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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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一？”
察觉到他几秒钟的走神，连雨伸手在秦一面前晃了晃。
回顾过一生，竟只是分秒而已。如同云势浩浩汤汤，最后却只是一滴落在眉间的雨。秦一抿抿唇，继续说下去：“后来，一个任务者来到了我们的世界，他占据了我的身体取代了我的意识，只是为了完成他自己的任务。”
气氛太过压抑，连雨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竟不禁压低了声音，像是怕惊动了什么一般：“然后呢？”
秦一轻轻摆了下头：“我不知道。”
这并非秦一的谎言，那中间发生了什么他确实一无所知。他只记得，当自己在漫长的沉睡后醒来，一切都变了。网络上漫天流传着他和最讨厌的人的合照，软件里全是他们“宿敌变挚友再变做恋人”的美谈，而连雨却像是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一般。
他拼了命地找，却只是在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一个已然面目全非的连雨。
那个连雨因为嫉妒而将他推开，又有所图得在他事业巅峰公布了他们曾经的恋爱关系。那个连雨在前去与他谈条件的路上遭遇车祸瘸了腿，从此足球生涯断送，那个连雨把所有的不幸归咎在他的头上，最后拿刀冲进了他的公寓。
他喜欢的人才不是这样。
秦一不相信，这一切的反常一定和那个任务者有关，事实证明秦一的直觉没错，他发觉那个任务者似乎遗留了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他不知道那个东西叫什么，但他似乎因为那个东西拥有了过去无法想象的能力。
他成了非神非鬼的生物，和那个任务者一样。通过时间管理局考核的那天，他久违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小……”亲昵的呼喊尚未出口，他便被同行的人拉住。
“你不知道那个人吧？鼎鼎大名的渣攻，恐怖得狠，你可千万别随便招惹他。”同行的人表情夸张，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听说他今年要带新人呢，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分给他了。”
秦一一向自诩冷静，可在那个瞬间，脑子像是泡在水里，周遭嗡嗡作响。他向着那道推门而出的挺阔背影追了出去，同行的人似乎在身后喊着什么，他全听不见了。
可当那身影近在眼前时，他又却步。
曾经明媚的少年变了模样，眉头不自觉紧皱，眼中带着些不耐的厌烦。如同自西伯利亚高原席卷而来的冷空气，让秦一在艳阳下打了个寒颤。
他出来得急，伞还落在工位上。即使他此时已非人类，可直射下来的阳光还是让他有些不适，脆弱的皮肤似乎被烧得灼痛起来。他缩了缩肩膀，想走，却又有些舍不得。
纵使心有犹疑，秦一仍贪婪地望着阳光下的侧脸。
只要小雨还活着，就算早已面目全非，他也——
阳光下的人回过头，那对冰冷的眼睛与他视线相对，无温度的一扫，秦一心里打了个颤。连雨凝了他半晌，忽然大踏步向他走来。
秦一本能后退一步，心脏飞快地打着鼓。
“不！”就在连雨将手伸向的瞬间，秦一飞快举起手臂挡在自己面前。
只听耳边唰地一声，秦一感觉自己被笼入一片阴凉。他慢慢从手臂后抬起眼睫，他放大的瞳孔中倒映着熟悉的声音。墨色的伞柄攥在有力的手掌中，掌背上青筋浅浅隆起。
情绪在秦一胸膛里澎湃地涌动着，他张张嘴，可不待他说些什么那伞柄便被塞入他掌中。
连雨转身离开。
“怎么会！——”秦一提高了音调，连雨果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秦一没法让自己在连雨的视线下保持镇定，他抿抿唇，声音弱下来：“你怎么会带伞。”
时间管理局里根本不会下雨。
“习惯而已。”
“怎么会有这样的习惯呢？”
“我不记得了。”连雨顿了顿，而后没什么表情地回答。
秦一不再发问，只是一心望着连雨
也许是秦一的视线太过直白，连雨冷硬的假面疏忽一瞬，露出内里那个曾经的少年。连雨摸摸鼻头，“还有……什么事吗？”
秦一摇摇头。
“那……你快回去吧。”连雨看看天边刺目的太阳，而后将视线落在秦一掌中的伞上：“那把伞你留着好了，反正，我以后应该也不会再用上了。”
秦一猛地攥紧掌中的伞柄，眼眶里一阵酸涩。
太好了，是小雨，果然是小雨。就算性格变了很多，就算已经忘了自己，小雨仍旧是那个小雨。
失忆也没关系，他会让小雨想起他来的。
所以当那个机会摆在秦一面前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便答应了下来。不过是把身体里那个近乎已经与他融为一体的东西剥离出去，不过是剜心削骨之痛，只要能让小雨和他一起回到属于他们的世界去，就什么都值得。
所幸，那一天很快就要到来了，他的任务就快要完成了。
秦一望向连雨头顶几近满格的好感条。
这是秦一的第二次走神，连雨眨了下眼睛，显然已明白过来什么，他回望着面前的秦一，轻声道：“那貌似是一个很长的故事。”
“是啊。”
话音淹没在天边的焰火声中，城中传来孩童们兴奋的尖叫，天空一瞬间点亮，千万朵银花绽放，斑斓色彩倒映在青年黑亮的眼瞳里。
连雨胸腔里一颗鲜活的心脏跳动，应着天边焰火的节奏。
温热的躯体贴上来，在焰火升起与绽放的间隙里，他听到秦一轻声道：“以后再慢慢说吧。”
秦一抬手抱住他后颈，踮起脚。
现在，该享受这焰火才对。
连雨几乎是本能地就找到了最契合的姿势，他圈住秦一细瘦的腰身，俯身慢慢加深了这个吻。虎口固定着青年削瘦的下颌，指腹缱绻摩挲。
下一次焰火点亮的瞬间，连雨睁开眼，一抹皎洁的白就这么倒映在他瞳中，如同天边高悬的月亮。
伪装褪去，天地如此白，雪落在梢上，掩一朵红梅。
连雨望着那双红宝石一般璀璨的赤瞳，心脏狂跳不止，他大口粗喘着，捧着秦一脸颊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
可呼唤时却轻轻：“小晴。”
他想起来了，他全想起来了。小晴、秦一、那些在小世界里一遍遍告诉他不要屈服于命运的青年——还有临近盛夏的课堂里，那双自讲台上望过来的眼睛。
“对不起”，连雨贴上秦一的额头，喉头滚动：“对不起……忘了你，对不起……”
秦一摇摇头，眸中亮晶晶地蓄着泪：“我不怪你。”
[怨气值：0]
[好感值：100]
天边，最后一束焰火散去。空气中弥散着灰白色的烟雾，空气静得诡异，像是世界按下了暂停键。
[恭喜任务者完成任务，即将开始兑换奖励。]
播报声响起的瞬间，连雨僵住了。他愕然与秦一对望，而秦一的表情也正告诉他，自己也听到了。
秦一忽然猛地挣开连雨呕吐起来。
有什么东西像是绕着圈削下的苹果皮，长长一条从秦一口中呕吐出来。秦一痛苦地抓住苹果皮，拼命将那东西往外拉扯，可那东西却没完没了无穷无尽，渐渐在地上堆积成个小坟丘。
“小晴！”
连雨手忙脚乱地伸出手想要扶住秦一，却阻止不住那削瘦的身体下坠。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将连雨淹没。
突然，呕吐停了下来。
长条的尾端无声落在丘顶，秦一脱力地一跪，跌进连雨怀中。汗水浸透了秦一厚重的衣袍，让他像是刚从水底捞出的一般冰冷无力。
连雨收紧怀抱，惊恐地瞪着堆积在地上的长条：“究竟是什么东西？！”
他怀中的身体忽然细微地动了动，那声音嘶哑，像是咯尽了最后一口鲜血的杜鹃：“我要带你回去……”
地上的长条突然有了生命般蠕动起来，长条悬浮于半空，慢慢盘起，最后组成一张钟表。
天地阒静，嗒——嗒——，秒针一步一跳。
“……小雨。”怀中的秦一抬起头，冲连雨缓缓扬起个笑：“终于又见面了。”
“不记得我了吗。”秦一垂眼盯着连雨，眼底一抹鬼森森的笑意。他反手将呆愣的连雨推坐在地，爬上连雨身体，冰凉的指尖托起连雨的脸：“我是二号呀，还是说，叫我吐吐更好？”
脑海中响起刺耳的尖啸。
钟表扭曲变形，融化成一滩漆黑的脓液，亮绿色代码如蛆虫般在脓液里翻滚涌动。机械兔子狂跳，显示屏上表情崩坏，不断变换，哭、笑、尖叫——
尖叫、尖叫、尖叫。
“闭嘴！”连雨猛地将二号推开身上，捂住脑袋：“闭嘴闭嘴闭嘴！”
二号用秦一的身体拥住他，用秦一的声音温柔安抚：“别怕，小雨，别怕，我在这呢。”
尖叫声终于停下。
连雨肩膀仍旧剧烈起伏，他脸颊贴着秦一胸膛，潮湿一片不知是来自于汗水还是眼泪。“别离开我”，他说。
“不会的。”二号慢慢抚摸着他的后脑：“时间轴归位，我自由了。你不是一直想在小世界定居吗？我这就带你回到我们最初相遇的地方，以后我们就可以一辈子在一起，再也没人干扰我们了。”
连雨感觉身后有星风吹过，那是通往最初的小世界的时间隧道。
他任由二号牵着他的手向隧道走去，临近隧道口，星风吹得轰轰烈烈，扬起了额前潮湿的发。连雨回头望向时间轴，时钟真慢慢变得透明，慢慢归于虚空。
“秦一不是叛逃者。”
二号脸色扭曲一瞬，又很快笑起来：“那又怎么样，就算全都是我谎言，你也改变不了什么了。”
二号绕着连雨踱步，指腹划过连雨下颌，那双赤色的眼瞳望着连雨：“和我走，至少还有这张脸可怀念，不是吗？”
连雨不做声了。
见连雨这般，二号心满意足地笑起来，重新牵起连雨的手：“那我们——”
可下一秒，连雨便蓦地挣开二号的手，向着近乎融于虚空的时间轴奔去。他一把抓住钟表上转动的时针。瞬间，风停下来，城墙上鼓动的旌旗凝住。
时针回拨，风向后褪去，熄灭许久的焰火重新绽放在夜空，再然后，城墙散做泥土，黄昏后太阳升起，朝霞后月亮高悬。
“你在干什么！”二号扑过来想要拦住他，却被席卷而来的星风包裹。
转瞬间，天地骤变。
阳光透过斑驳枝隙，连雨在睡梦中被前桌推醒，咋呼呼为他指台上青涩雪白的少年：“连雨快看！”
连雨对上那双澄澈如水的赤瞳，雪白的长睫一颤，少年抿抿唇，背着书包从讲台向他走来。
“好久不见。”连雨向少年伸出手，露出一拍洁白的牙齿，笑眯眯弯起眼：“我叫连雨。”
这一次，就换我来找你吧。
作者有话说
第68章 第 6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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