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城再无雪》漠然愿

9、专属摄影师

　　早上六点十五分，陆御然的手机在枕边疯狂震动，嗡嗡声在安静的寝室里格外刺耳。窗外才刚泛起鱼肚白，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在地板上投下细长的光线。他闭着眼摸到手机，冰凉的金属外壳让他下意识缩了缩手指。按下接听键，还没开口，听筒里就传来林宥婕元气十足的声音，清脆得像清晨的鸟鸣，"陆御然！起床了！太阳晒屁股了！"

　　"...现在才六点。"他把脸埋进枕头里，声音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我们不是约七点吗？而且十点才要拍集体照欸..."

　　"谁要拍那些千篇一律的集体照啊？"林宥婕在电话那头理直气壮，背景音里能听到清晨校园里稀疏的鸟叫声，"我们说好今天七点的，今天你必须要当我的专属摄影师！"她的声音因为兴奋而略微提高，像是已经喝了好几杯咖啡。

　　陆御然睁开一只眼，看到窗外才蒙蒙亮的天色，叹了口气，"林大小姐，您这是要拍日出写真？"

　　"少废话，给你二十分钟。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林宥婕的语气不容拒绝。

　　"欸...不对！不是说好的七点吗？怎么变成二十分钟后？"来不及了，电话挂断的嘟嘟声像是某种不容质疑的宣判。

　　睡在地上的张嘉俊睡眼蒙胧地抬起头，眼下挂着明显的黑眼圈，幽幽地说，"你们俩这相处模式，简直像结婚二十年的老夫老妻。"为什么张嘉俊会睡在陆御然宿舍的地板上呢？原来陆御然明知道今天要早起却还是邀请他来宿舍开黑，而且昨天厮杀异常激烈，当厮杀结束后，已经超过孟芷晴规定的回房时间了，张嘉俊累到坐在房间地板上直接倒头就睡，才会有现在两人四只熊猫眼互看的场景。

　　"滚。"陆御然抓起枕头砸过去，棉质枕头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精准命中张嘉俊的脸。他的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

　　二十分钟后，校园里还飘着晨雾，草叶上挂着晶莹的露珠。陆御然三步并作两步冲下楼梯，相机包在背后一颠一颠的。林宥婕穿着oversize的白色衬衫和牛仔短裤，正蹲在花坛边逗一只胖橘猫，纤细的手指轻轻挠着猫咪的下巴。听到脚步声，她抬头露出清纯的笑容，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迟到三分钟。"她的声音因为得意而略微上扬。

　　"这已经是我四年来最快的一次起床速度了。"陆御然把相机包甩到肩上，金属扣环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他打量着林宥婕的装扮，目光从她光洁的小腿一路向上，最后停在她明亮的眼睛上，"你就穿这个拍毕业照？"

　　"当然不是！"林宥婕从身后变魔术般拎出一个纸袋，塑料袋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她掏出一件折叠整齐的学士服，黑色的布料在晨光中泛着微微的光泽，还有——"她像变戏法一样又掏出一把梳子和发圈，塑料发圈上挂着一个小小的草莓装饰，"你要负责给我扎高马尾。"她的语气理所当然，像是下达某种不可违抗的命令。

　　陆御然挑眉，"我什么时候答应过这个？"

　　"三年前露营的时候，你夸下海口说过'我妹的头发都是我扎的'。"林宥婕理直气壮，"现在我就是你妹。"

　　"其實妳比我大三天。"陆御然办了一个鬼脸，无奈地接过梳子，示意她转身。晨光中，林宥婕的发丝像绸缎一样从指间滑过，带着淡淡的桃子洗发水味道。陆御然熟练地将头发束起，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当时不是还说'谁要当你妹'？"

　　"此一时彼一时。"林宥婕晃着脑袋检查马尾的牢固度，发尾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今天你要是不把我拍得好看，我就告诉你们系上的同学你欺负我，本系花如果告状你一定会变成系上公敌。"她的声音因为威胁而压低，但眼中的笑意出卖了她。

　　"...妳怎么可以利用美色收买我们系上那些见色忘友的家伙～"陆御然的声音因为无奈而拖长，想着系上那群牲口如果听到林宥婕的告状肯定不会饶过自己的。

　　"上礼拜我在走廊上遇到张嘉俊的时候，他还说如果你欺负我,他就要把你大一在宿舍穿着内裤、翘着二郎腿弹吉他的照片传给我。"

　　陆御然手一抖，差点把刚扎好的马尾扯散，想着现在可能还躺在自己初租屋地板上的张嘉俊，喉咙里发出一声不自然的咳嗽，"那个叛徒..."

　　早晨的时光通常大四学生一定还在酣睡，校园里安静得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路上都是行色匆匆准备上早八的大一新生，背着沉重的书包，脸上挂着睡意。他们避开了人满为患的著名景点，专挑冷门角落，那些承载着他们四年回忆却鲜少人知的地方。

　　在图书馆后门的石阶上，青苔在石缝间顽强生长。林宥婕坚持要拍一张'学霸写真'。她装模作样地捧着本《高等数学》，厚重的书本在她手中显得格外突兀。她眉头紧锁，做出一副苦思冥想的样子。陆御然蹲在地上找角度，膝盖抵在粗糙的石面上，相机取景框里是她夸张的表演。他忍不住吐槽，声音因为憋笑而略显扭曲，"妳上次打开这本书还是大二期末考试前夜，而且妳还有一题超基本的微积分算不出来还是我教妳的。"他的手指因为回忆而轻轻敲击着相机侧面。

　　"闭嘴，专业点。"林宥婕踹了下他的小腿，"把我拍出那种'智慧的光芒'。"她的声音因为装腔作势而显得格外滑稽。

　　"你眼睛里只有'饿狼的光芒'。"陆御然按下快门，"去年那次期中考你在这通宵复习，吃了三碗泡面。"

　　"那是战略储备！"宥婕抗议道，脸颊因为被揭穿而微微泛红，像是抹了淡淡的胭脂。

　　转到计算机学院楼顶，这里可是陆御然的地盘，铁质楼梯在他们上楼时发出沉闷的声响。陆御然突然把相机塞给她，动作快得让她差点没接住，"换我来当模特。"他的声音因为突发奇想而略显兴奋。

　　他靠在栏杆上，生锈的铁栏杆抵着他的后背。学着她刚才的样子装深沉，下巴微微抬起，目光远眺。林宥婕透过取景框看他，阳光给他的轮廓镀了层金边，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她突然放下相机，动作因为果断而略显急促，"不行，你这样太假了。"

　　"哪里假？"陆御然维持着姿势不动，声音因为保持表情而略显僵硬。

　　"你平时看我的眼神不是这样的。"林宥婕走上前，伸手扯住他的脸颊往两边拉，"要这样——嫌弃中带着关爱，关爱里掺着无奈，无奈中还混着一点'这傻子没救了'的怜悯。"

　　陆御然拍开她的手，"你这是什么变态要求？"

　　"快点！"林宥婕已经跑回相机后面，"给我你最真实的'陆御然式嫌弃'！"

　　他叹了口气，肩膀因为无奈而微微下垂，下意识看向她——目光里是四年积累下来的熟悉与包容，像是看着自家调皮的小猫。

　　"咔嚓"。

　　林宥婕看着屏幕，满意地点头，"完美！这张就叫《我的专属饭友》。"

　　中午，他们躲开人群，溜进食堂最角落的位置。塑料桌椅因为年久使用而略显陈旧，但被擦得很干净。林宥婕把学士帽倒扣在桌上，黑色布料在白色桌面上格外醒目。她套上塑胶袋后，像碗一样往里倒薯条，金黄色的薯条在黑色帽子里堆成小山。

　　"你能不能有点毕业生该有的样子？"陆御然嫌弃地递过餐盘。

　　"这样多方便。"她理直气壮地抓起一把塞进嘴里，"话说，恭喜你直接取研究所了，而且之前你说要和你们实验室的大魔头竞争那个研究项目，感觉你接下来会更忙了。"她的声音因为食物而略显含糊。

　　陆御然点头，"对呀！还有补习班的新课程也要开始招生了，感觉接下来生活会非常的充实。"他停顿了一下，"妳呢？"

　　"我也还在竹城啊！我就是竹城人你忘了？"林宥婕用薯条指着他的鼻子问，"反正先住家里，工作慢慢找就好吧～"突然，她的手机亮了一下，是一则短讯,拿起来看后瞬间蹦起，把手机凑到陆御然眼前，"喂！陆御然！我收到統一企业的offer啦！就是那家超商巨头統一！他们居然让我当区顾问诶！听说薪水超香的～不过估计要忙成狗了..."

　　"那看来我们不能常常约吃饭了，不过等你赚大钱了你可以请我吃饭。"陆御然打趣说道。

　　"凭什么？"林宥婕瞪大眼睛，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凭我还是学生。"陆御然理直气壮地摊手，露出无赖般的笑脸。

　　"但是你在补习班上课，收入可不比我们一班上班族低欸！"

　　"不然我请妳妳请我,我们互相请？"陆御然提议道，眉毛因为期待而微微扬起。

　　"不要，你根本是想占我便宜，你跟一头猪一样吃那么多，互请还不是我吃亏？ "说完一拳头就要往陆御然肩膀上招呼，动作因为激动而略显夸张。

　　"停停停。"陆御然举手投降，"谁请客以后再说，但我们先约定好以后不管多忙还是要常约吃饭。"

　　林宥婕突然安静下来，低头玩着学士帽的流苏。阳光透过窗户在她睫毛上投下细碎的阴影。陆御然鬼使神差地举起相机，记录下这个瞬间。

　　"干嘛偷拍？"她抬头瞪他。

　　"收集黑料。"陆御然假装检查照片，"以后如果太久没见面我可以拿出来复习一下。"

　　"幼稚鬼。"林宥婕抢过相机，翻看刚才的照片，突然指着其中一张，"这张我要洗出来。"

　　那是他们在校门口榕树下的合影，粗壮的树干上刻满了历年毕业生的名字。她踮脚把学士帽扣在他头上，两人的笑容毫无形象，眼睛因为快乐而眯成一条缝。

　　"随你。"陆御然低头扒饭，掩饰上扬的嘴角。

　　傍晚，他们坐在操场看台上看日落，铁质看台因为一天的暴晒而微微发烫。林宥婕把学士服铺在台阶上当坐垫，黑色的布料在夕阳下泛着橘红色的光泽。她晃着腿啃冰淇淋，甜筒在她手中慢慢融化，滴落在水泥地上。

　　"陆御然。"她突然开口，声音因为沉思而略显低沉，"我们以后还会这样吗？"她的目光没有从远处的夕阳上移开，侧脸被染成温暖的橘红色。

　　"哪样？"

　　"就是......"她比划着，"你随叫随到，我无理取闹。"她的声音因为不确定而略显飘忽。

　　陆御然看着她被夕阳染红的侧脸，伸手弹了下她的马尾，"你想得美。"

　　在林宥婕炸毛前，他又补了一句，声音因为承诺而显得格外坚定，"不过火锅可以常约。"

　　"那说好了。"她伸出小拇指，"每年至少三次。生日、跨年，还有......"

　　"还有你想吃的时候。"陆御然勾住她的手指，"老规矩，你负责点菜，我负责买单。"

　　林宥婕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突然抓起学士帽扣在他头上，"毕业快乐，我的专属摄影师。"她的声音因为情感而略显哽咽。

　　陆御然扶正歪掉的帽子，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盒子扔给她，"毕业礼物。"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略显生硬。

　　里面是一把钥匙扣，挂件是迷你火锅造型，底下刻着"饭友证"三个字。

　　"这什么土味礼物！"林宥婕嘴上嫌弃，嘴角却不受控制地上扬。她立刻挂在了包上，金属扣环发出清脆的声响，"下次见面我要吃最贵的和牛。"她的声音因为期待而略微提高。

　　"想得美，人均超过两百你自己付。"陆御然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脊椎发出轻微的响声。

　　"小气鬼！"林宥婕跳起来追打他，笑声在暮色中格外清脆，像是银铃般回荡在空旷的操场上。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