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齿相依》柳漪

23、第21节

　　“上将……”他想问些什么，可是看到上将的背影，他又不知道应该问什么。

　　当他们停下来的时候，克看到了一个相对而言，还算正常人类的女孩背影，刚刚披肩的黑发杂乱地散落着，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从侧面看皮肤苍白不见血色，站在一个很大很高很白的屋子当中，微仰着头，就那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就像一尊本来就应该塑在屋中的雕像，没有一点生气，可是又栩栩如生。

　　上将站在那里同他一样，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看着她，用一种探究的眼光，克从侧面看到上将的眼神，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上将，我们……”克轻轻的开口。

　　“你进去吧，引导她多开口。”

　　克睁大眼，不可置信地问道：“进去？难道里面那个人是烨瑶？”

　　“你话真多，不是烨瑶你进去做什么？吃饭啊。”

　　上将说完后，没再理会克瑞丝克，直接向前方走去。

　　克不敢相信屋子中间的那个女孩是烨瑶，在克的印象中，她是一个很有活力的女孩，是一个感觉很温暖的人，然而现在屋里的人……只让他感觉到了一种寒冷。

　　“克，你还站在那里做什么？”从走廊的扩音器中传出上将催促的声音。

　　克将手放在门把上，轻轻地一推，玻璃门轻轻地打开了。

　　克刚把最后一只脚踏入屋内，中间的女子就回过头，脑袋歪歪的打量他，那是一种打量陌生人的眼神，虽然映在克瑞丝克眼睛中的女孩也让他觉得陌生，可是那轮廓还是让他觉得熟悉，但是在那个女子的眼中，全然找不到一点点的熟悉，这种陌生也让克站在那里久久无法言语。

　　他们互相打量着，映在克瑞丝克眼中的烨瑶，已经不是那个初见时眼睛闪闪发光的女子，更不是那个经常与他较量的女子，那个女子每一个动作都能看见混身的肌肉亮闪闪，圆润润的。现在这个女子，眼睛中没有闪光，有得只是陌生。混身别说是肌肉了，感觉像一盏台灯立在屋子中间，外面宽大的白色试验服松松跨跨地罩在身上，右肩因为她转身歪头的动作而稍稍往下滑落一些，露出的肩膀，单薄……或者说骨瘦嶙峋更贴切一些。

　　“你是谁？”在一片沉默中，她终于轻轻地问了出来。

　　你是谁？这个问题突然让克瑞丝克满满地心意无从说起，怎么告诉她他是谁？

　　“我……我是……我是你以前的伙伴。”克结结巴巴地说道。

　　烨瑶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伙伴？伙伴是保护我的人吗？”

　　“伙伴是……是一起工作的人。”

　　“工作是什么？”

　　“工作是……是大家一起玩游戏。”

　　“那游戏又是什么？”

　　“游戏是……是排解无聊的东西。”

　　“那……我们都很无聊，才要工作吗？”

　　一滴汗慢慢从克瑞丝克的额角滑下，无聊才工作？这个论调不知道上将知道不？

　　“不是的……”克瑞丝克抬手擦了擦汗，可是又不知道怎么回答，现在是十万个为什么的时间吗？

　　“不是？那是什么？”烨瑶边问，边走向克瑞丝克，直到半步之遥才停下脚步，头轻轻向前伸，当克感觉到她轻浅地呼吸温暖着他的脸颊时，烨瑶又缓缓地笑了。

　　“你……你……”克盯着烨瑶苍白的皮肤，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克，你的耳朵旁沾了一点点白灰。”边说，烨瑶边伸出食指，轻轻在他耳边划过。

　　“你……你……”克还在结结巴巴地说不出话。

　　烨瑶直起身，向后退了一步，双眼直视着克瑞丝克，“你不会真的以为我忘记你们了吧？这些日子里，除了回忆，我什么都没有，而与你们共渡的时光是我怎么样也不会忘记的。”

　　听到这样的话，克瑞丝克觉得心里面有一点点涩，还有一点点苦，这样的感觉是他从来没有感受过的。

　　“你……”

　　“怎么？克，你今天除了会说‘你’之外就不会说些别的了吗？”烨瑶好笑地看着他。

　　克瑞丝克将手放在嘴边，假装轻咳了一下，才又开口：“烨瑶，你好像比以前还开朗了一些。”

　　烨瑶眨了眨眼，将克瑞丝克让坐在屋子中唯一的椅子上，她自己坐到了床边，才又继续说道：“是吗？在这样的环境中，总要找出一种方法让自己活下去啊。”

　　克不甚明白地问道：“在这里生活很难吗？”

　　烨瑶听到克的问话，就明白他理解错了，有时候，人的苦与甜不只是物质上的享受与失去，在克瑞丝克的生活中，从来没有过贫困的生活，当然她自己也没有贫困生活的经验，可是她的人生绝对不像克瑞丝克那样一帆风顺，无波无浪。

　　即便现在的生活，在吃穿上也从没有亏待过她，甚至要比她自己做的更有营养更科学，可是那种精神的孤寂，思想上的折磨，远远要比物质上的缺乏更让人难以忍受。

　　烨瑶摇了摇头，“并不，反而他们在物质还挺照顾我的，只是我还不太习惯他们以数字来代替我的名字而已。”

　　“什么数字？”

　　烨瑶轻轻地笑了：“克，你不知道吗？在这里我叫116号，而非烨瑶了，你在这里说找烨瑶是找不到人的。”

　　116号？克看着烨瑶带笑的脸感觉有些陌生，总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就是这种感觉让他一直无法说出他心中的想法，更无法告诉她，他准备等待她的决定。

　　“烨瑶……嗯……你瘦了很多，我……我还是喜欢你以前的样子。”　克瑞丝克支支吾吾地才想起这样一句话。

　　“是吗？我最近也有在努力，想多补一点肉回来，听冯研究员说，我最近比青……比以前胖了10斤。”烨瑶向着克瑞丝克缓缓地微笑，缓缓地回答，整个人都是缓慢又平和的。

　　“烨瑶，我……我……”克从来没有感觉这样紧张过，当他第一次见到烨瑶的时候他也没有如此紧张，当他面对外星不明生命体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紧张，现在的他就如同初生的婴儿找不到方向。

　　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烨瑶的面前，蹲下，握住烨瑶的手，希望她能够在行动上给他一点点提示……可是他握起的只是一双枯瘦而又冰冷的手。

　　“我……我……”

　　烨瑶看着他，等待着他要说的话，这时候她的心里出奇平静，没有怨对，更没有感动，剩下的只是麻木。

　　“烨瑶，我们从地球回来后很多都变了，现在我们的队伍里少了你，让大家非常的不能适应，6号还经常呱呱不停地问你在哪里……我现在每天也都是在6号的铜锣声中起床……我们的队伍不能少了你，很多人都在等待你回去……我……我也……”

　　当克终于鼓足勇气想要告诉她，他会一直等她回来，然后他们结婚的时候，那扇玻璃门在毫无的预警情况下，悄然碎了，无数个冰晶的圆球滚落在地面上，烨瑶从克的双掌中，抽出自己的手，弯腰拾起一枚滚落在脚边的玻璃球，“克，这像不像门上的那个珍珠？”

　　克看了看烨瑶手里的钢化玻璃碎片，又看了看门碎后出现在门边的面具人……

　　对于突然出现的这个人烨瑶像毫无所觉一样，连头都没有抬起过，好像是出现在那里太正常不过了，又好像他根本就没有出现过在哪里……

　　克瑞丝克掏了掏放在腰上的枪，才发现因为进这个实验基地任何武器都没有带进来，他只好起身，摆出防御的动作，站在烨瑶的身边，“你是怎么进来的？”克严厉的问道。

　　来人向前走到屋子的中间便不再前进，对着他们的方向伸出手，“烨瑶中将，我来是带你出去的。”

　　我来是带你出去的……烨瑶有点怀疑这样的话是不是在对她说，她抬起头，眨了眨眼，“你能不能再重新说一遍。”

　　来人点了点头，“烨瑶中将，我来带你出去。”边说边看了眼腕间的手表，“你还有20秒时间考虑。”

　　“不，不我不需要考虑，我要离开这里。”烨瑶推开站在身边的克瑞丝克急步走到来人面前。

　　“烨瑶……不要去，你根本不知道他是谁。”克上前一步拉住她的另一只手。

　　烨瑶转过头，从克的手中抽出了自己手，撂起衣袖，使自己的手臂暴露出来，在这条手臂密密麻麻的分布着不同的针眼，有得针眼很深，在皮肤上出现了一个很深很深地坑，有得针眼一看就知道是近期才留下的，还微微泛着红色，整条手臂的针眼就像汗毛孔一样出现在克的眼前，克不看相信地看着这条手臂，更甚至于用手指轻轻地摸着它们，他希望能用触感来告诉自己眼前所见不是其实的。

　　烨瑶放下手臂，“克，作为军人，我可以说我从不害怕打针，但是，我害怕一无所知，我满身的坑坑包包中，有4／5是在我毫无记忆之下多出来。我不知道自己做过什么，或者说我不知道我被作过什么……无知，让我觉得很害怕，而随之而来的彷徨才是最让我觉得无助的。”

　　克抓住了烨瑶手，“烨瑶，我可以帮你，相信我。”

　　“不，克，你帮不了我，你知道基因人和自然人最大的差别在哪里吗？”烨瑶苦笑了一下，“我也是从认识你开始才明白，基因人与自然人不只是智商的区别。”

　　“还有什么？”

　　“还有的就是理智，基因人的理智永远高于冲动，基因人的自私永远胜过别人。”

　　克不明所以地看着烨瑶，好像她说得是天外语言。

　　烨瑶摇了摇头，“你不明白对吗？”

　　“请问你们要闲话家常到什么时候？你们当这在演习吗？”面具男终于忍无可忍，他指着克瑞丝克，“让她留在这里，最后怎么死得都不知道，你这是爱她还是害她？”

　　又指着烨瑶，“你当这是在说遗言，一个细节都不能少？要想活命就快走，我们的幻影器只能坚持10分钟就会被破解。”说着他走到克的面前，一个电击，克浑身酸软地倒在地上，在晕迷时，听到烨瑶说：“克，我很抱歉，去看看桌上的日记，你会找到答案，虽然那可能并不是你能接受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