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生有疾 天帝晚期》破晓兔吒

36、操盘拨命手不够

　　蝶梦铃浮在半空，它的空间洞开之力，正通过一道道明暗交替的银色光柱，投射在水池盆盆的水面上。

　　我和戒钰娘娘各握住一根仙力棍子，守在盆盆旁，严阵以待。

　　谢烬洄离开之前，已经交代清楚，只要听到蝶梦铃第一次摇响。

　　那就代表他已经借由铃铛的虚空后门，下凡去了。

　　戒钰娘娘原本还在担心，谢烬洄向天帝提出那么多有益于她的请求，能不能被驳回。

　　我信心满满地打击她。

　　“戒钰娘娘别担心，在圣晟天帝那里，鸢姀神女也有面子。”

　　戒钰娘娘认真地拨了拨水面，朝水里面喊。

　　“小谢神君唉，天帝要是答应了，你先来个信儿呗！”

　　看来啊，她还是不相信，天帝有多宠我。

　　毕竟，即便十方应钟敲响，她也没有进入紫极殿面圣的资格。

　　这也就难怪，同样是借脸蛋，描仙力。

　　戒钰娘娘敢给我五万年仙力，给谢烬洄的却是十五万年。

　　莫须尘渊的威慑力在明，我的小小优势在暗。

　　即便如此，鸢姀神女也无心张扬。

　　我看着白玉桌上的盆盆，咋看咋觉得，和谢烬洄送我那个，长得没啥区别。

　　为什么放在魔窟里的盆盆，只有一个我和谢烬洄，照水联系的效用。

　　而眼前这个，居然能和蝶梦铃互相感应，连通呈现好多个时空。

　　甚至能，承载凡人，仙家的精魄真身。

　　只不过现在，铃铛未响，水面如镜，一片空荡荡的波光粼粼。

　　戒钰娘娘等着回信，而我专注铃铛。

　　谢烬洄那家伙，跟他下凡一次，没见他对人间有多熟悉，他自己去干大事，能行吗？

　　好在，他是以真身下界。

　　谢烬洄说，他会在十二滴水珠入体的小女孩幼年时，将她们以水患，火劫，风灾等各种方式，带离原来的生长环境。

　　而后，再将女孩儿们的灵魄肉身，通过蝶梦铃转送入我眼前的池子盆盆中。

　　届时，我和戒钰娘娘就能看到她们，在全新的，由蝶梦铃开启的时空里，继续成长的影相。

　　谢烬洄将给她们提供一人一个，单独历经磨难的人生，让她们自然而然生出离尘去欲的超脱之心。

　　其实，对凡人来说，悲伤痛苦的遭遇太多，并不是好事。

　　但对于已被仙界灵水染指，且注定因过于美貌，而颠沛流离，由人争夺的命运来说。

　　给予她们一些六亲缘浅，一些世路坎坷，不失为一种对她们，对世间的慈悲。

　　我知道，要将凡人的灵魄一个一个带离出来，就需要消耗不少仙力。

　　再加上将她们安全无误地送入各自历练空间，那真的是，没有深厚仙力支持，根本无法完成的伟业。

　　所以，我此刻的心情，不是七上八下，也是惴惴难安了。

　　谢烬洄托付给我的事，我一定会集中精力做好。

　　因为他，到底是在为我彻底脱罪而全力以赴。

　　铃铃铃，蝶梦铃响了。

　　戒钰娘娘的表情，从焦躁，变成了专注。

　　不错，也是位在关键时刻不掉链子的神仙。

　　突然，戒钰娘娘哈哈一笑，拿着仙力棍子敲了敲桌面。

　　“小谢神君下凡了，看来咱们的事儿，成啦！”

　　她一下子眉飞色舞起来。

　　呵！高看您嘞，万事开头难，还没动手呢就先颠儿，这可使不得。

　　得给她泼盆冷水，浇灭「真颜仙子」带给她的利益熏头。

　　我拿起仙力棍在她眼前晃。

　　“想要娘娘变仙子，您得亲自拨一拨，拨不好，啥也成不了。”

　　戒钰娘娘现在听劝，仙途命运终于掌握在她自己手上，她全想要。

　　这时，蝶梦铃铛了一声。

　　盆盆里呲溜地，跳进去一枚像雨滴的灵物。

　　“哎呦，哎呦，一条一条，抓进来一条。”戒钰娘娘兴奋地解说。

　　我白了一眼，她叫的过于大惊小怪，还不礼貌。

　　“这不是鱼，是人的灵魄肉身，是人是人，戒钰娘娘得尊重人。”

　　戒钰娘娘对我的话和水面上茫然无助的灵物毫无兴趣。

　　尽管我们事先分好了工，一共十二个灵魄，我们各负责六个。

　　第一个进来的灵魄，明明掉落在属于戒钰娘娘管理的那边，但是她笑着看我，不肯下手搭救。

　　我也明白，点化灵魄，安排她们的遭遇，谁都是第一次，没有经验。

　　如果出错，第一个的概率最大，戒钰娘娘没有首当其冲的胆魄。

　　她没有，我来。

　　我拿起仙力棍，引着小精魄到了我这边。

　　朝她身上轻轻一点。

　　水面上，立刻浮出十二个小格子水线，以及正中间一个空闲水域。

　　关于这个小灵魄的环境影像，立刻出现在其中一个格子中。

　　我仔细端详了一下，水面里半大姑娘的容颜。

　　真真的美人胚子，蜂腰鹤颈，款步如莲，唇若丹朱，花颜赛芙蕖，小小年华含苞待放，若是长成……

　　然而，小姑娘藏身的陋室屋门外，已有数位垂涎三尺，衣衫不整的急色之人正要破门而入。

　　天啊。

　　上来就是一劫。

　　咋办，咋办，咋办。

　　来个最简单的，英雄救美。

　　我迅速给格子投入仙力，给小姑娘召唤来一位身怀绝技的蒙面英雄。

　　戒钰娘娘伸头来看，嗤笑了一声：“鸢姀，你这招有漏洞，万一按照话本写的，弄成英雄救美，美女爱上英雄，以身相许了咋办？”

　　犀利！

　　我点点头。

　　既然正在勇斗恶霸的英雄还蒙着面，我就有办法扼杀那种剧情。

　　来来来，变。

　　英雄拉起小女孩，摘下蒙面。

　　吼吼吼，是一位胡子雪白，褶子夹得住蚊子的老英雄。

　　老英雄救美，没毛病吧？

　　只见，孤苦伶仃的小姑娘猛地一跪，喊了声：“爷爷，您就是我的亲爷爷，您收留我吧。”

　　怎么还是生出，别样的情感依赖了！

　　戒钰娘娘幸灾乐祸，捂着嘴乐。

　　她缺心眼呀！

　　谢烬洄交给我们的任务是，既保证小姑娘们在各自的世间，颠沛流离，苦无所依，又要让她们大难不死，逢凶化吉。

　　既要让她们看清美貌，给自己带来的一大堆来自男人的麻烦灾祸，也要让她们清清白白，不让任何男人得逞。

　　总而言之，就是啥招都可以用，精辟点说，叫做为虐而虐。

　　只要帮着（往死里逼）十二位绝世大美人，看透皮囊的虚妄，看穿男人的嘴脸，看淡世间的艰辛，彻底生出，出离而喜乐的超脱心。

　　折腾，使劲儿折腾，以我们手里的棍棍，拨动她们命运的罗盘。

　　看吧，想升仙，难不难？

　　不难？

　　那是你没碰上这种强扭的仙缘。

　　我瞅着格子里小姑娘，她和爷爷相依为命的日子，过得我眼圈发烫。

　　多好一孩子，多好的爷爷。

　　就是，这丫头就要长歪，她准备行侠仗义当女侠去。

　　不行啊，美人，即便你武功盖世，江湖上还有陷阱，伪善，迷香。

　　更何况，你就是个三脚猫的功夫，一上江湖，就得白给。

　　想到迷香，我在心里特意记了一下，可以作为之后推动其他美人命运的素材。

　　不过，我越看越觉得小姑娘熟悉，最后终于从她残存的记忆里，认出了她。

　　她不就是曾在戒钰娘娘殿的供桌底下，偷吃供品的小嫣儿吗？

　　本神女说过吧你有仙缘，看吧，别犹豫赶紧走上成仙的光明大道吧！

　　不一会儿，这对儿爷孙就在我的不忍心拆散下，相处了五年。

　　幸好这期间，没什么需要我影响的意外。

　　但苍天的无情，总是突然降临，那爷爷身染恶疾，病死了。

　　小嫣儿的命运走上正轨，但我看到她荒山坟头哭爷爷的时候。

　　我跟着哭了。

　　戒钰娘娘刚要笑话我多情，她的活便跳了进来。

　　她通过我这不成熟的试水期，弄明白了要做些什么。

　　于是，她瞬间召唤来一大堆人间话本册子，山堆在我们身侧。

　　什么《牡丹亭》，《西厢记》，《幽冥录》来《那啥梅》……

　　我对戒钰娘娘这个明智之举赞不绝口。

　　凡人的命运咱不懂，但我们可以边看他们写的书，边给她们挖坑，填坑，引路。

　　妙计！

　　小嫣儿这边，开始孤身上路。

　　趁着第三个美人精魄还没进来，我偷瞄了戒钰娘娘那边女孩儿的画面。

　　我猜的没错，这个衣衫华丽，尽显公主之姿的女孩，正是当日在戒钰娘娘殿里，我唯一愿意赐福的那位贵妇人的女儿。

　　不是要多苦又多苦吗，戒钰娘娘咋给那孩子穿这么好？

　　戒钰娘娘见我诧异，高深一笑。

　　“将人捧高，再拉她跌入泥潭，来得快。”

　　也许，她也是对的？

　　千磨万砺还坚韧，任尔东南西北风。

　　只要，这些姑娘心性无损，怎样做都是在重复人世间那些颠来倒去，故事里的形式。

　　唉？

　　我家水域的小嫣儿怎么在撒丫子夺命跑呢？

　　原来，是她后面追上了千军万马。

　　为首的那位，还在喷射污言秽语。

　　她这命运，又到了拉一把的节骨眼。

　　看看看，小嫣儿前面，是不是得安排个悬崖。

　　来吧，来吧，我给你规划好了。

　　小嫣儿你尽管跳，死不了，还有个老婆婆等着给你熬汤喝。

　　但你别指望再跟救命恩人相依为命，这个村子啊，在你伤好后就有敌国将领来屠村。

　　到时候，那敌国的全体男人，一见你就两眼放光，你只管继续跑。

　　我对自己想出的这些烂俗桥段非常鄙视。

　　但它们足够快狠绝，用起来方便顺手。

　　小嫣儿又跑了起来，紧接着，更多的美女精魄跳了进来。

　　批里扑通，批里扑通。

　　我和戒钰娘娘将她们安排在不同格子里。

　　然后就是，脑力，手速，编故事和记忆力的全方位的手忙脚乱，附送脑子螺旋转成双黄蛋。

　　我这边，还多了一份发狠到心烦又心疼的抱怨。

　　「谢烬洄，一下子弄进来这么多，你仙力无穷无尽啊，你不累吗。

　　哼，累死拉倒。」

　　我累得眼珠子乱转，估计滋滋冒光，两只手里的仙力棍子不停地点啊点。

　　手长得太少了，起码还需要四个，要是带幕诸来就好啦。

　　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水面上噼里叭啦，稀里哗啦。

　　疯啦，鸢姀神女脑子里现在都是啥。

　　这个格子放个毒药，那边来个冤案，囚车，囚车烂白菜叶子安排上。

　　还有鸡蛋，臭的更好。

　　预备，抛，往这位美人脸上砸。

　　迷香，迷香呢？赶紧救我家那位被五花大绑，扔在床上的姑娘。

　　嘿！格子里的马车听着，第三只马得惊一下。

　　再看那边，嘿！她手里的银票被人调包啦。

　　酒楼后厨失火，天降灭火甘霖。

　　那坏蛋往墙上一撞，就有个老鼠夹子往他脚丫子上夹。

　　呵，乱七八糟，格子全在跳。

　　……

　　书里面写的都是啥，咋都一试一个准？

　　看来凡人的心思，都花在古怪离奇的胡编乱造上了。

　　不过，害人性命的主意，本神女和戒钰娘娘都不会做。

　　那种罪果，神仙也吃不得。

　　在我水池里的姑娘们，经受体力，忍耐力，冤屈，意外，等等折磨。

　　戒钰娘娘偏爱弄些人间伦理惨剧，专磨人心。

　　不管怎样，我的小嫣儿总算是在千帆过尽后，进入了道观修行。

　　就在她独自一人，潜心诵读天地道德篇章的时刻。

　　一道我看起来眼睛发酸的飘渺身影，飘然而至。

　　谢烬洄白昼放光，以轻柔的神音问候，敬虔跪拜的小嫣儿。

　　“你愿意拜入本君门下，随本君离世修行吗？”

　　小嫣儿五体投地，磕了三个头。

　　“弟子，愿意。”

　　我喜笑颜开，太好了，太好了，我的池子里，只剩五个人了。

　　不过，我发现一个令我震惊的情况。

　　为什么小嫣儿见到谢烬洄真身时，只有绝对的崇敬和敬畏。

　　她的眼目心思，一点儿也没因谢烬洄的形容绝色而悸动，动摇。

　　反倒是我，看到他身影出现在盆盆里时，我希望他会看我。

　　唉，看来，我也该好好修行，提升提升定力，道行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