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霜》滚琉璃

18、万仙法会（七）

　　树影在高速向后退去，解霜与谈牧珩二人穿梭在森林中。修士因为根骨异于常人，即使现在被压制使用不了灵力，身体素质仍然好的惊人。

　　风声在耳边呼啸，脚下踩过厚厚的腐叶，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这片密林古老而幽深，高大的树冠几乎遮蔽了天光，只有零星的光斑透过缝隙洒落，在地面投下摇曳的光点。空气湿润，弥漫着泥土和草木特有的清冽气息，偶尔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难以言喻的腥气。

　　两人已经这样边跑边搜寻宝盒超过一个时辰了，这样的效率很高，他们手里已经有数枚令牌。玉环的光芒稳定地指引着方向，谈牧珩那张总是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笑意的脸此刻也沉静下来，锐利的目光扫视着四周的环境，找寻的同时警惕着任何可能的危险或埋伏。

　　“这秘境压制比想象中更麻烦，”解霜的声音在疾驰中依旧清晰，带着惯有的冷静，“灵力运转滞涩得很厉害，十成力最多能发挥三四成。所以我们真的很缺令牌了。”

　　刚刚解霜捏碎了一枚红令牌，磅礴灵力涌入身体，她掐诀默念，一个爆冲就是百米之外。当谈牧珩赶上来时，解霜正盯着自己的手沉思。

　　她告诉谈牧珩，红色的令牌就像一个存储普通灵力的容器，捏碎令牌，灵力释放，修士可以使用在各个地方。

　　“是一次性的，令牌一旦碎了就没用了。”解霜指着地上的残渣。

　　谈牧珩揉揉眉心，看上去有点烦恼：“很难施展拳脚。”

　　秘境外，大厅里的修士叽叽喳喳地讨论这个新奇的比赛规则，此刻不少人跟着谈牧珩一同皱眉。

　　“秘境里的野生魔兽可不好对付，这要是遇到了，没四五块令牌根本打不过啊。”
　　“可不是吗，这次的规则简直要了那些天骄修士的老命！”
　　“有好戏看了，另外几个宗门也没好到哪去，哈哈哈全是臭脸。”

　　上座的几位仙尊看到这些年轻的好苗子头疼犯难，都露出了得逞的笑容。

　　清水仙尊晃悠着指尖酒壶，幸灾乐祸地嘿了一声，对自己身边一同看戏的朝爻说：“没想到有朝一日你师弟还会头疼？”

　　朝爻摇摇头，笑着不说话。

　　这边谈牧珩腰间的玉环闪烁频率越来越高，光芒大亮，说明池巽就在附近了。

　　正要向前继续搜寻，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腥味突然加重。
　　本能像一根针瞬间扎入解霜的大脑，她瞳孔紧缩，下意识将谈牧珩推开，自己往旁边快速闪开！

　　咻——！！

　　巨大的蝎尾沾着墨黑色粘液，擦着解霜的头发狠狠袭来，如果解霜再晚一秒，便会被其穿头！

　　“解霜？”谈牧珩问。

　　“没事！”解霜凝眸。

　　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风都停滞了一瞬。紧接着，一声低沉、充满威胁性的咆哮从前方浓密的灌木丛后炸响！枝叶剧烈晃动，一个庞大的黑影带着腥风猛然扑出！

　　那是一只形似巨蝎的魔兽，周身覆盖着暗绿色的坚硬鳞甲，獠牙外翻，涎水滴落在地，腐蚀出缕缕青烟。它血红的竖瞳死死锁定住两人，粗壮的尾巴扫过地面，卷起腐叶和尘土。

　　未央宫的弟子在后面，刚想继续追着那魔物，就被梅姬一把拦下。

　　“等等！”梅姬眯眼，呵道，“来得正好，这个麻烦让他们解决去。”

　　本来前期遇到魔兽就棘手，既然免费打手来了，哪有上赶着送死的道理？

　　与解霜和谈牧珩对峙的魔兽显然将他们视作了猎物，没有丝毫犹豫，后肢发力，庞大的身躯炮弹般再次冲来，速度快得惊人！

　　“躲开！”谈牧珩低喝一声，和解霜同时向两侧翻滚。

　　轰！魔兽扑空，利爪狠狠砸在他们刚才站立的地方，地面瞬间出现一个深坑，泥土飞溅。

　　“令牌！”解霜落地后迅速翻滚起身，手已经探向介子囊。她飞快地摸出一块红色的攻击令牌抛给谈牧珩，自己拿出另外一块，毫不犹豫地捏碎！

　　磅礴的灵力瞬间涌入经脉，驱散了部分压制带来的滞涩感。解霜眼神一厉，手中湛露刀身嗡鸣，被她扔到空中，只见少女一脚踩在高大的树木上借力，一个后空翻，在空中划出凌厉曲线。

　　她双手拽住刀鞘，脚尖顺着惯性一踢——寒光闪闪的湛露刀带出罡风，只一瞬间便斩向魔兽粗壮的脖颈！

　　锵——！

　　刺耳的金铁交鸣声响起！火星四溅！那鳞甲的防御力远超想象，湛露这一击竟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白痕。

　　魔兽吃痛，更加狂暴，布满倒刺的巨尾如同钢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横扫而来！

　　“小心！”谈牧珩的声音带着凝重。他并未立刻使用珍贵的令牌，而是凭借远超常人的身法极限闪避，同时手腕一翻，几道寒光脱手而出——是灌注了微弱灵力的飞镖。

　　噗噗噗！

　　飞镖精准地打在魔兽相对脆弱的眼睑和口鼻，虽未造成重创，却成功吸引了它的注意，为解霜争取了喘息之机。

　　“弱点在腹部。”解霜稳住身形，语速飞快地提醒。刚才那一击让她明白，凭现在的状态，常规攻击根本无法破防。想要在这个秘境里杀死魔兽，只能……

　　魔兽被谈牧珩的骚扰激怒，舍弃解霜，咆哮着转向他。血盆大口张开，一股墨绿色的腥臭毒液如同利箭般喷射而出。

　　谈牧珩险之又险地擦着毒液边缘闪过。毒液落在他身后的树干上，发出“嗤嗤”的恐怖声响，坚硬的树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出一个大洞。

　　“师兄！”

　　“没事！”谈牧珩声音依旧沉稳。

　　他瞥了一眼腰间闪烁的玉环，眼神一凛，终于也摸出了一块红色令牌捏碎！

　　灵力涌动，谈牧珩的气势陡然攀升。他不再闪避，不过白光一晃，等解霜再回神，离娄已经直挺挺插在了那魔兽腹部之中。

　　此谓。
　　一击致命。

　　"不愧是‘离娄剑’。"过了一会，池巽和梅姬等一众未央宫弟子才从不远处的森林中找过来，看到他们，池巽折扇一收露出笑容。

　　解霜捡起湛露收回刀鞘，睨了他们一眼。

　　风闲从队伍后面探头，巴巴跑到谈牧珩和解霜身后。

　　梅姬收到池巽的眼神指示，从弟子手中接过一个袋子，直接开口进入正题："我们搜遍了这片区域，找到二十七枚红令牌和十二枚绿令牌。刚刚用掉五枚红色的，现在还有二十二枚。"

　　解霜也将介子囊拿了出来，摊开一看：

　　八枚红色令牌，两枚绿色令牌。

　　池巽看着一片红彤彤绿油油，皱眉："全是攻击和治愈令牌。蓝色空间令牌一枚都没有。"

　　“这不正常。”

　　谈牧珩似笑非笑：“万一你们藏了呢？”

　　池巽笑眯眯地回：“那我是有兽神一般的神通了，能预先知道你们没有蓝色令牌。”

　　谈牧珩耸耸肩。

　　池巽还是笑呵呵的模样，语气诚恳，叫人挑不出毛病：“我们可不是不守信用之辈，说好了的交易，就不会反悔。”

　　他眯起的桃花眼闪过一丝精明，意味深长地看向密林深处。

　　*

　　思绪回到昨晚的长街，众人找了个馆子落座，风闲缩在角落里装死，桌上池巽的折扇轻点掌心发出笃笃声。

　　"未央宫的名单向来留有一个变动位以防万一，我可以让他以未央宫挂名弟子身份入场，"月白长衫的少年头上，那对耳朵抖了抖，"条件很简单，通天梯开启之前，云霄宗与我未央宫联手。"

　　合作找四法印，分担负担，然后一起打开通天梯，通天梯之后，各凭本事。

　　解霜在心里掂量这个联盟的可行性，她对池巽的了解不多，光凭前世模糊的印象不足以让她判断这个盟友是否可靠。

　　【师兄，你觉得呢？】解霜用灵识给谈牧珩传话。

　　同样是金丹修为，池巽虽然听不到内容，但也能感觉到这两个人在说悄悄话。但他完全不在意，依旧一派自然地端坐，甚至有闲心与风闲搭话。

　　池巽：“在下早就对九重山的娄乐秘术有所耳闻，只是习此医术者须排空杂念，多在山内避世，道君怎的出山了？”

　　风闲学着这狐狸扬起笑容，那张白皙动人的脸瞬间就明艳了起来：“我根骨有缺，学不到精髓，耐不住性子，不如下山历练。”

　　池巽：“是吗，我还以为道君是当年那个难遇的奇根，不仅不能避世，还必须得往人堆里扎才行。听说为此闹了不少笑话。”

　　风闲面上笑呵呵，心里咒骂：孽畜。

　　风闲：“同样的经历，不同的缘由呀，池道君。野鸡终究当不了凤凰，就像当年未央宫轰动大陆的神侍降辰，谁能想到呢？”

　　池巽眯着眼睛笑，心里咒骂：人妖。

　　各自被对方捅了一刀，两个人老实了，带着标准笑容，坐的那叫一个端正。

　　解霜和谈牧珩悄悄话刚讲完，就看到正襟危坐的两人。

　　解霜：？

　　谈牧珩开口道：“可以，未央宫和我云霄宗各自负责两枚法印，令牌共享。”

　　池巽这才恢复之前的模样，接话道：“可以，你们应该知道，联手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争取优势，我的看法是，拖住咬月阁——”

　　“干掉纳兰山庄。”

　　解霜哈了一声，兴趣一下子就起来了，她向前倾身，饶有兴趣：“咬月阁才是最大的威胁，为什么选纳兰山庄？”

　　池巽的表情就像在说“明知故问”，那把扇子在他手心拍打：“纳兰山庄与全大陆结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的秘境规则下，他们的法器发挥作用少之又少，这等好机会，何必错过？”

　　不是什么时候都有名正言顺殴打他们的机会的。

　　池巽凑近看着二人，眼底红纹妖冶："如何？"

　　谈牧珩勾唇：“成交。”

　　窗外月光突然被乌云遮蔽，几人在黑暗中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