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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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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笑笑捂着仿佛要碎掉的腮帮子,痛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嘴里那块该死的“石头馒头”碎屑,带着一股陈年老灰的涩味,顽固地盘踞在舌根。更让她社死的是墙头上那道冰锥子似的目光,简直要把她钉在原地,原地表演一个原地爆炸!
“看什么看!没见过饿急眼了啃砖头的啊?!” 林笑笑恼羞成怒,也顾不上什么淑女(她本来也不是)形象,梗着脖子,用尽毕生演技,试图把刚才那声惨叫和现在的狼狈姿态,演变成一种…呃,行为艺术?或者是对封建糟粕食物的无声控诉?
墙头上,那玄衣男子——萧景珩,眸光深沉如墨,将院中少女的窘迫、强装的凶悍以及眼底一闪而过的羞恼尽收眼底。她身上那件洗得发白的旧衣,这破败的院落,还有她面前那盘堪称“刑具”的食物…一切都在无声诉说着她的处境。此女行为荒诞,言语粗鄙,但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里,却燃烧着一股奇异的、与周遭死气沉沉格格不入的生机…或者说,是某种破罐子破摔的疯狂?
他并未言语,也无意介入这深宅内院的龃龉。只是觉得这一幕,比朝堂上那些老狐狸的虚与委蛇有趣得多。他目光在她捂着腮帮子的手上停留一瞬,又扫过那个被咬了一口的硬馒头和她脚边那个盛着浑浊液体的破瓦罐,眉峰几不可察地微蹙,随即身影一晃,如同鬼魅般消失在墙头,仿佛从未出现过。
“呼…” 压力源消失,林笑笑瞬间泄了气,一屁股坐在地上,捂着腮帮子直抽冷气,“疼死老娘了…这古代馒头,是特么暗器吧!”
牙疼和饥饿的双重折磨让她头晕眼花。她看着那个瓦罐里被她寄予厚望的“除酸碱水”,再看看地上那个顽固的生化武器馒头,一股巨大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不行!不能放弃!林笑笑,九年义务教育白上的吗?化学老师棺材板要压不住了!”她用力拍拍自己的脸,强行打起精神。刚才的思路没错!酸味可以用碱中和,但这馒头的问题不仅是霉变发酸,更重要的是…它太硬了!硬得能当凶器!这显然是发酵失败或者压根没发酵的产物!
发酵…酵母…老面引子…
林笑笑的目光再次锁定墙角那堆白色粉末(疑似碱面)和瓦罐里的碱水。一个更清晰、更大胆的计划在她饿得发绿的脑海里成型——与其改良这个“失败品”,不如从头来过!她要自己做馒头!
说干就干!林笑笑化身饿狼,再次扑向墙角,这次她目标明确——那堆白色粉末!她小心翼翼地用破碗挖了小半碗,又跑到那口摇摇欲坠的水缸边,看着里面浑浊的水,胃里一阵翻腾。但为了活下去,为了吃口人吃的饭,拼了!她屏住呼吸,舀了小半瓢水,和那堆白色粉末混合在一个相对干净点的破陶盆里。
“碱水有了,还差面粉…面粉呢?”她环顾这个家徒四壁的小院,连老鼠看了都要摇头叹气的地方,怎么可能有面粉?
就在她绝望之际,院门口传来一阵细碎急促的脚步声。一个穿着同样半旧、但浆洗得干净些的布衣小丫头,提着一个盖着布的小篮子,气喘吁吁地跑了进来,小脸吓得煞白。正是她的另一个丫鬟,也是唯一对她还算有几分真心的小桃。
“小…小姐!您没事吧?奴婢刚才看见春杏气冲冲地跑出去,嘴里还骂骂咧咧的…她是不是又欺负您了?”小桃看到林笑笑坐在地上,捂着腮帮子,一副惨状,眼圈立刻红了。
“小桃!来得正好!”林笑笑看到小桃,眼睛比饿狼见了肉还亮,“快!有没有面粉?一点点也行!”
“面粉?”小桃被问懵了,下意识地护紧了手里的篮子,“小姐…您饿糊涂了?咱们院里…哪还有细粮啊?奴婢…奴婢好不容易才从厨房杂役张婶那里,偷偷求了点…这个…”她掀开篮子上的布,里面是几个同样灰扑扑、但个头明显小一圈、看起来稍微软乎一点的杂粮窝窝头,还有一小把蔫了吧唧的野菜。
看着那几个窝窝头,林笑笑心里五味杂陈。这大概就是小桃能弄到的极限了,还得冒着风险。但她现在需要的不是这个!
“不是这个!小桃,我需要面粉!白面!一点点就好!我有大用!”林笑笑抓住小桃的手,眼神灼热得像是在搞传销,“相信我!我能变出好吃的馒头!比这个…这个石头好吃一百倍!”她指了指地上那个生化武器。
小桃被她眼中的狂热和笃定惊到了。小姐今天真的很不一样!以前只会默默忍受,眼神都是灰暗的,可现在…那双眼睛亮得吓人,充满了她看不懂的、叫做“希望”的东西。
“白面…”小桃犹豫了一下,一咬牙,“厨房的张婶人很好,偶尔会偷偷藏一点点边角料…奴婢…奴婢这就去试试看能不能再求一点来!小姐您等着!”她把篮子塞给林笑笑,转身就跑,小小的身影充满了决绝。
等待的时间格外漫长。林笑笑一边啃着那个稍微软乎点的杂粮窝窝头(味道依旧感人,但至少能咬动),一边盯着那盆碱水,脑子里飞快地过着她仅存的、关于“老面馒头”和“碱面馒头”的模糊知识。原理好像是…酵母菌发酵产生酸,加碱中和?没有酵母怎么办?用上次留下的面引子?可她现在毛都没有!死马当活马医,用碱水直接和面,做死面馒头?口感肯定不行…但至少能软和点?或者…加点糖促进自然发酵?糖?那更是奢侈品!
就在她快把头发薅秃时,小桃像一阵风似的又跑了回来,小脸跑得通红,怀里紧紧揣着一个小布包。她警惕地看了看院外,才小心翼翼地把布包递给林笑笑:“小姐…只有…只有这么多了…张婶偷偷给的,说…说让您省着点…”
林笑笑激动地接过布包,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是大约两小碗的、微微泛黄的面粉!虽然品质一般,但在这个小院里,这简直是金粉!
“够了!小桃!你立大功了!”林笑笑恨不得抱着小桃亲一口。她立刻把面粉倒进那个相对干净的破陶盆里,然后端起那盆沉淀了一会儿、上层相对清澈些的碱水。
“小姐…您…您这是要做什么?”小桃看着小姐把浑浊的水往面粉里倒,吓得声音都变了,“这水…不干净啊!”
“这不是普通的水!这是科学!”林笑笑一脸高深莫测,手上动作不停。她回忆着美食博主和面时的样子,把碱水一点点倒入面粉中,另一只手笨拙地开始搅拌、揉捏。没有量杯,没有比例,全凭感觉!碱多了会发黄发苦,碱少了酸味中和不掉…她只能祈祷残留的化学直觉还在线。
“小桃,来帮忙!使劲揉!把它揉光滑!”林笑笑招呼道。主仆二人围着破陶盆,使出吃奶的力气,跟那一团黏糊糊、灰黄色的面团较劲。林笑笑一边揉,一边心里疯狂吐槽:这和面比撸铁还累!古代劳动人民太不容易了!等她发达了,第一件事就是发明个揉面机!
面团终于勉强成型,表面光滑了一些,虽然颜色依旧可疑。林笑笑把它分成几个小剂子,胡乱捏成团状。没有蒸笼?她目光扫过灶台那个黑黢黢、带着裂痕的陶甑。凑合用!
她指挥小桃生火烧水——又是一阵手忙脚乱,烟熏火燎,呛得两人直咳嗽。好不容易水开了,林笑笑小心翼翼地把那几个灰黄色的面团放进陶甑里,盖上破了个洞的木头盖子。
“接下来,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林笑笑搓着手,眼睛死死盯着那冒出缕缕蒸汽的破陶甑,紧张又期待。小桃也屏住呼吸,一脸茫然又带着点莫名的信任。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蒸汽氤氲,一股奇异的、混合着麦香和淡淡碱味的香气,开始从破盖子的缝隙里顽强地钻了出来。
“咦?好像…有点香?”小桃吸了吸鼻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林笑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成了?还是搞砸了?
就在这充满期待与忐忑的当口,院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春杏那尖利刺耳、带着得意与恶毒的声音:
“夫人!您快看!三小姐她不知从哪偷了面粉,在院里鬼鬼祟祟不知道弄些什么脏东西!还顶撞奴婢,说府里的食物是…是那个什么‘生化武器’!简直是大逆不道,不敬尊长!”
脚步声逼近,破旧的院门被粗暴地推开。当家主母王氏,穿着一身绛紫色绸缎衣裙,头上珠翠微晃,脸上罩着一层寒霜,在春杏和几个膀大腰圆的粗使婆子簇拥下,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她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瞬间就锁定了灶台边灰头土脸、手里还拿着烧火棍的林笑笑,以及那个冒着热气的破陶甑。
“好你个林笑笑!”王氏的声音冰冷刺骨,“偷盗府中财物,私设小灶,还口出狂言!我看你是反了天了!来人!给我把这脏东西砸了!把这个不知礼数的贱丫头拖下去,家法伺候!”
两个粗壮的婆子立刻如狼似虎地扑了上来,目标直指那个还在冒着热气的陶甑和林笑笑!
小桃吓得尖叫一声,下意识地想挡在林笑笑身前。
林笑笑的心猛地一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完了!千算万算,没算到春杏这贱婢告状来得这么快!她的“碱面馒头”实验,眼看就要胎死腹中!怎么办?硬刚?她现在这身板,还不够婆子一巴掌拍的!
电光火石之间,林笑笑的目光扫过王氏那张刻薄的脸,扫过春杏那小人得志的嘴脸,再扫过那个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破陶甑…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念头冒了出来!
就在婆子的手即将碰到陶甑的瞬间,林笑笑猛地一个箭步上前,不是阻拦,而是抢先一步,用烧火棍(垫着破布)一把掀开了那滚烫的陶甑盖子!
“嗤——!”
一股比刚才浓郁数倍、带着独特碱香和麦香的白色蒸汽,如同出笼的猛兽,瞬间喷涌而出,直冲离得最近的那个婆子面门!
“哎哟!”那婆子被滚烫的蒸汽一熏,眼睛都睁不开了,捂着脸连连后退。
蒸汽散开,露出了陶甑里的景象——几个圆润饱满、表皮呈现出诱人淡黄色、蓬松暄软、正散发着阵阵热气和浓郁香气的…馒头!
那香气,带着谷物天然的醇厚,又融合了一种奇异的、令人食欲大开的碱香,瞬间压倒了小院里原本的霉味,霸道地钻入每个人的鼻腔。
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氏刻薄的表情僵在脸上,准备扑上来的动作顿住了。春杏得意的笑容凝固,张大了嘴巴。连那两个婆子都忘了动作,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几个从未见过的、看起来无比松软诱人的“白面馒头”吸引了过去。
小院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只剩下陶甑里馒头散发的袅袅热气,和那勾魂夺魄的香气。
林笑笑强压下狂跳的心脏,无视脸上被蒸汽熏出的红印,挺直了瘦弱的脊背,用一种混合了劫后余生、科学胜利的激动以及刻意装出来的无辜语气,对着王氏,清晰地说道:
“母亲大人明鉴!女儿并非偷盗,也非私设小灶,更非口出狂言!女儿只是…实在无法下咽那发霉变质、硬如石块的‘食物’!女儿为求活命,只能用院中墙角无意发现的、或许是老天垂怜的一点碱土,结合从一本偶然得到的残破杂书上看到的法子,尝试着将这无法入口之物,改良一二,做些干净、能吃的东西果腹罢了。”
她伸手指向陶甑里那几个黄澄澄、蓬松松的碱面馒头,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点委屈又带着点小骄傲的表情:
“母亲您看,这,便是女儿用那‘脏东西’和一点点面粉,做出来的‘碱面馒头’。它没有霉味,松软可口,干净卫生!女儿只是想活下去,吃口人吃的饭,这…也有错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小院里。那“干净卫生”、“人吃的饭”几个字,像无形的巴掌,狠狠扇在王氏和春杏的脸上。尤其是那陶甑里散发出的、实实在在、做不得假的浓郁香气,成了她话语最有力的佐证。
王氏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看着那几个从未见过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馒头,再看看林笑笑那双亮得惊人的、毫不退缩的眼睛,一时竟被噎得说不出话来。砸?这香气…连她都忍不住想尝尝!不砸?这庶女今日的反常和这“奇技淫巧”,让她心头莫名升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空气仿佛凝固了。灶膛里残余的火星噼啪轻响,馒头的香气越发浓郁。
墙外某个不起眼的角落,一道玄色的身影并未远离。萧景珩隐在阴影中,鼻翼微动,清晰地捕捉到了那股奇异的、令人食指大动的香气。他深邃的目光穿透院墙,再次落在那瘦小却挺直了脊背的少女身上,眸底深处,一丝极淡的、名为“兴味”的涟漪,悄然荡开。
此女…竟真能点石成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