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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自求多福,且同归于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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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的北京,暮春的阳光洒落,槐花正盛,细碎的白瓣随风飘落在北舞附中实验剧场的红砖外墙上。
井葵立在舞台中央,身着月白色广袖舞衣,腰间束着靛青丝绦。音乐响起的刹那,她足尖轻点,整个人如宣纸上晕开的墨色般舒展开来。
鼓点渐密,她的旋转开始加快,裙裾绽开如昙花一现。后仰折腰,发间银簪流苏簌簌颤动,折射着顶灯的光。
音乐戛然而止,她回身定格,双臂舒展如鹤翼,下颌微抬,目光投向虚无的远方。微微起伏的肩颈线条还残留着舞动的余韵,眼尾泛着的薄红,衬得眸光如淬了星子的寒潭。
谢幕的姿势优雅而孤独,可当她真正抬眼时,偌大的观众席上空无一人,只有几束顶灯的光柱斜斜地穿透黑暗,映出空气中浮动的微尘。
井葵静静地站着,胸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汗水顺着颈线滑入衣领。
她视线扫过空荡的座位,却在某一刻兀地凝滞。
最后一排站着一个修长的身影。
那人三七分的发型利落分明,轮廓锋锐如刀削,眉眼间却噙着一抹熟悉的、漫不经心的笑意,正遥遥望着她。
她唇角上扬,眼底泛起一丝恍惚的柔软。
“井葵!”
一声严厉的呵斥骤然将她拽回现实。
方梦艺大步走上舞台,眉头紧锁,“太差了!”
“跳得太差了!”
声音在空荡的剧场里回荡,“你多久没练了?”
“动作全是僵的!”
井葵垂下眼睫,手指轻轻抚平裙摆,“我知道,老师。”
“你知道?”方梦艺冷笑,眼圈却微微发红,“你当然知道!你是我最看好的学生,明明能直升北舞,可不论我怎么劝都不听!”
方梦艺的声音渐渐发颤,“你有胆子回头看自己以前的比赛视频吗?你把梦想当什么了?忘了当初是谁说要在国家大剧院跳舞的吗?!”
井葵的目光再次掠过观众席,那里依旧空无一人。
她的眼神渐渐坚定,“我知道,我记得。”
“后悔吗?!”方梦艺逼问。
“我不会后悔。”她轻声回答,提起裙摆转身迈步,声音清晰悦耳,“我有观众了。”
舞台灯在她身后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像是某种无言的告别,又像是新的开始。
曾经站在聚光灯下时,她渴望的是万千目光的追随,是雷鸣般的掌声从四面八方涌来。而现在,当最后一个舞步定格,她的视线只下意识地搜寻观众席的某一处。
哪怕那里空荡荡的,她却仿佛能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漫不经心地倚在座位上,唯独望向她的眼神专注得惊人。
只需要一个人。
只需要那一个人的目光为她停留,只需要他抬起手,为她轻轻鼓掌,就抵得过曾经渴求的所有喝彩。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偏偏是那个人。
他见过她最狼狈的样子,看过她崩溃大哭,听过她歇斯底里,却依然会在她起舞时,露出那种仿佛发现珍宝的眼神。
这一趟北京之行,她重新站在了曾经抛弃的舞台上,面对空荡的观众席,却比任何时候都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从不后悔放弃舞蹈,因为那段弯路让她遇见了比她梦想更重要的人;也不后悔重拾舞鞋,因为这一次,她终于跳给自己,也跳给那个会成为她唯一观众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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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亭市的黄昏总是带着几分纸醉金迷的味道,霓虹灯在高楼玻璃幕墙上折射出迷离的光晕。
蔡今原斜眼打量着身旁的男人。晕染牛仔外套随意敞着,内搭的黑T勾勒出优越的肩线,修身黑裤下踩着限量版球鞋,三七分的发型被晚风吹得稍显凌乱。
那双惯常带着漫不经心笑意的眼睛,此刻正懒散地望着车流,唇角自然上扬的弧度依旧带着无形的侵略性。
徐夏曳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机,声音清脆又慵懒,“人呢?”
蔡今原:“拽哥,我发现你穿西装和便装简直是两个人。前者是生人勿近的徐总,后者是纨绔的潮男。”
话音未落就被打断。
“你朋友到底多久到?”徐夏曳皱眉。
正说着,又有个穿吊带的女人凑过来要微信,妆容精致的女人凑到徐夏曳跟前,指尖捏着手机晃了晃,“帅哥,加个微信?”
蔡今原坏笑着说:“我建议你先看看他手机屏保。”
女人闻言更来劲,涂着丹蔻的手直接搭上徐夏曳手臂,“好啊帅哥,那给我看看嘛——”
徐夏曳正要抽手,倏地听见蔡今原倒吸一口气,指着前方,“哎呦,我朋友来了。”
顺着视线望去,黑色大G旁站着个穿牛仔套装的女人。蓝色抹胸上衣堪堪遮住胸口,包臀裙下双腿笔直修长,腰间露出的肌肤在夕阳下白得晃眼。明明是最火辣的打扮,那张素净的脸却冷若冰霜,上扬的眼尾也压不住眼底的寒意。
蔡今原幸灾乐祸地后退两步,“当街和女人调情被逮个正着,拽哥,你自求多福了呦。”
说完他脚底抹油似的溜开,留徐夏曳站在原地。
系安全带时瞥见井葵的侧脸,徐夏曳才反应过来,蔡今原这厮所谓的朋友,居然就是井葵。
他盯着后视镜里某人逃窜的背影,磨了磨后槽牙。秋后算账四个字在舌尖转了一圈,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轻笑。
……
剧本杀馆的走廊里,井葵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在前面,包臀短裙随着动作微微摆动,勾勒出曼妙的腰臀曲线。牛仔抹胸上衣堪堪包裹住饱满的胸线,下摆露出一截雪白的腰肢,在昏暗的灯光下白得晃眼。
徐夏曳阴沉着脸跟在后面,蔡今原不知死活地搂着他的肩膀邀功,“怎么样?”
“我把你老婆约出来了,够意思吧?”
“你什么意思?”徐夏曳冷冷地睨了他一眼,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前方那道身影。
刚才井葵从他身边经过时,他垂眼就看见那件该死的抹胸里若隐若现的雪白弧度,腰间的肌肤在灯光下细腻得刺眼,短裙下的双腿修长笔直,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他神经上。
“不高兴?”蔡今原不怕死地追问。
徐夏曳盯着井葵摇曳生姿的背影,后槽牙咬得发酸。
高兴?
他简直要气疯了。
这女人分明是故意的,穿成这样出来,是存心要他的命。露腰露腿还不够,那件紧身抹胸简直是在挑战他的底线。
他深吸一口气,已经在心里把蔡今原这个始作俑者千刀万剐了一百遍。
迎面走来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脸上挂着爽朗的笑容,熟稔地和井葵打招呼,还自然地张开双臂给了井葵一个拥抱。
徐夏曳的瞳孔骤然紧缩,侧头剜了蔡今原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蔡今原立刻别开视线,耳边传来徐夏曳压得极低的声音:“蔡今原。”
那语调让他后颈一凉,“你死定了。”
孙清朝他们走来,井葵笑吟吟地介绍,“这是蔡今原,我朋友。”
手指一转,井葵的声调也降了些许,“徐夏曳。”
“蔡今原的朋友。”
徐夏曳挑眉:“?”
好,很好。
这女人绝对是存心的。
“欢迎欢迎,”孙清热情地伸出手,“我是孙清,这家店的老板,也是小葵的朋友。”
蔡今原干笑着握手,“哈哈,幸会。”
轮到徐夏曳时,蔡今原紧张地偷瞄,却见徐夏曳唇角微扬,回握住对方的手,“幸会。”
这反常的笑容让蔡今原倒吸一口凉气。
完了。
生气冷着脸的徐夏曳不可怕,生气笑着的徐夏曳才最可怕。
他在心里哀嚎:井葵你搞什么?不是说好只是普通剧本杀吗?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蔡今原额头沁出冷汗,已经开始盘算逃跑路线。
这下真是谁都救不了场了,两人自求多福吧。
不对,他自己恐怕也要遭殃。
包厢内,孙清带着井葵一行人入座。
除DM外,还有另外两位玩家。
其中一人看到井葵,忍不住吹了个口哨,“孙老板,你朋友也太漂亮了吧!藏这么久才带出来?”
孙清绅士地为井葵拉开椅子:“坐这里。”
又对徐夏曳和蔡今原示意:“两位请坐。”
蔡今原赶紧把徐夏曳按在井葵旁边的位置,自己才战战兢兢地坐下。
孙清作为老板介绍道,“今天我们玩的是《血婚》推理本,是个现代情感推理本。现在请大家翻开面前的剧本,先了解自己的角色背景和任务。”
专业的DM接着补充:“各位有10分钟阅读时间,之后我们会进行角色自我介绍环节。”
阅读时间过后,DM引导道,“现在请各位依次进行角色介绍,从孙老板开始。”
轮到井葵时,她落落大方地说:“我扮演的是新娘林雨。”
DM接话:“好的,新娘和新郎是一对,请和孙老板的角色互动。”
蔡今原瞬间冷汗直流,偷瞄向徐夏曳。只见那位爷双臂交叠,慵懒地靠在椅背上,唇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不了解的人以为他在耍帅,但蔡今原知道,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井葵很快入戏,亲昵地朝孙清喊了声:“老公。”
蔡今原眼睁睁看着徐夏曳的嘴角又上扬了三分,在心里哀嚎:井葵!你这是要拉着所有人同归于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