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血色黎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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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国的春天总是来得早。
沈墨站在庭院里，手中画笔蘸了青黛，在宣纸上轻轻晕染。画中的月腰花刚刚绽放，淡蓝色的花瓣低垂如月，花蕊纤细如腰。妻子素衣最爱这种花，说它像极了江南的烟雨，温柔又寂寥。
“爹爹！”小桃从花丛里钻出来，粉嫩的掌心捧着一朵刚摘的野花，“你看，像不像娘亲簪子上的？”
沈墨笑着揉了揉女儿的头发，将她抱到膝上，指着画道：“小桃看，爹爹把你也画进去了。”
画中的小桃蹲在花丛边，素衣正在晾晒衣裳，阳光透过梨树枝叶，在他们身上洒下斑驳的光影。这是他此生最后一幅幸福的画。
夜色降临时，沈墨听见了远方的号角声。
起初只是隐约的闷响，像夏日的雷滚过天际。素衣正在灯下缝补小桃的衣裳，闻声抬头：“是不是要下雨了？”
沈墨放下画笔，推开窗。
远处的山脊线上，火光如蛇，蜿蜒而来。
“不是雷。”他声音发紧，“是马蹄声。”
安国与宁国交战已有半年，但前线一直僵持在百里外的苍岭关。谁也没想到，宁国的铁骑会突然出现在王城之下。
第一支火箭射进城时，沈墨刚抱起熟睡的小桃。
“走！”他拽住素衣的手腕，可妻子却挣脱开来，转身冲向里屋。
“银票！地契！”她声音发抖，“得带上——”
“不要了！”沈墨厉声喝道，“逃命要紧！”
可已经来不及了。
街道上乱得像沸水泼进了蚁穴。
百姓们哭喊着四散奔逃，有人抱着孩子，有人拖着包袱，还有人跪在路中央，对着火光磕头祈祷。沈墨紧紧搂着小桃，另一只手拽着素衣，逆着人流向城南逃——那里有座废弃的粮仓，或许能躲过一劫。
可他们刚拐进小巷，就听见了马蹄声。
“安国狗！”马背上的宁国骑兵高举长刀，“一个不留！”
素衣猛地推开沈墨：“井！跳井！”
巷子尽头有口枯井，井口窄得只容一人。沈墨想也不想，先把小桃放了下去，正要拉素衣，却听见“噗嗤”一声——
一支箭穿透了素衣的胸口。
“带小桃……走……”她嘴角溢出血沫，却死死扒住井沿，用身体挡住了追兵的视线。
沈墨牙关咬出了血，却只能松开手，滑入井底。
井底漆黑如墨，小桃在他怀里发抖。
“爹爹，娘亲呢？”
沈墨捂住她的嘴，听着头顶的杀戮声。刀剑劈开血肉，箭矢钉入木墙，火焰吞噬茅屋……还有那个冰冷的声音——
“搜干净，别留活口。”
脚步声逼近井口，火光从上方的缝隙漏下来。沈墨屏住呼吸，将小桃的脸按进自己胸口。
“这有个女人！”有人踢了踢素衣的尸体，“死了。”
“井里看看！”
一根长矛猛地捅下来，擦着沈墨的肩膀钉进井壁。小桃吓得一颤，差点哭出声。
“嘘……”沈墨贴着她耳朵，声音轻得像羽毛，“别怕，爹爹在。”
长矛又捅了几下，终于收了回去。
“没东西，走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沈墨刚要松口气，却听见小桃闷哼一声。
“小桃？”
他摸到孩子后背一片湿热。
——那支长矛，终究还是戳中了。
天亮时，沈墨爬出了枯井，素衣的尸体伏在井沿，双手仍死死扒着砖石，仿佛要用最后的力气堵住追兵的视线。他轻轻合上她的眼睛，转身去看小桃。
孩子已经没气了，小小的身体在他怀里渐渐冷透。
沈墨跪在废墟里，喉咙里滚出一声呜咽，像被撕碎了的野兽，远处传来是敌军的欢呼声。
他抬头，看见宁国的军旗在城头升起，旗下立着个银甲红袍的女将军。晨光中，她摘下头盔，露出一张冷冽如刀的脸。
屠城的命令，就是她下的。
有士兵跑来汇报：“宁将军，安国王室已全部伏诛！”
宁霜淡淡点头：“清点战利品，午时撤军。”
她转身时，披风扫过地上的尸体，像拂过一片落叶般随意。
沈墨死死盯着她的背影，指甲抠进掌心，血一滴一滴砸在女儿的衣襟上。
他当即决定，他要让这个人偿命。
三日后，宁国大军凯旋。
沈墨用仅有的银钱换了把匕首，混在俘虏队伍里。他本想找机会刺杀宁霜，却听见路过的士兵议论——
“听说将军回朝后，陛下要封她做镇北侯呢！”
“可不是？这一仗打完，谁还敢提和亲的事？”
“不过她下手也太狠了，连孩子都……”
“嘘！你想掉脑袋吗？”
沈墨僵在原地。
和亲？
他突然明白了宁霜为何要屠城——她需要一场绝对的胜利，来证明自己比“和亲公主”更有价值。
他的妻女，不过是她野路上的垫脚石。
匕首在袖中发烫。沈墨望着远处的宁字大旗，缓缓松开手。
死太便宜她了
他要让他承受的痛，在她身上千百倍的还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血色黎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