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月腰之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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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霜死后第三日，北境下了场百年难遇的雪。
沈墨站在蝴蝶谷的悬崖边，脚下是万丈深渊。谷底三天内开满了月腰花，蓝得刺目，像是从地底渗出的血，凝成了这片不该存在的花海。
他怀里抱着那幅未完成的画，画中宁霜执剑回眸的轮廓只勾勒了一半，剩下的部分被血浸透了——是赵太师喉间喷出的那一道。
沈墨指尖抚过画中人的唇角。那里本该点上一抹朱砂，如今却空着。
他突然想起宁霜毒发那夜，她蜷缩在雪地里，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心口。铠甲之下，她的皮肤滚烫，心跳从越来越快到越来越弱。
“这里……有一粒从安阳带回的种子。”
雪越下越大，沈墨的睫毛结了霜。他低头看向山谷，恍惚间仿佛看见宁霜站在花丛中，仍是银甲红袍的模样，抬头望着他。
沈墨没有跳崖，他去了北境战场，他还是想要一个真相，只是这一次他想直面答案。
在一片破烂的扎营军中他找到了宁霜的副将，短短几日，副将已经成了残废，左腿从膝盖以下都没了，整日躺在破败的帐里，靠劣酒麻痹自己，当他看见沈墨来找他时，竟然笑了。
“你是来杀我的？”
沈墨没说话，只是将一包“朱砂泪”倒进他的酒壶。
副将靠在床边，盯着那泛红的液体，突然道：“你知道宁将军为什么纵容我活着吗？”
他扯开衣襟，露出心口处一道狰狞的疤，“因为我在战场上救过她的命。”副将大笑，“可你以为仅仅这样就足以让她心慈手软吗？”
沈墨的手抖了一下，副将趁机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不止如此，还因为二十年前，安国屡次犯我边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沈默嗓子说不出一句话，过了片刻才从喉间挤出一句“冤冤相报，何时了”
副将戏谑的看着沈墨，松开他的手腕，“就因为你们安国屡次来犯，我的父亲镇守边关，却遭俘虏陷害，含冤而死，我的母亲温顺善良，却被流寇侵犯，自杀身亡，而我年仅一岁的妹妹，被割去头颅，曝尸城门，不得瞑目！沈墨你告诉我冤冤相报何时了，你自己信吗？”
沈墨站着挪不开脚步，他就这样听着，他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安国第一个女官员，就因为二十年前有人用父亲与他的性命相挟，他的母亲不得已成为那场浩劫的帮凶。
沈墨不敢回忆下去了，他逃避开副将的目光，开始疑惑这个真相他是否能承受，犹豫间已转过身抬起脚。
“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你是谁”副将手撑着床边艰难站起来，打断了沈墨的往出走的脚步。
沈墨手攥着衣角，咬紧牙关，停在离军帐一步之遥的地方。
“你腰间的玉佩与三年前那晚，安阳城一位死去夫人的一模一样。她这几年都在寻找那些惨死的安国尸骨，让他们安歇在蝴蝶谷，只因为蝴蝶谷不隶属于任何地方。”
沈墨的手松开衣衫，脚底加快，但还是能听到副将在后面嘶喊着，
“她命我寻找北方种出月腰花的方法，却不想阴差阳错，竟是用骨灰培育便可开花，我给她送去消息，可她还是没等到月腰花开”
“因为对你的爱慕，因为对我的愧疚，让她只能一步步把自己逼入深渊，只能用自己的命去还，可你我都明白她也只是被这世间推着走的女子”
“沈墨，我们都是自私的人，谁也别怪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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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墨回到蝴蝶谷时，已是深冬。
谷中的花谢了，只剩枯枝在风雪中摇曳。他跪在花田里，徒手挖开冻土，直到指尖血肉模糊，才触到那层特殊的土壤——灰白色，带着淡淡的腥气，那是安国战死者的骨灰。
宁霜用这种方式，将安国的亡魂种在了北方的土地上。
雪越下越大，渐渐覆盖了整片山谷，沈墨躺在花田中央，怀中抱着那幅画，画中宁霜未完成的眼睛似乎在望着他，温柔又哀伤。
他缓缓闭上眼睛。
百年后，蝴蝶谷成了北境奇景。
每年春天，山谷都会开满蓝色的月腰花，花期比南方还要长。当地人传言，花丛下葬着一位女将军，她的心上人是个画师，至死都没能完成她的画像。
有个游方道士说，曾在雪夜看见谷中有两道影子——一个穿着银甲，一个提着画笔，并肩站在花海中央。
可当人们走近时，那里只有随风摇曳的月腰花，和一块无字碑。
碑前常年放着一幅未完成的画，画中女子执剑回眸，唇角一点朱砂红得刺目。奇怪的是，无论风吹雨打，那抹朱砂从未褪色。
像是有人年年都来添上一笔。
“将军，北方种出月腰花了”
结尾·序
空萧廊下人
抚琴婘眉生
蝴蝶吻月腰
枯木似逢春
琉璃折瓦片
负心弹蒙尘
世人怜女泪
亦不敢纵身
她凋破之魂
曾为爱嗔嗔
"如何雪月交光夜，更在瑶台十二层。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唐·李商隐《无题》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月腰之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