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是有缘》kathyand

22、流水十年间

　　熟悉的街道，他在街道的一边，而他，戚少商在另一边。明明那么近，却是谁也靠近不了谁……
　　“是我……”顾惜朝取出手机，按下“1”，那是他的电话号码。“不要过来，太危险了……”
　　“惜朝，不要走！不要走……”戚少商试图淌过车辆的洪流，可街道远处的红灯似乎永远都不会再亮起！
　　“少商，听我说。我，很累，真的……太累了。不断地争执、不断的猜测、不断的怀疑、不断地试探，这样的日子让我很厌倦。戚少商不再洒脱，而我，顾惜朝，也不再是以前的那个顾惜朝！什么是爱情，我已经分不清。我只知道，当一段感情需要牺牲太多东西才能维持时，那这段感情已在危险边缘，爱情本来就很脆弱，一旦里面有了杂质，还可以继续吗？”
　　“惜朝，惜朝……”戚少商只是喃喃低语，那么不舍，他不要放手，他不肯放手，他不愿放手！
　　“你对我很好，很用心，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但有时候，不是用了心就一定会有预期的结果的，我们，都必须学着接受，接受失败。”顾惜朝努力仰起头，不去看戚少商快要崩溃的神情，他不要自己再次妥协，他不要自己再被迷惑、再次沉沦！既然这个错误由他开始，就由他亲手结束吧！“所以……这句话，我来说。戚少商，我们分手。”
　　“不要！死也不要！”戚少商彻底失控，大喊起来，而街道的对面，却已失去了顾惜朝的身影，只有，手机的残骸静静地躺在街道上。

　　“惜朝，惜朝！”傅晚晴总是下意识地害怕这样的夜晚，顾惜朝做噩梦的夜晚。他不会吵也不会闹，更不会哭，只是，挣扎，绝望地挣扎，往死里折磨自己。这么久以来，真正不肯放过他的，一直是他自己，他是否清楚？
　　“惜朝，醒一醒，求求你快醒吧……”傅晚晴的泪一滴滴滴落在顾惜朝面颊上，许是这样的温柔安抚了顾惜朝，他一下子松懈了气力。傅晚晴这才腾出一直被顾惜朝拽着的手臂，也顾不上疼痛，赶紧拧了一方毛巾，贴上他的额头。
　　被这样的冷水一激，顾惜朝慢慢喘息着，睁开了眼睛，“晚晴……”
　　“你醒了！”晚晴高兴地喊了一声，眼泪又滚了下来。
　　“我，吓到你了？”顾惜朝坐起身，环住她的腰，将自己的额头贴上她的双膝。
　　“没有，”傅晚晴只是微笑，手指慢慢地梳理顾惜朝凌乱的头发，“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顾惜朝没有说话，他在享受和晚晴在一起时的宁静。房间里壁灯发出的昏黄光明照得晚晴肤如琥珀，仿佛她身体里面燃着一盏佛灯，透出澹然宁和的光芒。
　　“是出了什么事吗？你很久没有这样了……”傅晚晴低声道，“惜朝，你总是把所有的事都放在心里，连做噩梦也不让自己放松……”
　　“晚晴……”顾惜朝低低地喊她，像是小兽的呜咽。“为什么不回头去找铁手，既然你忘不了他？我了解铁手，他会懂得珍惜。”
　　“回头找他？”晚晴惶然重复着顾惜朝的话，心里空落落的没有个实处，“我没有想过，从来没有……那么你呢？惜朝，你怎么办？”
　　顾惜朝直起身，认真地看着傅晚晴，道：“如果你心里割舍不下，我可以让。”
　　“不！我不要你让！”傅晚晴突然摇头，像是要摆脱永远都醒不了的噩梦，“惜朝，都过去了，都过去了。我们结婚，让我做你的妻子，好不好？我只想，做你的，妻子。”
　　“我不想让你后悔。”顾惜朝却只是静静地望着傅晚晴，那么眷恋。
　　“你以为我在逃避？”傅晚晴忽然笑了，那是什么都已经彻底勘破的笑容，“我不怕为爱粉身碎骨，哪怕换来的只是那人轻蔑的一笑。我怕的是已经粉身碎骨了，却还不让我安生，硬生生地被逼着用泪水和着自己的碎片，重新回到烈火里，烧出个貌似完整的样子来，给别人看。结果，却是另一次粉身碎骨。惜朝，你经历过的，你知道那有多痛，你舍得我也那样吗？你舍得吗？”
　　是的，他经历过的！在洗手间里，不断地泼水到自己的面上，为的是让自己冷静、为的是不让眼泪掉下来。可到最后却仍是冲动地一拳砸碎了面前的玻璃。“顾惜朝，你自找的！你自找的！你咎由自取！！”朝着镜子里那碎裂成千万片的自己失控大喊，把身边的追命的吓得几要失声痛哭。放纵发泄的代价是他几乎无法再次握起画笔。多么遥远的往事，原以为早已远去的往事，现在想起来，却仍是那么痛。像是一条满是倒刺的长鞭，在墨似的夜色里挥动着，尖刺是糁人的亮，一鞭鞭地抽在积着血块的伤口上，艳治的血水在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飞溅而出，像是绽开了朵朵红莲。他怎么舍得晚晴也经历一次？“那么，我们结婚。”
　　“好。”晚晴淡淡地笑着，命令他，“早点休息，一会还有低烧，有你受的呢。心情不好，身体总是第一个知道。”
　　这个身体，晚晴总是比他还熟悉的。顾惜朝微微苦笑，心情不好，身体从来都是第一个知道的……

　　“我以为你这个时候来手里拿的应该是喜帖，而不是……你的病历卡！”英绿荷给自己倒了杯清水，说话的语气也跟着那杯清水不咸不淡起来，“你和你的公主吵架了吗？能吵到你胃痛，看来事情很麻烦呢。”
　　“晚晴不是什么公主！”顾惜朝皱着眉把病历卡扔到桌上。
　　“那好，说正事！”英绿荷马上拿起了笔，职业化地问道，“胃痛了多久了？”
　　“从昨天晚上，不，确切地说是今天早上起。”顾惜朝轻轻地笑了一下，道。
　　“难得嘛！”英绿荷感叹了一声，“才痛了没多久就知道要来看望我这学姐，你什么时候起对自己那么有良心了？”
　　顾惜朝只是笑，却让英绿荷不禁呆了一呆。这个男人略带忧郁深沉的表情十分吸引人，偶尔笑一下，眼睛里就像溅进了火花，倏忽灿烂。但更多的时候却是深不见底，透着一种疲惫，让人忍不住心疼……想到这里，英绿荷赶紧摇了摇头，低下头飞快地开药给顾惜朝，“快要结婚的人了，以后晚晴就要你来照顾，是不可以再这么任性了！”
　　“我知道。”顾惜朝乖乖地答道，“那个，喜帖印好了，一定第一个给你送来。”
　　“小学弟……”英绿荷突然叫住他，用……已然尘封多年的称呼叫住他，“晚晴是个好姑娘，不要再轻易放开了。你会后悔的，你经不起。”
　　“我知道……”顾惜朝没有回头，直接走了出去。心里，有些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