么我们小谦怕热。”郑嘉辉夹着嗓子，有模有样地学起来。

　　“滚。”

　　顾谦本来还燥热的心被郑嘉辉这傻逼都弄熄火了。

　　“你说你有什么好，我们班的小女孩那么稀罕你，咋俺就没这个待遇。”

　　说完不爽地砸吧嘴，上下打量了一下，迟疑道，“不就长得小白脸点吗？弱不禁风的，啧啧啧。”

　　“你懂什么，那群女生不就最喜欢顾谦这种款的吗。叫什么氛围感帅哥。”周学寒笑着说。

　　张仁杰和朱伟也点点头。

　　他们五个是一个宿舍，这次林木实习也自然而然组一个小队。

　　顾谦可没听到什么小白脸不小白脸的，早早走在前面，带着耳机，双手插兜懒散地走着。

　　上午的赶林终于结束了，个个男生女生都湿漉漉的满身汗水。

　　回到住的民宿。

　　顾谦走到会议室，看桌子上有一瓶矿泉水，自然而然就拿起，拧开咕噜咕噜几口干光了。

　　“你喝的我的水。”一道清冽的男声在顾谦的耳边响起。

　　顾谦停着喝了半瓶的水，挑眉看到面前的男生，高挑宽阔的九头身，站那跟只鹤似的，倒是挺引人注目的。

　　顾谦吊儿郎当地斜了对面的高个男，心里不禁吐槽：他妈的，个个吃得什么，怎么都跟郑狗一样高。

　　余光瞟见高个男冷着的脸。周围的空气的流速似是慢了一般，空气弥漫着一股说不来的尴尬。顾谦愣了一下，也不知怎么地迟疑道，“要不吐出来还你？”

　　高个男皱眉，冷冽的嘴唇轻抿，冷眼看了顾谦一眼，转身就走了。

　　切，装什么高冷。顾谦挑挑眉，也没在意。

　　“老顾，发生啥事啦！”郑嘉辉这个大嗓门一响，震得顾谦挠挠耳朵。

　　“没，不小心喝了别人的水。”

　　“卧槽，谁啊？男的女的？你这不是间接轻吻了吗！”郑嘉辉扒拉着顾谦，虚头滑脑地瞟着。

　　顾谦直接一只手呼郑嘉辉这只狗脸上。“你他妈，男的，想啥呢，傻逼吧你。”

　　顾谦皱眉，一想到按郑嘉辉这个傻逼来说还真是跟人间接亲吻了......

　　“哦，男的呀。”郑嘉辉一脸可惜，砸吧着嘴摇摇头。

　　“哎，我们这次实习来了一个隔壁华工的大神，听说贼他妈牛逼。”

　　顾谦挠挠头，无聊摔着手里的矿泉水瓶子。

　　“还玩瓶子？你不知道小郭她们一群女生都围着去看大神了，听说还是什么华工年度校草，你这男宠可地位不保啊！”

　　“什么狗屁男宠，你他妈不会说话可以不说，校草不校草的，关老子屁事。”

　　郑嘉辉这小子跟有病似的，一天天整这八卦，他应该去学新闻的，来林学还真屈才了。

　　“快快快啦，我们也去凑个热闹。”

　　顾谦被郑嘉辉猴急火燎地拉去了外面。

　　果然乌泱泱的人头中，看不清中间的人，只听见李蓓拿着她一贯的小蜜蜂讲着话。

　　“同学们，这是华工来的研究生，计算机与人工智能双学位的，这次来友情辅导我们的遥感课题实验报告。”

　　李蓓的声音带着喜悦，顾谦没看见她脸都能想象此时她笑得多开心。平时倒是骂他骂得挺欢的，凶巴巴得很。他妈的，倒是挺区别对待的。

　　“老蓓牛逼啊！华工校草都给请来了。”底下的几个男生起哄起来。

　　“哇，杨学长好帅啊！啊啊啊。”更多的是班里那群女生在底下冒着星星眼小声尖叫声。

　　“切，要我说，不如我兄弟万分之一的帅气。”郑嘉辉撇撇嘴，跟着旁边的小个子女生念叨。

　　“嗨，你不懂，小谦是奶帅，杨神是酷帅，这不同路线。”

　　见周围的几个女孩点点头，顾谦头上几根黑线无语着了。什么奶帅，酷帅，别人是酷，怎么到他这就成奶了？他十九年来，第一次听别人用“奶”来形容他。

　　“嗨，小郭，这你就没品了吧！不懂得欣赏我兄弟！”郑嘉辉兴致勃勃跟着小郭几个小女生争论起来，顾谦本来嫌吵，掏掏耳朵刚想走，一下就被一手推进人群中央。

　　“我兄弟才是最帅的！”

　　郑嘉辉一声怒吼，震得周围里三圈外三圈人尽皆知。

　　顾谦额角青筋直跳。他妈的，郑嘉辉这个傻逼。他嫌丢人，脚没迈出第一步就被李蓓拉住。

　　“好了，郑嘉辉知道你兄弟帅了，平时也不见你俩关系这么好。”旁边的同学哄堂大笑。

　　顾谦深呼一口气，盯着鞋底的头刚抬起，“李蓓老师，我有事先......”话未完，双目便对上一双深邃幽深的黑眸。这不刚刚的九头身冷脸男吗？

　　“顾谦，你今晚和新来的助教住一间房。人第一次来我们这个项目，你照顾点。”

　　助教？顾谦无聊地踢出脚下的石子，石头在空中划出漂亮的抛物线。“老师，非得跟我住一间？”

　　“就你那间双人房有空位，不住你那，住哪？”

　　顾谦上下打量了一下冷脸男，懒洋洋地伸出骨骼线分明的手，“顾谦，我房间210，你等会直接把行李放那就行。”久久未等回应，他抬头看冷脸男抬着的下巴，挺拔的鼻梁，再往上，一双眼静静沉甸甸盯着自己。

　　顾谦停在空中的左手略显尴尬。

　　许久。

　　顾谦忽然觉得没意思，摸摸鼻子，嘴里轻哼了一声。倒是挺拽，什么校草，野草还差不多。

　　“杨厌。”轻冷中似夹杂着雪松香的，声线听起来像厚重的胸腔中薄发出青年音。

　　“哦。”顾谦又忍不住用小指头轻轻挠了耳朵。

　　晚霞的余光透过树叶缝隙夹杂着夏风，吹得男孩女孩们发丝飞舞起来，燥热中偷来了几分难得的惬意。

　　“小谦你和杨神一起住呀！”小郭大大咧咧地拍了一下顾谦。

　　顾谦猛得身躯震了一下，肩膀一震发酸疼。他拉扯了一下嘴角，“嘶。”

　　“怎么了？小谦？”小郭无辜地看着顾谦，手还捏在他的肩膀上。

　　“没，没事。”顾谦暗自吃痛，面色不变。他真的想不通小郭一个女孩子他妈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关键他还不好意思说，怕丢脸。

　　“郑狗，你笑什么？有病啊！”刚刚还温柔体贴的女孩子瞬间成了女中豪杰，声音中气十足。

　　郑嘉辉灵敏地躲开了小郭的物理攻击。他憋着笑，不上不下难受极了。别人不了解顾谦，他可是顾谦肚里蛔虫，小郭那女人一掌拍在顾谦这小身板，估计哥们暗地疼得要命又死要面。

　　“哎呀，我们兄弟间的事，小女生少打听。”郑嘉辉歪歪嘴，一头扎眼的黄毛在晚霞渲染下更黄了，活脱脱的一个混子。

　　“郑嘉辉！你欠打是不是？”

　　“哎哎哎，好男不跟女斗，老顾快溜溜溜，”话没说完，郑嘉辉这个二傻子就拉着顾谦的衣服猛得跑向男生宿舍。

　　草！顾谦真的服了，路上一堆认识的人，搞得自己有些丢脸。

　　本来以为够丢脸了，结果.......

　　砰的一声，顾谦感觉自己妈生高挺鼻梁骨大抵是断了，疼得要命。这他妈谁，硬得跟块铁一样！这一天天遭老罪了，他刚想抬头骂人，一抬头，两眼一对，哑了火。

　　又是那个什么狗屁华工校草，杨什么？来着？

　　顾谦使劲挠了一下头发，烦躁地迈开腿，身后的衣领被揪住，整个人强行定在原地。

　　顾谦的火一次上来了，连着他那一头红毛似乎也着了火，热气噌噌地往上冒，胸口上下起伏，“你有病啊？”

　　顾谦身上总带着一股十九二十岁男生没有的狠劲，平时看不出，一发火唬人得很，这也是为什么顾谦看起来薄薄一片，却没有什么男生敢对上顾谦。

　　可今日倒是头一次有人敢惹上这个红毛小霸王。

　　“道歉，”杨厌眼神沉静地盯着顾谦，薄唇轻言，带着薄荷音的冷清。

　　啊哈？顾谦挠挠耳，有些不可置信地笑了，想一拳抡过去的时候，肩膀被轻轻一推。

　　“喂喂喂，老蓓来了，你把杨神打了，她饶不了你。”

　　顾谦余光果然看见老蓓气势汹汹的大步前来。

　　“顾谦！郑嘉辉！”话没说完，郑嘉辉连忙道，“哎哎哎，我可没干嘛，明明是老顾的事。罪不及兄弟啊！”

　　顾谦白了一眼，看着老蓓警告的眼神，“我可没干什么，我们交朋友呢，你说是吧，那个杨......”杨什么来着？草。

　　“小厌，你跟老师说，顾谦是不是又耍他那狗脾气了。”李蓓盯着杨厌仔细打量，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扫描一遍，生怕被顾谦咬了一块肉。

　　顾谦抽搐嘴角，你要不看看他那么大一个个子，他顶多吓唬他几下，能真把她的尊贵的“客人”怎么样？

　　“我们打招呼。”

　　哼，倒是还算有骨气，没告状，顾谦挑挑眉，抱肩看着。

　　李蓓怀疑地打量着叉着腿的顾谦，又转头看向杨厌，“那行，有什么事跟我说，顾谦这小子脾气不好，但人还行，你有事尽管找他。”

　　杨厌眼神瞟一眼一头红毛的顾谦，整个人吊儿郎当，一股痞子味，人不错？杨厌不语，点点头。

　　李蓓每天很忙，不放心地交代几句就匆匆忙忙走了。

　　顾谦瞟了一眼杨厌，撇撇嘴，“算你识相。”

　　“嘿嘿嘿，这几天杨神协助我们一起搞实习工程，都是好兄弟，”话没完，郑嘉辉哥俩好地左手搭着顾谦，右手刚想搭着另一个人，就被拍开了。

　　“我不喜欢别人碰我。”言简意赅，又异常冷酷地话扎进郑嘉辉这个傻大个心里，又挠挠头，打哈哈有些尴尬笑笑，“喔喔，哈哈哈，杨神我和顾谦带你去酒店房间吧。”

　　顾谦暗地白了一眼，还真是龟毛，屁事多。就郑嘉辉这小子笑脸贴冷屁股。

　　“杨神，我们加个微信，有事你喊我。”

　　杨厌眼神淡淡的，掏出口袋的手机亮出了二维码，郑嘉辉立马扫上了。

　　“嘿嘿，这下小郭她们那群小迷妹不得激动死，老子他妈要立大功...”

　　顾谦烦死了郑傻逼了，嘀嘀咕咕地，估计又是和小郭那群女生搞什么名堂，手无情一推，门一关。

　　“卧槽，顾谦你他妈的什么意思？”

　　顾谦挠挠耳朵，不理会。

　　“我走啦，顾谦你好好跟人处。”门外终于没了动静，烦人的声音没了，顾谦啪嗒一下，倒在床上。

　　这一天爬山涉水翻山越岭的，他妈的，真把他累成狗了。

　　“你还没洗澡。”

　　顾谦半开着眼皮，双手抱在脑后，“哟，没洗，躺你床上了？大少爷，讲究人。”他妈的，他都累得喝水的力气都费劲，还来一个屁事多的室友，顾谦脑子嗡嗡地嘴上也越发刻薄。

　　男生矜贵的眉目微蹙，不语转身收拾行李箱。

　　杨厌带的东西很少，只有一个二十寸的黑色行李箱。

　　顾谦一只手撑着脑袋，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收拾东西的人，高高瘦瘦的，收拾东西也利索，不拖泥带水。

　　哒哒哒。

　　啪嗒一声，门关了，只见白影消失在浴室门，耳边传来熙熙攘攘的洗澡声。

　　大概是太累了，本来只想歇一会再去洗澡，顾谦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喂，洗澡。”

　　梦里怎么还有那个狗屁“野草”的声音，顾谦狭长的眉目微微皱起。

　　“喂，顾谦。”

　　玻璃碎片般质感的声音大了起来，划破了顾谦的梦镜。

　　“嗯，那个王八蛋吵死了，”顾谦眼皮刚睁开，便看见直直的一大条人立在自己床前，楞了一下，“你有病啊？吓死人。”

　　话未完，眼前一黑，脸上被盖了一条毛巾。顾谦一下恼了，额角神经快速跳动。他这一天已经两次被这个人惹到了，都怀疑这杨厌该不会克他吧。

　　“洗澡。”

　　刚想发火，顾谦又摸摸口袋，空荡荡的。他忘带烟来了，这几天烦躁得很，现在更加烦躁了。

　　一想到到时候李蓓找自己算账，顿时憋住了一腔火。他冷冷瞪了杨厌一眼，大力把浴室门一摔，洗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