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月13日（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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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
看着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林且吃了一惊。
爸爸看到他回来，反应很平静：“唱得不错。”
“妈……她这几天回来过吗？”林且观察着爸爸的神色，小心地问。
爸爸说：“人没回来，但是打电话问过你一次。”
“问我什么？”
“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林且哑然。
“你外公去世以后，她对你的态度变化了很多，有时间还是去看看吧，”爸爸的声音平静而冷漠，分明是在说一件他毫不关心的事，“你们母子俩的事我不干涉，但我可以提醒你一件事，她打算二婚了。”
“二婚？”林且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谁也无法接受自己的家庭突然破碎，即使这不是他的人生，也难免感到悲伤。
连他作为局外人都是如此，那个林且呢？
幸好他不在这里。
林且没来由感到一阵放心，紧接着看见爸爸点了点头，对二婚的事情表示肯定，与此同时，电视的画面里，他与杜许尘的表演也已经结束。
“临武山水鸭天下……”电视开始播放广告，人的注意力会自然从电视上转移到身边的人身上。
在并不算嘈杂的环境下，父子俩无声地对视着，直到林且突然转身离开，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他不能什么都不做。
如果是那个林且在这里，他肯定是躲进房间里，那个人遇到事就只会逃避，否则也不会……可是到底要做什么呢？
阻止妈妈二婚？都是成年人，他有什么资格干涉妈妈的选择？
还是缓和关系？怎么缓和，包个大红包表示祝贺？那他是宁愿死也不可能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打开车门，驱车离开车库，往城郊的某个方向疾驰而去。
有上辈子小时候爸妈吵架妈妈跑出家门父子俩再哄她回家的经验，他很轻松地就找到了妈妈所在的别墅，让保安打了妈妈的电话，很快就顺利进去了。
房门密码还是779799，7和9是妈妈最喜欢的两个数字，就连买奢侈品，她都只买这两个数字多的编号的奢侈品。
打开门，进入别墅玄关，林且听见客厅的方向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回来了？”
对他来说，这是一个熟悉的、只会在噩梦里纠缠他的声音。
是那个人的声音。
林且的身体骤然僵硬，脸部的血色快速褪去，胃里开始翻涌，本能地就要吐出来，堪堪忍住之后，转过身打开门就跑了出去。
怎么是他？
怎么是他，怎么会是他！！？
他没进监狱？
林且在心里质问着这一切，就要离开别墅院子的时候，院门打开，女人穿着厚厚的羊绒大衣进来，沉着脸看他：“你来干什么？”
林且站在原地，看着妈妈：“你要嫁给里面那个人吗？”
“怎么了？”妈妈皱眉问，往前朝他走了一步。
林且面无血色地后退了一步，嘴唇发白，指着身后来不及关上的别墅大门，以及出现在门口，奇怪地查看情况的那个男人：“是那个人吗？”
中年男人对这一切很茫然：“小悦，这是？”
“这是我儿子。”
妈妈答应了那边一句，重新看向了林且，语气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温和：“外面冷，进去说吧。”
“没什么可说的。”
听见这句话，妈妈拧着眉看了过去，只见林且一只脚已经跨进了车里，直接拽着袖子把他扯出来。
林且的耳边响起女人带着愤怒的声音：“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这份愤怒是对他的。不是对那个男人的。
而在林且的记忆里，母亲也有过一次这样的大发雷霆。
不过那次，是对身后的那个男人。
那时，母亲站在自己前面，全身的皮肤因为愤怒而发红，她面对着那个险些伤害了自己儿子的男人，像一头发怒的狮子咆哮起来：“我要让你进监狱！你给我等着！我让你永远呆在里边再也不出来！”
——五分钟前，女人下班回到家，亲眼见到那个与自己一同长大的男人，从小到大都叫他哥哥的那个男人，居然对自己的儿子伸出手，按在客厅的沙发上，不顾小男孩的哭喊，整个人就要压在他的身上。
那件事，这边的林且经历过吗？
林且找回了一点理智，他回过头，对上站在门口的那个男人茫然的眼神：“小……小林？你是小林吧？你妈妈和我说过你的，要不要一起喝一杯，认识一下？”
那人根本就不认识他！
“不用，谢谢了，我走了。”
林且语气冷漠，用力地甩开了妈妈的手，头也不转地钻进车里关上门，发动了汽车。
汽车开出别墅院子，林且打开窗户，冷风让他的头脑变得清醒了一些，又被冷得忍不住关上，他把车停在一个公园的停车场里，低下头，脑袋靠在方向盘上。
冷静一点，这里不是他的世界。
那个男人完全不认识林且，林且没有经历过那些事。
这样就算了吗？
该死的穿越到底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他快要吐了。
也快要疯了。
四周的静谧像黑雾一样将他吞噬在其中，林且突然失去了一切与之抗争的力气，越是在心里强调这里不是他的世界，那种想要脱离的感觉就越强烈，局外人的感觉就越强烈，痛苦也越强烈。
这是一种没有源头的痛苦，而身边的一切，哪怕是现在正在呼吸的空气，处处都是产生这种痛苦的原因。
干脆就这样闷死在车上。
死了，说不定就能脱离这个世界了吧。
他自暴自弃地想着，随着时间的推移，感觉到车里的空气越来越稀薄，大脑也开始逐渐发晕。
就要爬起来打开车窗换气的那一刻，耳边的静谧中，出现了另一个声音。
是他很熟悉的，比任何人都熟悉的，只要开口就能听到的声音。
“这是哪里？”
林且知道自己并没有开口说话：“……”
算了，死吧。
.
林且是在一辆车上醒来的。
晚上睡觉之前，他还在海岛上的宿舍里和花梦豪讨论唱歌的问题，网上的那些声音很激烈，花梦豪再唱下去，凭林且的粉丝体量，少说也得撕到他职业生涯结束不可。
但真的要林且唱歌……花梦豪特意避开摄像头听他唱过几句，那时正好在喝水，险些喷出来。
俩人讨论半天都没讨论出个所以然来，打算等明天正式开始录制的时候再看节目组的安排行事，回到了彼此的房间。
睡着之前，林且已经做好让那边的巨星林且名声扫地的打算了。
结果一觉醒来，他发现外面居然还是晚上，他坐在一辆车上。
睁开眼，驾驶座上是一个他熟悉无比的背影。
或许是在做梦吧，他想。
于是他问：“这是哪里？”
那人没有回应他，林且抬起手，擦掉了车窗上的水雾，看了看外面。
一盏昏黄的路灯下是被厚厚的积雪压得严严实实的绿化带，停车场的雪被清理得很干净，但现在又开始下雪了，白色的雪落在车窗上，很快被融化成水。
冬天？
“阿嚏！”林且打了个喷嚏，整个人突然醒了。
清醒的那一刻，脑子里的第一个想法就是：
冷，死，了！！
“开空调！”他声音颤抖地喊了一句。
驾驶座上那人没动。
他干脆伸出手，一巴掌拍在那人背上。
啪！
“嘶！”那人吃痛，发出抽气的声音，从座位上爬起来，一言不发地启动了汽车。
空调开始运转，车内暖和了起来，但是对于只穿短袖的林且来说还是不够，他拿起一个车内抱枕，拉开拉链变成毯子，把自己严严实实包裹进去：“温度开高点儿，冻死了。”
驾驶座上的人把空调温度升高了点，在等一个红绿灯的时候脱掉了身上的外套，露出里面的高领毛衣。
“林且。”自己说自己的名字多少有些违和感，但在对对方的生活已经足够了解的现在，林且心里已经坦然了，就当那是个与他重名的人吧。
可当对方转过头，真的露出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时，违和感再次包围了他。
他从小到大，可没有过双胞胎兄弟。
对方此刻和他一样不自在，两人对视了一秒，同时扭过头。
红绿灯的数字不断变化，等待时间逐渐减少。
驾驶座上那人吸了口气，似乎是想说什么，又无从说起。
林且现在的状态比他好多了，于是便由他开口：“回家吗？”
“不然呢？”
林且看了看车上的时间：“九点了。”
“回去就十点了。”
“家里有人在吗？”
“有。”
两人同时愣住。
后两句话完全是驾驶座上的林且一个人说出来的，因为他俩声音一样，说着说着就产生了自言自语的错觉。
还是很奇怪。
林且开着车，心里这样想着，恰巧绿灯，他把车开过了那个十字路口。
“有人在的话，”身后传来那个林且的声音，“那把我放酒店吧，身份证带了吗？”
“没有。”
“那就放愿景。”
愿景是他家开的一个会所。
“开车过去少说十二点，我再回家就凌晨了，我不累吗？”
“也是，”林且仰头躺在靠背上，察觉到对方语气里的情绪，“你心情不好？”
他没说话。
“我看了你的很多视频，在网上，你粉丝拍的。我记得你性格很开朗的。”
“不过，”林且话锋一转，“我要是在你那个世界长大，应该也会挺开朗的。”
“废话。”驾驶座上的人说。
——这个语气，就是心情好点了。
“不过这里还真够恶心的。”
“这个世界吗？那就冤枉了，”林且说，“其实外边儿人都挺好的，只是你习惯了依赖家里，呆在北京当然恶心了。”
“你的意思是我不独立？”
“我要是有你那条件，我也不独立。”
“你独立？那你学会做饭了吗？”
林且：“……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们的第一次谈话意外的比较轻松，因为心里知道彼此是自己最熟悉的人，即使他俩其实并不认识。
在微妙的氛围中，林且问出了自己心底的疑惑：“我都回来了，你怎么还没走？”
“我还想问你呢，我还没走，你回来干什么？”
林且无奈：“我他妈是这个意思吗？”
“不好意思啊，我妈就是你妈。”
“我是独生子。”
“不好意思啊，我也是。”
这么一来二去，林且也摸透对方的情绪了。
合着这少爷从小到大娇生惯养惯了，一朝心情不好，正好又有自己这么个倒霉蛋在车上，顺口拿着他撒气呢。
想了想，倒也释然了，撒呗，反正又不是别人。
汽车在车库里停下的时候，前面抛过来一件外套：“穿上吧，你先上去，过会儿我再上去。”
林且嗯了一声，穿上与自己尺码一模一样的外套，打开车门下车，走进了家。
上楼的整个过程中他没碰到几个人，穿着短袖睡衣在房间里躺着干等了一会儿后，门再次打开，那个林且走了进来。
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头发用啫喱水仔细打理过，面部被收拾得很干净，就像他今天出门之前化妆师给他处理得一样干净。
看来在这个恶心的世界，少爷也没忘了打扮自己。
对方走到床边，视线扫了下来：“我们怎么称呼？叫自己名字太奇怪了。”
“你说怎么称呼啊，少爷。”林且躺在床上，眯起眼睛看他。
“那就叫少爷吧，不嫌尴尬的话。”
“你不问综艺那边怎么样了？”
对方听见这个问题，脱下毛衣，语气淡然：“你是第一次参加综艺吧？”
“我是。”
“我不是，我每个月平均要参加不下于二十次录制，”说完，他察觉到了什么，“你是不是参加得还挺认真的？”
“嗯，怕给你丢脸，很认真。”
林且懒懒地打了个哈欠：“你听到《荒原》了吗？”
“听到了。”
“感觉怎么样？”
“挺好，就是词有点幼稚。”
“你粉丝都说想听你唱这首歌，我也想，可以唱给我听吗？”
“洗澡的时候给你唱吧，但有伴奏更好。”
林且现在莫名感觉很困，没听清楚对方的话，突然被蒙头盖上了布料，拿起来一看，是一套新睡衣。
“我不穿这套。”他坐起来说，指着对方手里那套黑色的：“我穿那套。”
“这套我穿习惯了。”
“我也穿习惯了啊。”
林且还想说什么，只见那少爷把头一歪：“我现在心情不好。”
“你心情不好关我什么事？”
话说出口，林且反应过来了，这事好像还真和他有关。
难为少爷在北京待这么久还没跑路了。
这么个娇生惯养的人，在那个世界阳光无比的小少爷，眼见也被那对夫妻摧残成了自己曾经怨气冲天的样子。
“要安慰吗？”他下意识道。
对方眨了眨眼睛：“怎么安慰？”
林且放下手上的睡衣，几步快速走过去，毫不犹豫抱住了对方——这是那个世界的母亲的做法。
他母亲拥抱时，会感到很安心。
眼前的这个林且肯定也一样吧。
对方身体一僵，又好像确认了什么似的，猛地放松下来，因为眼前的人身上是自己熟悉的气息。
——抱住他的，不是别人。
“你喜欢我的音乐吗？”
说话的语气里，既没有爸妈抱他时那种宠溺，也没有酒局里那些杂七杂八的人为了攀上他而刻意贴过来的那种刻意。
只是一种淡淡的，仿佛想要确认某个猜测似的认真。
“喜欢。”他说着，回抱了对方。
“那为什么你的粉丝都只想听你唱歌啊？”
“因为他们也喜欢啊，你喜欢吗？不是看了我挺多视频，你应该也听过我唱歌吧。”
“听过，特别是你和杜许尘表白那首，我挺意外的。”他压低声音说。
“意外什么？”
“你居然喜欢男人。”林且说。
他听完后笑了：“你肯定没谈过恋爱。”
林且：“你谈过？”
“没有。”
“大明星应该不愁找对象吧。”
“我很专一的，喜欢一个人就不会去找别人。”
“然后就失恋了。”
林且被恼羞成怒的林且推开，踉跄两步后笑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哪壶不开提哪壶。”
两个人同时、用相同的音色说出了一模一样的话。
一个皱眉，一个脸上挂着淡淡的笑。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3月13日（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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