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政巾帼》》妙思己

6、第 6 章

　　秦淮河的水波映着红袖招的灯笼，沈昭蹲在青石阶上，盯着那具被水泡胀的女尸。

　　死者的指甲缝里嵌着几丝金线——官绸才有的织纹。

　　"按《大明律》，妓女溺亡，着坊长验明即可。" 应天府的仵作打了个哈欠，"这姑娘叫玉簟，前几日冲撞了贵客，想不开投河很正常。"

　　沈昭的指尖在尸身颈侧一按，紫黑的指痕从皮下浮出来。

　　"《洗冤录》载，自缢者索痕斜向上，扼杀则平行。"她声音不大，却让围观的人群一静，"这是谋杀。"

　　刑部大门前，沈昭拦住一个戴孝的少女——玉簟的妹妹云瑟。

　　"想告官？" 沈昭塞给她一张状纸，"背熟这段话。"

　　云瑟颤抖着念出声："《大明律·刑律》'良贱相殴'条，凡奴婢殴良人者，加凡人一等；良人殴奴婢者，减一等……"

　　"不对。" 沈昭捏住她下巴，"你要背的是后面这句——'其良人奸占奴婢妻女者，以凡奸论'。

　　少女的瞳孔倏地扩大。

　　沈昭将一枚金线团塞进她手心："礼部赵员外昨晚穿的那件官服，缺了一角缠枝纹。"

　　赵员外捧着《礼记》上堂时，满座哗然。

　　"圣人云，刑不上大夫！" 他指着云瑟冷笑，"一个贱籍女子，也配告朝廷命官？"

　　惊堂木拍响的刹那，沈昭从旁听席站起：

　　"《大明律》'诉讼'门明文规定，奴婢控主，需有实据。"她举起金线团，"请大人比对赵员外官服缺痕。"

　　府尹刚要呵斥，崔珩的声音从堂外传来："巧了，下官正奉命核查官服织造——赵大人这件，好像是逾制的四爪蟒纹？"

　　验服差役来得很快。

　　当那件被剪破的官服在堂上展开时，赵员外突然暴起，一把掐住云瑟的脖子！

　　"贱人！本官不过弄死个妓女——"

　　"《刑律》'当堂供认'条，视同画押。" 崔珩慢条斯理地抽出佩刀，"府尹大人，您现在可以判了。"

　　刀光闪过，赵员外捂着断指惨叫。沈昭趁机将云瑟拽到身后，在她掌心划了三个字：

　　"去教坊。"

　　结案那晚，沈昭在停尸房找到了玉簟的遗物——半幅未绣完的帕子。

　　对着烛火细看，那些看似杂乱的针脚，竟是十二个官员的名字，每个都对应一种特殊的缠枝纹。

　　窗外突然传来云瑟的惨叫。

　　沈昭冲出去时，只看见少女被拖上马车的背影，和地上一截断指——戴着顶针的、绣娘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