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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梦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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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
徐智躺在廖家客房的床上,心中思绪万千。
她看着窗外高大的树木,遮住了月光朗朗。父亲这个词,她很难去描述。她小时候是被奶奶带大的,因为她是个女孩,其实奶奶并不待见她,但总归是亲孙女,吃喝也是不愁的。那时候徐丰有常常在外地打工,回来会带一包糖给她。他对她也许有愧疚之情,她不清楚。奶奶去世后,徐丰有留在家附近工作了——她的噩梦更痛苦了。
记忆开始变得清晰。他总是白日对她分外关照,一到晚上喝醉了酒,便大发雷霆。自那时起,她身上的淤青就没少过。
是的。她恨他。可如今他死了,她却不知道开心还是难过。
开心恶魔死于非命,难过从此孤身一人。
想着想着,不知到了几点。直到她头脑再也思考不了,昏沉过去。
隔壁房间,廖景凡电话不辍。
“查到徐智说的舅舅了吗?”
“廖队,咱说这个啊……”
“别插科打诨。”
“我们看监控看得眼都快瞎了,应该是这辆黑车,H市SIC99。我们没追溯到特别久的,蒋副队说可能与李璇说的‘劲爆事’有关。这是上周六晚上查到的。这车停在学校门前1个小时,没接任何人,四点五十分开走了。车主是沈半沉,在江北开花店的。"
“比较巧的是,徐智是四十三分出校门,向西走的。李璇是四十二分在门口,见徐智走后,尾随她往西了。合理推测,徐智应该是和沈半沉约好见面了。五十二分,这辆车出现在临江东路兰新路交叉口,驶往临江东路。李璇五点三分又跑回校门口,被她家车接走了。徐智再次被拍到,是六点初在三江巷东——唉,江锦,别拿走我电话啊。”季睿扬抱怨道。
“廖队,这么一看,估计是李璇发现徐智和沈半沉在一块,并产生了某些误解。”江锦补充道。
廖景凡点头,“而且小姑娘,咳,徐智,是从废弃工厂绕道到北去的。”
江锦思索,“北边最近的,就是晓红卷烟店了,他们很有可能把那当固定的会面点。”
“季睿扬,还记得老太太说的好心人吗?”廖景凡说。
“是有这么回事,您当时还分析了一波呢。”
“你是说——”江锦皱眉。
旁边忽然传来细微的呢喃,还有断断续续的抽噎。这些被廖景凡多年来在犯罪现场养成的耳力,清清楚楚地捕捉到了——那是徐智的声音。
他皱了皱眉,眼里透出担忧:“差不多了,你们跟进下周若莹的调查进度,我有点事要做。”
“唉!廖队!——”季睿扬聒噪的吵闹被挂电话的“嘟嘟”所取代。
坐在办公室的季睿扬,抬头看站着的江锦,“你说,什么事这么重要,大过案件分析啊?”
江锦嘴角抽了抽,“你猜谁住在他家。”
客房。
夜深。轻柔的月光透过有一定厚度的窗帘,留下了零星的影子,映在朴素的被单上,为它镶上了花纹。
“妈妈……你……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要……”她口中的呓语如同月光般零碎,组成不了一句完整的主谓宾语句。
可是他好像听懂了。他站在床边,发现徐智的手紧攥着被子,眉头狠狠拧成了八字——和她昏迷时一致。
有什么在闪烁,一滴滴的,慢慢变成一串串。光见证了它的落下,从脸上,再到枕头上,浸湿了印着小熊图案的纤维。
他蹲下身,承接光下,用手拂去了她的眼泪。她的梦话慢慢少了下来。
“能……见到舅舅……太好了……如果……再……早……点……见到……他……更……好……”
他歪了歪头,这是什么意思?是指她认为舅舅很好吗?他不愿再想。
电视柜上的书本有一些已经收起来了,有一些还摊着,似乎大雨破坏了太多她过往的努力。他近前看看,有一本黄色内页的摊开在那,借着月光,他认识到那是一本日记,亦或者是摘抄,这一页应当是昨天写的:
3.28 星期三大雨
月亮出来的时候
海水覆上陆地
心脏就像
无尽里的岛
——洛尔迦《月升》
小姑娘的字很清秀,沁人心脾。这首诗他上学的时候读过,他记得前半段是:
我要抵达的小花园
有我粉色的歌谣
我会开始颤抖
像晨光里的星
不过很多人更喜欢它的后半段,所以它的后半段更出名。虽说是很多人,其实这首诗挺冷门的。
他一直对这些抒情的东西,不太感冒。一如他以往的性格,豪爽简单。他是粗线条,但也是一笔笔勾勒出来的。文学是他年轻时候的依傍之处。当他看见她的文字时,却仿佛被避风港所吸引,沉浸于柔中有劲的笔墨中。
“做个好梦,徐智。”
他站在床旁期许着。
也许真的是他许愿成功。她的肌肉逐渐放松,轻轻地说了句,“很高兴能遇见你,廖景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