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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消失的列车乘客(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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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9月17日,G147次高铁像一条银色游龙,正以300公里的时速穿行在江淮平原,下午2点17分,列车从徐州东站开出已半小时,6号车厢乘务员李娟推着餐车进行例行巡视,当她走到12A座位时,发现原本坐着的中年男人不见了。
座位上只留下一个深灰色的双肩包,靠窗的小桌板上放着半杯没喝完的速溶咖啡,杯壁凝结的水珠正顺着杯底缓慢洇湿桌布,李娟以为乘客去了卫生间,直到列车即将抵达南京南站,这个座位始终空着,卫生间里没有,相邻车厢也没有他的身影。
下午3点05分,G147次列车准点停靠南京南站,乘警张磊接到李娟报告后,立刻封锁了12A座位及周围区域,他戴着白手套拉开双肩包拉链,里面整齐码放着一套换洗衣物、洗漱用品,还有一个黑色皮夹:身份证显示乘客名叫陈默,男,45岁,职业栏标注自由职业者,住址是北京市朝阳区某小区。
最引人注目的是包侧袋里的青铜小鼎,巴掌大小,表面布满细密的云雷纹,边缘有明显的磨损痕迹,张磊用手机拍下照片发给南京铁路公安处,半小时后收到回复:立即控制现场,刑侦支队重案组已出发。
下午4点15分,南京南站派出所刑侦接待室,林砚站在电子屏前,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他穿着一件深灰色冲锋衣,袖口挽到小臂,露出腕上那块老旧的机械表--表盘内侧有一道细微的划痕,那是三年前714枪击案留下的永久印记。
“失踪时间窗口很窄。”林砚的声音低沉平稳,像在陈述一个数学公式,“徐州东站发车时间13:45,乘务员最后见陈默是14:00,发现失踪是14:17,期间列车一直在运行,全程无临时停靠。”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的人,“一个大活人,怎么从时速300公里的高铁上消失?”
赵野突然站起来,椅子腿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这个刚从警校毕业半年的年轻人,眼睛里还带着未脱的锐气,他将笔记本电脑推到桌子中央:“我查了陈默的购票记录,用的是真实身份证,从北京到上海虹桥,无同行人,但他的手机号在14:05左右有过一次通话,通话对象是个虚拟号码,无法追踪。”
“还有这个。”赵野点开一张图片,是陈默的社交媒体主页截图,“他最近一条动态是三天前发的,只有一张照片:北京潘家园旧货市场的摊位,配文是终于等到你,下面有个评论被删除了,但我恢复了缓存,对方说东西带稳,南站有人接。”
林砚微微眯起眼睛,这个细节像一把钥匙,突然插进了锁孔,他转向站在一旁的乘警张磊:“12A座位靠窗还是靠过道?”
“靠窗,12B和12C是一对情侣,他们说14:00到14:15一直在看电影,没注意12A什么时候空的。”张磊补充道,“不过12D的乘客说,14:10左右好像听到12A那边有咔嗒一声轻响,当时没在意。”
“咔嗒声?”林砚重复了一遍,转身抓起外套,“去现场。”
南京南站的检修库里,G147次列车6号车厢被单独隔离,林砚蹲在12A座位前,戴上白手套的手指轻轻拂过车窗边缘,高铁车窗是双层夹胶玻璃,硬度极高,正常情况下不可能被破坏,他突然注意到车窗密封条的角落有一点极细微的松脱,用随身携带的强光手电照射,能看到密封条内侧有金属摩擦的痕迹。
“赵野!”林砚扬声喊道,“查陈默的真实职业,重点查古董鉴定。”
半小时后,赵野的声音从车厢外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查到了!陈默根本不是自由职业者,他是北京某拍卖行的资深鉴定师,三个月前刚离职,业内论坛有人爆料,他手里有件烫手山芋--疑似西周时期的青铜鼎,据说是盗墓出土的,正被走私团伙追杀!”
林砚猛地站起身,目光扫过车窗与车体连接的缝隙,“那个青铜小鼎是诱饵,”他快步走向车厢连接处“真正的目标不是带走陈默,而是他身上的东西。”
在6号车厢与7号车厢的连接处,林砚发现了关键线索,地板接缝处有一根极细的松香线,末端沾着一小块黑色布料,“这是魔术贴的勾面,”他用镊子夹起布料碎片“12A座位的椅套内侧肯定有对应的毛面。”
当技术科的王雪带着设备赶到时,她用紫外线灯一照,12A椅套内侧果然显现出清晰的方形痕迹,“是可拆卸座椅,”王雪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惯有的冷静,“有人提前破坏了座椅固定装置,用魔术贴临时粘住,陈默被迷晕后,凶手把他推进座椅下方的设备检修通道,那里有个60x80公分的维修口,刚好能容下一个成年人蜷缩身体。”
“那咔嗒声是维修口盖板复位声,”林砚补充道,“凶手应该是两人配合,一人迷晕陈默并将他藏进检修通道,另一人在车厢连接处接应,等列车减速进站时,从检修通道将人转移到相邻车厢。”
“可南京南站是终点站,下车乘客那么多,他们怎么带走陈默不被发现?”张磊问道。
林砚走到车窗边,指着密封条松脱处:“他们没打算带走活的。”他的声音陡然变沉,“陈默的皮夹里没有现金,手机也不见了,虚拟号码通话不是联系同伙,是求救,他知道自己带的东西会引来杀身之祸,”林砚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掠过的铁路线上“凶手真正的目标,是陈默藏在身上的青铜鼎鉴定证书。”
夜幕降临时,赵野传来新消息:“查到了!陈默的前妻说,他三个月前发现拍卖行在拍卖走私文物,收集证据准备举报,结果被人威胁辞职,那个青铜小鼎是仿品,真东西早就被他交给了文物局,他带仿品上车,就是为了引出幕后黑手!”
林砚站在北京东路的路灯下,秋风卷起落叶在脚边打转,他掏出那块老旧的机械表,表盘内侧的划痕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三年前的那个夜晚,他也是这样站在街头,看着证据链在眼前断裂。
“郭勇,”林砚拨通外勤组长的电话,“带人去南京南站西广场的监控盲区,重点排查15:00-15:30离开的黑色SUV,车牌号可能被遮挡,但轮胎上会沾有铁轨附近的红色黏土。”
“还有,”他看向远处公安局大楼亮着灯的窗口,那里是刘里明法医正在连夜检测陈默的双肩包,“让刘法医查包内侧的夹层,应该有陈默藏的微型录音笔,才是凶手真正想要的东西。”
凌晨2点,当郭勇带着队员在郊区废弃工厂抓获犯罪团伙时,林砚正坐在办公室里听那段录音,背景音嘈杂,能清晰听到陈默的声音:“714那天,我在拍卖行仓库见过那个编号……”录音突然中断,只剩下电流的滋滋声。
林砚关掉播放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表盘上的划痕,又是714,这个数字像一道魔咒,三年来始终缠绕着他,他抬头看向墙上的时钟,秒针正不知疲倦地转动,就像那些隐藏在城市阴影里的罪恶,永远不会停止运行。
“赵野,”林砚拿起桌上的案件报告草稿,“把陈默案的卷宗整理好,明天上午开会讨论。”
“是!”赵野响亮地应道,目光里带着一丝敬佩--几个小时前,他还质疑林砚过于谨慎,现在才明白,那些看似无关的细节,早已在这位老刑警的脑海里拼出了完整的真相。
窗外,第一缕晨光正刺破黑暗,照亮南京城的轮廓,而在城市深处,新的案件正在酝酿,等待着他们去揭开谜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