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尽夏》潜水渔

43、Chapter43

　　压抑，窒息，四周寂静无声。

　　没有时间，没有知觉，姜絮被困在一个狭小的黑暗里，发不出声音，也无法动弹。

　　恍惚间，笼罩着她的黑暗被撕开一条缝隙，光透进来，她往那个方向走去……

　　睁眼，入目是昏暗的白，像是走进了另一个困境。

　　但后背隐隐传来的疼痛不像是幻觉，不似之前的虚无。

　　闭眼前的记忆平静地涌入脑中，姜絮闭了眼又睁开，眼前的画面依旧没变，想抬手发现被什么东西压着，她微微侧头，视线晃了一下，而后凝在头抵在她手上的男人。

　　姜絮轻轻动了动被握住手指，没反应，睡着了吗。

　　姜絮思绪有些迟钝，想抽出手可又隐约间感受到男人的手稍稍更使了一些劲，阻拦她的动作。

　　这两下有些吃力，甚至不像是真实的触感，姜絮没再动，盯了一会儿天花板。

　　应该不是幻觉吧。

　　脸上的呼吸机早已撤掉，但依旧很难开口：“贺烬。”

　　声音很轻，轻到快要被仪器的声音掩盖，可又却像是被无限放大了一般，回荡在监护室里，一遍又一遍。

　　贺烬原本是在闭目养神，刚才手指动那一下只以为是自己的反射，听见轻飘飘的声音，他的脑海里有一瞬间的空白，下意识抬头，看见女孩歪着头瞧他，神色很是认真，带了些懵懂，却又像是急切地想要证明什么。

　　只一眼，胜过千言万语。

　　贺烬总是懂她的所有情绪。

　　“不是幻觉，刚刚以为我在做梦。”贺烬回答了她眼中的疑惑，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炽热的，真实的，是她熟悉的温度。

　　姜絮手被握着贴在贺烬的脸颊上，她轻动了动关节，大拇指沾上一片濡湿，她呆住了，脑子都转快了不少，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生动。
　　！！

　　还不等她作出反应，房门被推开。

　　贺烬刚刚看着平静，实际一只手已经快把传唤铃按坏。

　　三位随时待命的主治医生又是急促的催命铃声喊来的，在门口时正想着这次应该要准备什么说辞，一抬眼看见了床上的人靠坐着，脚步直接顿在了原地。

　　那张原本处于静态的脸活了过来，苍白的脸色都遮不住的美，反倒在张扬中平添了一丝恬静，美的让人移不开眼。

　　且不说这个，貌似昨天他们才说的那些话，今天就醒了！居然这么灵验？！

　　还好他们职业素养超强，只呆楞了一会便开始给姜絮做全身检查。

　　等到身体各项指标检查完之后，他们更是又惊又喜，激动到快要说不出话，这么重的枪伤，手术成功率不过百分之三十，竟然一点后遗症都没有，用了最好的药，伤口也恢复得很好。

　　几人拿着手中各项良好的指标数据围在床边，笑得一脸灿烂。

　　他们简直是欢天喜地，普天同庆，再也不用一天天担惊受怕了！

　　“贺先生，姜小姐恢复的很好，可以转到单人病房了。之后每隔五天我们会安排好一次全身检查，注意休息不要碰到伤口就好。”

　　床的靠背被调到舒服的角度，因为背后的伤，垫着的靠枕中间是镂空的，姜絮乖乖的让贺烬牵着手，认真的听着医生说，一字不漏，眼睛亮的不得了。

　　她好了，她没有后遗症！

　　“贺先生，你和姜小姐先好好休息，我们先去为您们准备病房，待会儿来叫您们。”

　　也算一次小别重逢了，又是年轻人，要给他们留些私人空间，他们懂的。

　　话音刚落，几人便像是提前排练好一般整齐地转头，有秩序地离开，带上了房门。
　　少说话，多做事，绝对不会错！
　　他们还等着升职加薪呢。

　　房间内只剩他们两人，躁动的气氛安静下来，贺烬坐在床沿，在他们走之后弓着身，头轻轻抵在女孩的肩上，看不见表情。

　　姜絮感受到面前人略微紧绷的身体，想抬手抱住他，却会扯到伤口，只能作罢，转而勾住他的手指，想找些话，打破这样沉重的气氛，开口声音仍是有些沙哑的：“烬哥，我躺了多久？”

　　“到你醒来，十五天十四个小时三十七分。”贺烬回答得很快，差点没有精确到秒。

　　姜絮怔了一下，这么久啊，难怪她都快不会讲话了。

　　“还好。”贺烬抬起头，轻叹了一声，打断了女孩的思绪，整个人松懈下来，反握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摸了摸他她的脸，开口道：“阿絮，对不起。”

　　是我再次让你身处险境，更无法想象你无法醒来的场景。

　　姜絮怎么会怪他，一切都是她自己的选择，但她却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去安慰，便尽力用力回握住了那双温暖的手。

　　贺烬自然知道姜絮的意思，对她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没事了，以后都不会有事了。”

　　姜絮眨了眨眼，对上他的视线，等着下文，却见那张她描摹过无数次的脸在她面前放大，嗓音更是比她还低哑：“阿絮，我想亲你。”

　　两个人唇齿相碰的前一瞬，姜絮忽然睁大了双眼，想到了一件天大的事，动作很快地侧头，温热的唇贴在她的侧脸。

　　察觉到女生的动作，贺烬微微后退了些，睁开双眼，睫毛有些颤抖，因为动了情，嗓音低沉好听，开口问道：“怎么了？”

　　“脏。”姜絮皱着眉，眼神可怜兮兮的，全是对自己毫不掩饰的嫌弃。

　　她这么躺了十五天，就是十五天没刷牙了啊～～

　　闻言，贺烬闷笑了声，知道她在想什么，眼尾弯着，很是勾人，答道：“不脏。”
　　怎么会脏。

　　“不行。”话落，姜絮紧紧抿着唇，眉毛鼻子皱到一块，鼓了鼓腮帮，一副抵死不从的样子。

　　虽然她是个伤患，但还是要面子的！怎么可以就这样亲密。

　　“好。”贺烬应声，不自觉拖长了尾调，手撑在她身侧，凑近亲了亲女孩的下巴，而后起身去找医生换了病房，方便端茶倒水。

　　转了病房，贺烬顺着姜絮的意愿给她刷了牙，他一手拿着牙刷一手拿着水杯，看着女孩自己凑上来摇着脑袋刷牙的动作，嘴角勾着笑。

　　刷了三遍，他都依着，没有丝毫不耐烦，后面两遍甚至是他亲手刷的，每一颗牙齿都有被照顾到。

　　姜絮很用力的哈了好几次气，又对着镜子咧着嘴，从左到右看了好几遍，确定每一颗牙齿都洁白无暇了才满意的笑，见贺烬倒完水出来，她眼睛很亮，伸不了手要抱抱，她就嘟了嘟嘴：“烬哥，快来快来，给你亲。”

　　更会撒娇了。

　　这种事，贺烬当然更要依着，他坐到床边，双手捧住女孩主动凑近的脸，很轻地在她唇上吮了一下，发出微微的声响。

　　应该是太久没有体会过这种感觉，只这一个动作姜絮就感觉从头皮激起的一阵酥麻传向全身，差点没坐住，下意识摒住了呼吸。

　　正想再深入，房门被打开，门口传来低沉浑厚的中年男声：“阿絮。”

　　在所有项目检查完的时候贺烬就通知了虞瑾，当时虞瑾应该也是准备过来的，只是经过这么一个电话，他们赶过来的速度倒是快出了贺烬的预料。

　　姜絮闻声转过头，忘了自己已经成年了，眼神里有些局促，看见走进来的三人时，动作滞住了，整个人呆坐在床上。

　　“宝宝。”虞瑾喊道，推着轮椅上的姜远山往床边走，脸上带着笑，是许久未见过的温柔和恬淡的喜悦。

　　“姐姐～”跟在虞瑾身后的小姜佑撒了欢的迈着小短腿冲过去，大老远就伸着手要抱抱。

　　不过还没碰到床，额头就被一根手指抵住，力道不大，但硬生生止住了他的脚步，只得停在原地。

　　小姜佑不开心了，立马板下脸，眼珠向上瞪，腮帮子鼓起，摇头挣脱那一根手指给他额头的力道，眉头皱到一块，仰头看他居高临下的样子，很是生气。

　　哼，长得高了不起吗，姐姐说了以后他也会这么高。

　　“她身上伤还没好，抱不了你，要抱我抱。”贺烬收回手，漫不经心地插到口袋里，淡淡说道。

　　“我才不要！”小家伙不愿意，奈何打不过面前的男人。

　　两人还在无声地对峙，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哭声，直接镇住了在场的四人。

　　“爸，妈……”在断断续续的哭声中隐约能听出的字眼。

　　小姜佑不明所以，依旧开团秒跟，见姐姐哭了也跟着哭起来，倒是八姜远山和虞瑾弄得有些摸不清头脑。

　　这小家伙爱哭，是被姜絮当小公主一样宠出来的。可姜絮从会说话之后，哭得次数一只手都能数的过来，哪里还会像这样放声哭过。

　　虞瑾把姜远山推到病床前，两人很是心疼，虞瑾眼眶也是瞬间就红了。

　　小姜佑哭声嘹亮，被挤到一旁，他不用别人管，声泪俱下还会自己绕开贺烬跑到床的另一边，去够姐姐的手。

　　贺烬伸手想擦去女孩脸上的泪，看见虞瑾手上的纸巾时便收回了手，朝他们轻轻点点头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