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已达》时薿

64、第 64 章

　　吱呀。

　　原本关着的卧室门慢慢打开，莫楠端着牛奶杯站在门口：“妈，还是装吧。你说得对，就算现在勉强看得清，慢慢也会失明。错过了这次装修的机会，以后更遇不到了。”

　　莫楠父母对视一眼，莫楠妈妈赶紧上前：“怎么这么晚还没睡，杯子我来拿就好，小心摔了。”

　　莫楠爸爸也站起身，打开包：“楠楠，这是你最爱的那家糕点，你尝尝。”

　　莫楠妈妈又开始碎碎念：“这么晚了，不过，刚好没洗漱。楠楠，你要是饿了就吃点再刷牙。”

　　莫楠笑着点点头：“嗯。”

　　气氛和谐，谁也没再提之前的事，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尤达边画图边和时行闲聊：“我现在也算是遇到了不喜欢我的人。”说着把莫楠对装修房子的冷淡态度说了一遍，接着说：“之前每一个人看见我都急着签合同，搞得我都自以为自己魅力很大。”

　　“现在也算是回归现实，毕竟人人都追着让我设计也太夸张了。”

　　时行笑了笑，看尤达的样子，丝毫没有被对方的态度打击到，边说手中的工作也没停下来过。转而说起另外一件事：“明天我就回来了。”

　　“啊？这么突然？”尤达停下笔，抬起头，有些惊讶。

　　“是啊，刚好可以休息三天。”看着尤达的神情，时行笑得开心。

　　尤达看着自己杂乱的桌面，有些纠结：“我还没准备呢，我这几天都安排了工作。等我看看，你好不容易回来，得把时间空出来才行。”

　　说着就去翻自己的日程表，看怎么腾挪一下。

　　时行看尤达一下出现在镜头，一下又消失，只有声音断断续续传来：“这个画图可以放在后面，看现场的话，暂时不去了，晚几天。等等，这个今天我就可以先做了。啊啊啊啊，还是有好多事，我怎么给自己安排了那么多。”

　　时行忍不住出声：“你不用为我改变计划，我回来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一起出去玩和陪你去工作，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如果让我选，我更愿意和你一起去工作。”

　　尤达停下忙乱的脚步：“真的？”

　　时行郑重点头：“真的，千真万确！”

　　尤达有些心动，但还是犹豫说道：“可是，这样会不会不太好。你放下工作辛辛苦苦回来一趟，居然还要陪我工作。而且，其他人约会都是去玩，我们这个不太对吧。”

　　时行佯装困惑：“你觉得可以，我觉得合适，还有谁不同意吗？”

　　尤达拍手：“那就这么定了。”

　　和时行说好，尤达又觉得自己干劲十足，挂断电话，正准备继续工作的时候，一个意外的人来了。

　　“你确定吗？”尤达看向莫楠妈妈，有些不解。原本尤达以为是设计上哪里需要改动，没想到，莫楠妈妈上门来说，她们决定放弃唐云的帮助，自己支付装修费用。

　　“嗯，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唐小姐那我已经说了，我这次来是想着能不能降低点标准。不用装那么好，紧着莫楠的需求就好。”说到这，莫楠妈妈有些不好意思。

　　一开始莫楠的病情被朋友发在网上，想要看看有没有什么更好的治疗办法，但关注的人很少。所以唐云联系她的时候，她还有些不相信。

　　原本没想过要装修的，全家的心思都想着要是莫楠能好起来就好了。但是后来，没看到恢复的希望，莫楠妈妈也接受了唐云的建议。至少，房子装好了，莫楠在里面住起来更安全。

　　在知道唐云需要拍摄莫楠，全家都有些抗拒。莫楠妈妈担心视频发出去，要被网上的人指指点点，对孩子以后不好。

　　但是看着莫楠在家里生活不方便的样子，又想开了。如果现在不赶紧示弱，为孩子准备一个良好的生活环境，那等他们以后老了。这个热度过去了，他们的事情更没有人来关注。

　　这些天，莫楠虽然努力做出愿意被拍摄的状态，但莫楠妈妈对于自己孩子的每一个表情、动作都无比熟悉，又怎么能瞒过她呢。看着莫楠在镜头面前笨拙的走路，展示自己因为视力问题带来的生活不便。

　　莫楠妈妈却再也没有勇气，让莫楠去习惯自己的未来。

　　就算是以后越来越糟糕，可是孩子要这么在镜头面前展示自己的问题，就像撕开了莫楠最后的自我保护。

　　莫楠妈妈脸上带着酸涩，还是勉强笑着说：“莫楠是一个很要强的孩子，是我之前想岔了。只想着让她接受现实，去适应随时可能变坏的眼睛，没去想保护她的自尊。”

　　如果可以替代，莫楠妈妈愿意代替莫楠接受一切伤害，即使是自己的眼睛看不见，即使是撕开自己的伤口来获取别人的同情。可现实无法改变，伤害是莫楠自己的。作为父母，能做的就是为孩子保有自尊。

　　尤达沉默，她想到了上次见面的时候莫楠对自己的抗拒。不接受适合视障人士的装修，就像是不接受自己的命运。她也很难过吧，只是想要有尊严的生活，但是又不得不去面临现实的痛苦。

　　尤达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对莫楠妈妈说道：“其实，接受别人的帮助也没那么不好。唐云和叶心都是很好的人，她们是真心想要帮助莫楠的。”

　　莫楠妈妈说：“是啊，她们都是好人。但是，莫楠现在这样，我能让她开心的事情已经不多了。至少自己出钱，会让她心里没有那么难受就好。”

　　莫楠妈妈离开了，尤达看着自己的设计稿陷入沉思。减少预算，重新设计对于尤达来说，只是重头再来，耗费精力。现在的尤达经验丰富，在莫楠妈妈刚说的时候，脑海中就已经闪现很多念头。

　　橱柜板材可以降级，背面看不见的地方可以贴废砖，墙面漆选最普通的颜色，家具用成品比定制便宜。省钱的方法很多，可尤达没有把这些念头转变成设计的动力。

　　尤达知道，反正莫楠也看不清，即使用最便宜的装修设计，只要基础功能可以满足需要就好。这么想来，确实算是最有性价比的做法。

　　可尤达看着原本设计的效果图，迟迟下不了删除的决心。

　　想了想，还是给唐云发消息，最后再确定一下。

　　直到时行站在眼前，可尤达还是忍不住看手机。昨天的消息一直不见唐云回复，打电话也没有接。

　　“吃饭的时候别看手机了。”时行挥手，挡住尤达的视线。

　　尤达抬起头，才发现自己碗中全是菜。自己都没注意，吃一口停半天。

　　抱歉地对时行笑笑，放下手机，强迫自己不再关注。“对不起啊。你还不容易回来一次。”

　　时行摇头，把上面已经冷掉的菜挟到自己碗中，不赞同尤达的说法：“你对不起的是你的胃。不是你说的，边看边吃伤气血。”

　　尤达笑了，无奈点头：“我还拿这句话来教育你，没想到自己都遵守不了。”

　　“有什么难题吗？你一直心神不宁的。”时行好奇。

　　尤达说：“没什么，只是我想和唐云确定一下，是不是就按照莫楠妈妈的想法，重新修改设计。”说着看向时行：“对了，你有做过视障人士的家装设计吗？”

　　时行摇头：“我只做过一个需要坐轮椅的无障碍设计，可以参考吗？”

　　尤达叹息：“那个我看了，但是还是不太一样。你那个设计的重点在于轮椅的使用。全屋动线简单直接倒是不错，我在莫楠家的设计也想到了这点。”

　　说着，尤达有了一个新主意：“要不，等下你陪我去感受一下盲人的感觉，我找找灵感。”

　　时行应允：“好，现在先安心吃饭。”

　　“好的啦。”

　　来到莫楠家，尤达拿出丝巾绑在头上，遮挡住一部分视线，模拟莫楠的视角。

　　透过丝巾隐隐约约还是能看个大概，尤达大胆迈步。但走动起来就发现其实比起看不见，看不清楚也很危险。

　　一些细小的障碍物，家具的棱角，在看得清的时候下意识就避开了，甚至尤达都没有意识到那里有障碍物。可看得模模糊糊的时候，明明整体看过去是安全的，走的时候总是会磕磕碰碰。

　　嘶。

　　尤达收回脚，视物模糊影响了尤达对于空间距离的判断，坐下的时候脚尖磕在茶几尖角上。

　　虽然整个家因为莫楠的眼睛已经尽力收拾了，但对于她来说，还是不方便。

　　莫楠妈妈看着尤达从一开始的莽撞直接迈步，到后面小心翼翼摸着前行，有些担忧：“没事吧。莫楠一开始也是这样，后来熟悉了才没经常碰到。”

　　尤达摘下丝巾，认同点头：“因为看不清楚，所以对于正常人来说合理的设计，在看不清的时候反而不安全。”

　　“客厅茶几换成落地款式可以减少磕碰，走道可以增加扶手。还有以后家里的柜门扶手，都换成隐形扶手更安全。”

　　说着尤达看向外面：“就是外面的路太窄了，车子进不来。”

　　莫楠妈妈说：“是啊。一开始留的路也还算宽，那个时候大家都是走路，谁家有辆自行车就算最好的了。谁想到，现在满大街到处都是汽车。”

　　尤达顺嘴说道：“是啊，这些以前预留的通道，已经不满足现在的需求了。”

　　莫楠妈妈：“不过，我们现在住在这里反倒刚好。周围都是熟悉的邻居，有事说一声就好。医院也在附近，出门就是各种小摊，买东西也方便。”

　　说着莫楠妈妈笑道：“车进不来也是好事，这样莫楠以后自己在这附近转转也不担心。”

　　尤达点头，对自己来说不方便的因素，对于莫楠来说反倒是有利的地方。

　　屋内观察得差不多，尤达和时行两人告别离开。

　　走出门，尤达继续拿出丝巾蒙在眼上。“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