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催眠ap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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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清冷，成绩优异，天赋奇高。从弟有记忆开始，没有人不喜欢哥。
父母、老师、家长，甚至弟的朋友。
哥简直像是天生光环附体。
弟难免会嫉妒。无论如何也追赶不上哥的感觉，让他有隐约的疲惫和绝望，他憎恨哥又仰慕哥，这种极端化的感情甚至一度让他非常扭曲。
他觉得哥是他人生的刽子手，对所有人都说，“我和我哥关系很差。”
“不要在我面前提他。”
但另一方面，他对哥有一种近乎执念的崇拜。
如果因为讨好他而贬低哥，原本看似正常的弟会立刻翻脸，阴沉着表情看不知好歹的过客，“你觉得自己很聪明？”
“你觉得我和我哥之间的关系需要你来评价？”
“我就算讨厌他，也轮不到你这个走狗来说我们的闲话。”
在很多人眼里，弟虽然长相英俊身材高大，但实在是莫名其妙又阴晴不定，甚至会让他们不自觉地想——
“怪不得大家都喜欢哥，不喜欢你。”
弟知道，弟没办法改变，弟的扭曲心态只会日益增长而不会突然释然。
他恨哥优秀，恨哥好看，恨哥得到所有人的爱，但要说最恨的，
绝对是哥不爱他这件事。
明明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哥哪怕对陌生人的态度都比他要好。
但凡哥像他恨哥一样恨他，弟都会好过很多。
可是哥只是讨厌他。
因为讨厌而忽视他。
住在同一个家里，却从不和他说话。
弟恨他，嫉妒他，视奸哥的一切行为并且模仿，无论如何都看重哥；可和他不同，哥从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弟整颗心都被漆黑的毒汁浸泡，恶毒地想过：
总有一天，哥有从神坛跌落，不得不看他的时候。
他抱着哥始终不愿意低头的脸，强迫哥看着自己。想到那双清冷平静望着他、总是有些轻描淡写的厌恶的双眸会离他这么近，弟头皮发麻，心脏强烈地跳动着。
他一定、一定要逼视哥的眼睛。
他不会说这么多年他有多恨哥，因为没有必要，更会让哥鄙夷。何况在那种时候，爱或者恨都没有意义了。
他会说什么？
“原来你也有今天。”
“你狼狈的样子和我真像。”
“哥，我们不愧是亲兄弟。”
……
很突然地。
弟的手机里多了一个app。
奇怪的花纹、亮丽的爱心。几乎有立刻让人感到不安的奇异直觉。
在app下方，玫红色的斜体字异常清晰。
【催眠app】
病毒软件，弟本来没有放在心上。
卸载不掉，弟直接刷机。
然而刷机之后，这个诡异的app依然存在。
更诡异的是——
没有人能看到。
这个app已经明晃晃地把自己摆在最中央的位置，但看过弟手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说，“这里什么都没有。”
弟不在意。
他的人生意义就是追赶哥，所有时间被安排在各式各样的课程，没工夫搭理一个奇怪的app。
——直到他生日这一天。
哥讨厌弟，讨厌到连他的生日也不愿意回来。
父母安慰他。
“哥一定有事情要忙。”
“他总是很忙的，你知道。”
弟满不在乎，讥讽着开口，“是啊，他多忙，忙着和朋友花天酒地聚会。不过我也不在意，他爱回不回，这个家有他没他都一样！”
这一瞬间他想起那个催眠app的宣传语——
【他很高傲对吧】
【他对你充满不屑对吧】
【他是你无论如何也接近不了的人对吧】
【他是你所憎恨，也想看他对你服软的人对吧】
【催眠app，满足你的愿望。】
弟：“……”
疯了，该下个反诈app醒神。
……
生日结束了，弟的生日寡淡无味。客厅的光彻底熄灭，他一直坐在沙发上，在等哥回来，他知道哥不可能不回家。
终于。
半夜三点，嘀嘀的声音响起。
石膏像般的弟终于抬起头，他没有转身，听哥的脚步声，沉稳、平静，一步步落在门外的地毯上，然后抓住金属的把手。
没开门，弟听到门外的声音。
“你弟睡着了没？”
“他不会在等你吧。”
弟双手紧握，垂着头，发丝搔着眼皮，痒得要死。然而他不想伸手，固执地维持自己石膏般的体态，带着厌恶反感的心情等哥的回应。
“随便。”
哥的声音清冷、平和，他很有耐心。偶尔弟能从他和别人说话时的语气中体会到一点温柔。
然而这样的语气，他从未给弟听过。
哥和他说的话屈指可数。
小时候哥对他算得上温柔。性格冷淡的哥甚至会抱着弟在怀里，指着手里的大字书给弟认字。
弟说：“哥。”
哥说：“对，这个字念哥。”
一切从少年时期开始改变。
哥对他越来越寡言少语，到现在基本不和他说话。
弟甚至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过哥的声音。久到哥的声音响起，他才发现自己在等待，在贪婪、愤怒又可耻地回味。
哥的声音像是含着冰块一样。
也许喝了酒，弟想，他觉得哥的声音有一点模糊的气音。
可恨的哥，用这种语气讲话。弟愤怒地想，捂住耳朵，有些发麻。
“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你弟？”哥的朋友在问。
弟在这瞬间觉得世界诡异的安静，连风声都不存在，好像全世界在等哥的答案。
是的，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弟到底有什么地方值得他厌恶到这样的地步？
弟长相并不丑陋，甚至非常帅气。
弟肌肉结实，并不孱弱，不需要他照顾，不会给他增添负担。
父母更爱的永远是哥，弟从小到大没有得到过偏心。
弟的成绩很好，比不上哥，但比哥之外的任何人都绰绰有余。
弟不打游戏，不抽烟，不喝酒，不和乱七八糟的人来往，除了出于嫉妒视奸哥之外没有任何恶心的怪癖……
弟有一万个恨哥的理由，却想不出哥一个厌恶自己的道理。
弟越想越觉得眼眶酸涩。这是一种可恨的酸涩。他甚至憎恨这样软弱的酸涩，就好像他从来困在得不到哥的爱的心情里兜兜转转。是一只伤痕累累的扭曲的怪物。
黑暗中，哥笑了声。
“你看过他的眼睛吗。”
哥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让人觉得。”
咔哒一声，门开了。
“恶心。”
这句话清晰了无数倍，被送到弟的耳边。
“……”
弟告诉自己，哥这么评价他一点也不奇怪。不奇怪，真的不奇怪。
他坐在客厅，一动不动。
直到哥拉开门把手走进来。
漆黑一片的房间，弟凝固着，像是家里摆件的一个。
哥也许看到他了，也许没有，哥也许知道弟听清了自己的评价，也许没有；哥不在乎，径直从他的身边走过去。
弟感受到哥路过自己的风，闻到哥身上的味道。
清爽，像是冬天雪山里的冷风，带一点冷杉树的气味。
混杂很淡很淡的酒味。
弟不自觉地多吸了几口，然后感觉肺里充斥了恼人的气味，他眼皮一跳，忽然开口，“哥。”
哥没停下来。
弟：“今天是我的生日。”
哥依然没停下来。
弟：“你真的很不礼貌。”
哥打开了自己的房门。
弟低垂着头，用耳朵捕捉哥的脚步声。哥讨厌弟，是吗，无所谓，因为弟也讨厌哥。他们扯平了。
弟的恨意更浓，弟甚至更胜一筹。
弟突然说：“我哪里让你觉得恶心。”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弟意识到了，有些烦躁，他想，他的声音不应该这么沙哑，哥会以为自己很在意他。
他非常在意自己在哥面前落于下风的地位，因为一贯如此。
半秒后，弟听到门咔哒一声关掉。
哥一句话都没有和他说。
不在乎他的质问，不在乎他的烦躁，不在乎他。
弟真的恨哥。和哥待在一起的空气都充斥着黑色的暴躁因子，他根本没办法空置自己那颗充斥怨恨的心脏。
他抬着头，下颌紧绷，看着黑暗中紧紧关闭的那扇门，视线的力度几乎要击穿那扇门板，恨不得看清哥在里面做什么，和哪个比弟更重要的人聊天。
也许随便哪个人都比他这个弟更重要。
弟冷嗤着想，双手紧握，脑子里回荡的还是哥的那句“恶心。”
恶心吗。
那就恶心吧。
弟冷冷地想，槽牙合紧，胃部有些泛酸。
恶心又怎样？
就算觉得他恶心，也改变不了血脉相连的事实。
哪怕弟死了，哥也要来他的葬礼。弟死后的遗产，哥也有一份。
他们的命运总有一个节点永远绑在一起，这才是最恶心的事情。
弟恶毒地诅咒哥，和他一起下地狱。
在这时候，在强烈到几乎从他的身体里冲出去的怨恨和愤怒之中，弟又想起了那个奇怪的app——
【催眠app，满足你的愿望。】
弟的睫毛抖了下，手指蜷缩起来。
……
人有时候，的确会受到一些莫须有的欲望的驱使，去执行一些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行为。
弟坐在客厅，在数月以来，第一次点进了那个奇怪的app。他知道自己不理智，知道自己的行为荒诞，知道自己在进行一种可笑的尝试。
然而在app提示——【请选择您的催眠目标】时。
弟看到哥的名字出现在那里，和一些奇怪的，污浊不堪的选项摆放在一起，心跳得厉害，一种厌恶感让他的发丝沾上汗水，手指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
他恨哥，这种恨有嫉妒有怒火有怨憎有不甘，情绪多到弟根本没法分辨。恨到只肯承认哥的优秀，却无论如何也不想承认自己的仰慕。
然而事实竟然就是这样。
恨哥到想和他一起下地狱的人，恨哥到想把哥从神坛之上拉下来的人，恨哥到整颗心如同蛇结一般扭曲的人，其实他的崇拜甚至爱戴比恨意还要深。
弟觉得自己这副犹豫的样子很可笑。
明明就是一个虚假的诈骗app，也值得他为哥殚精竭虑吗。
他想起这么多年哥对他的冷淡。
上一秒和别人聊天谈话，下一秒看到弟就冷着脸转身；被弟碰过的东西转手就扔掉；别人谈起弟的时候哥总说“不熟”；记得父母朋友所有人的生日，唯独对自己亲弟弟的生日不屑一顾。
哥对他这么残忍，那么弟无论对哥做什么都是活该。
弟的心中被怒气充盈。
试试吧，试试吧，试试吧，试试吧。
恶魔的声音在心里回荡。
弟反复放下手机，反复拿起。
终于——
【催眠目标：言听计从（选定后不可更改）】
弟狠狠点了下去。
瞬间，胸腔中针扎一般痛了一下，随后猛地泄气，涌现了一种奇异的报复性的快感。
这种快感从胸口一路窜到颅顶，弟喉结滚动了好几下，察觉到后背一片淋漓的热汗。
他在一种强烈的冲动之下，走向那扇神秘的门。
“嘎吱——”
门没关。
弟打开门，看到了哥。他刚洗漱完，头发湿润坐在沙发，因为这声黑暗中奇异的声响回过头。用那双黑色的、清冷的眼睛望着他，眉毛微微皱起。
弟被哥看得头皮发麻，攥紧了手机。
他好像疯了，原本的冲动情绪在这一刻愈演愈烈，他卑劣期待哥真的对他言听计从。明知不可能，却仍然在想，“万一呢？”
他直直看着哥，心脏快要从胸前跳出。
“哥。”
弟开口，声音沙哑。
太久没有和哥讲话，他也太久没有叫过这个称呼。
“能不能。”
他看着哥平静的眼神，心脏涌起了波澜。那是一种微妙的畏惧，还有软弱，为了证明自己绝非软弱之人，弟的胸中猛地迸出强烈的火苗。
“……抱抱我。”
他等待着，然而哥迟迟没有动静。
弟在时间的流逝中冷静下来，甚至不能明白刚刚的冲动因为什么。
开始觉得自己可耻，他明明想羞辱哥，却说出这种仿佛乞求的话，就好像比起战胜哥，这才是他一直以来追赶在哥身后的愿望。明明不是。
弟深吸一口气，他难以承受这样的耻辱，转身离开。
手刚落在门把手上，沁凉的冷意刺激了他一下，随后迟钝地听到哥站起身，“嘎吱——”推开椅子。
声音划在地板上，刺耳。
弟听到哥的脚步声。
哥在朝他靠近，一步又一步。很轻，但弟很熟悉，熟悉到耳廓都发麻。
弟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靠近。
他其实不想这样想，这样想了，就好像他总在期待，或者等待。分明他没有。
他对哥的靠近不屑一顾，正如哥从不爱他那样，弟也不爱哥。
弟的身形很高大，算是他唯一胜过哥的地方。
然而比起大多数人，他的体型正因为过于高大而让人觉得压迫，是他更不受欢迎的原因之一。
他看着自己的影子，手臂的青筋逐渐绷起，一张脸冷得掉渣，甚至带着阴鸷的气息。他想，哥现在是要抱他，还是要羞辱他。
又或者，和之前一样无视他，愚弄他。
从他的手里拉开门把手，然后遗弃掉这个仅仅只是有过弟短暂气味的房间。
哥对他的厌恶，就是这样清晰，直白，明显。
让弟的恨意无论如何都理所当然。
是他一次次视奸哥，用潮湿阴暗的眼神注视哥的理由。
弟手心沁出汗水，他转过身，等待哥的反应。
哥站在他的面前。
哥和弟不是一个类型的好看。
哥模样俊美，然而又柔和。黑发，白肤，挺鼻薄唇，冷淡的长相，睫毛很长，视线灰蒙蒙的安静。
弟还没有看清哥的眼睛，哥又往前一步，鞋尖和他抵在一起。
弟愣了下，低头看着两个人相抵的鞋尖，视线发直。后脑开始酸麻，神经开始崩塌，他看着自己高冷优秀无法接近的哥哥向他靠近，伸出手臂，抱住他。
弟瞳孔骤缩，胸腔被压住，喉咙里不受控制地发出了难听的呼吸。
哥的怀抱如同他想象中一样温暖。
哥身上的气息安宁，带着轻飘飘的冷意。
哥的体温，哥的呼吸，哥的身体，哥的一切，都离他好近好近。
弟不可思议地低下头，看到哥白皙的侧脸，惯来冷静的思绪一片乱码。
他不想抱住哥。
对他们这样互相厌恶的关系，只要弟回拥过去，他就输掉了。他就是被哥的行为随意支配的人。他就是全方位在哥面前败北的人。他恐惧发现自己对哥的爱戴，恐惧发现自己在哥面前无能为力。
可是、真的。
弟低下头，垂落的发丝扫在哥的额头，他有些粗重地喘气，下颌紧绷，眼眶开始发红。
好想抱住哥。
好想紧紧地、紧紧地、紧紧地抱住哥。
紧到密不透风，紧到肋骨变形，紧到心脏连通在一起。
受操控的是哥，但弟的手却好像绑上傀儡丝。勒得他有些痛。他的手臂慢慢地、不受控制地抬起，呼吸急促。
弟察觉到了自己的不理智，为了找回平时自己，他有心想用讥诮的声音挖苦些什么，讽刺些什么，嘲笑些什么。
——比如问问哥拥抱他最讨厌的弟弟是什么滋味，什么感觉。
再恶毒而怨恨地告诉他。
“就算你再讨厌我，现在也还是会抱住我。”
可是好像没必要。
催眠app的效果诡异地起效了，哥无法回答他。
弟闭上了眼睛，汗水从颊边滑落。他靠着冰冷的房门，滚烫手心接触到了哥的后背。隔着布料，温度在他的手心起伏。
他的手有些微弱的抖，慢慢按住哥的背，把头颅埋下去。
世界安静了，好像只剩下他，以及不爱他的哥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催眠app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