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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密室 ...


  •   禾黛将这尊玉雕收入乾坤囊,随后便屏气凝神,踏入了密道蜿蜒的石阶上。

      通道狭窄而压抑,石壁湿冷滑腻,越往下行,一股阴寒潮气便越发浓重。约莫半炷香的时间,脚终于落在平地,眼前蓦地豁然开朗。

      她立刻吹熄了手中的火折子。
      眼前是一间与上方宗祠规模相仿的密室,但景象却截然不同,室内并非一片漆黑,反而烛火通明。

      只见四周石壁上镶嵌的烛台里,燃烧一种散发着幽白微光、并非寻常蜡烛的烛火。
      此烛乃为指引亡灵回到人间的往生烛。

      密室中央及左侧的地面和墙壁上,绘制着数条扭曲盘绕、与血液凝固的墨黑色炼魂咒文。在咒文边缘,两条粗重的锁链从石壁延伸而出,垂落在咒文中间。

      那锁链冷光烁烁,表面缠绕着的浓郁怨气与禾黛手中灭魂钉散发的怨气,此刻如同骨血相融般相吸、交织着。

      就是这里了。

      而密室右侧的景象却截然不同。
      那里静静摆放着一副通体冰蓝、晶莹剔透的棺椁,棺盖如同寒冰般透明,禾黛一眼认出,此为束魂棺。
      这物能强行束缚本该归于幽冥的亡魂,使其滞留在阳间。

      她俯身看去,棺内空空如也。

      目光上移,在束魂棺正上方的石壁上,壁挂着如宗祠一般的神龛,里面同样是空的。禾黛思索片刻,随即从乾坤囊中取出那尊玉雕,将它放入神龛之中。

      就在玉雕归位的刹那,神龛下方立即弹出一个隐蔽的暗格。与此同时,那玉雕体内,飘出一缕朦胧虚幻的影子,唰地一下没入下方的束魂棺内。

      一位与玉雕容貌分毫不差的女子虚影赫然浮现于棺内。她双目紧闭,眉心紧蹙,苍白的脸颊上,眼角凝结的泪珠清晰可见。

      而神龛中的玉雕,那副哀戚的神情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无生气的喜笑颜开。

      禾黛凝视片刻,旋即伸手从暗格中取出里面两样并排摆放的东西,一件是筒状的容器,另一件则是一沓由暗红木材制成的血简。

      这血简表面光滑,并无笔墨字迹,乍看与普通木简无异。唯有顶端镶嵌着一颗殷红如血的宝石,散发着不祥的光泽。

      禾黛曾翻阅过此类血简,这种记载禁术的血简,只有以鲜血为引,才能令字迹显形,而滴落的血液越多,字迹显现的时间便越长。

      她毫不犹豫,拔下头上的发簪,用力刺破指腹。
      鲜红的血珠一颗接一颗滴落在红宝石上。宝石骤然亮起妖异的红光,仿若活物般贪婪地吞噬着她的血液。
      随着血液渗入,血简缓缓浮现出十几行文字。

      禾黛迅速扫过那些晦涩的咒语和冗长的流程,精准找其要义。
      最终,末端两行字迹映入眼帘:

      “剖七人之心,取其活血,凝而不散,可聚亡魂心魄,逆阴阳之序。”

      她的目光转向旁边的容器。
      这里面装着的,必定是之前那些受害女子被剖取的心头活血。

      随后,她引动一丝煞气封住指腹伤口,血流顿止。血简上的字迹迅速消失,恢复成方才的光滑平面。

      原来如此。

      这邪修动用血简禁术、虐杀无辜女子、剖取心头活血、囚亡灵于束魂棺、点燃往生烛…...

      所做一切,皆是为了复活棺中亡灵!
      这亡灵身份还尚不明朗,但定是这邪修心中执念之人。

      虽说现下已明了其目的,可这邪修的真实身份仍需继续探查。

      不过思及种种。
      禾黛心中却有推断。

      方家所谓的三代单传,父母早逝,无一亲族……

      她猜测这一切的根源,皆在于,

      祖父非祖父,
      父亲非父亲,
      儿孙非儿孙。

      这方家三代“家主”,自始至终,皆为同一人!

      方昱,定是凭借某种变换容貌、制造分身的术法,才成功营造出方家传承三代的假象。

      不过,猜测终究是猜测。
      禾黛深知,必须得找到证物加以佐证才是。

      她将密室再次仔细搜查了一遍,再无其他收获。
      于是她迅速将血简与那盛放心血的容器放回暗格原处。接着,伸手取回神龛中的玉雕。
      就在玉雕离位的刹那,束魂棺中亡灵瞬间消散,而玉雕脸上重新恢复了此前又哭又笑的神情。

      直到此刻,禾黛才得以仔细端详手中这尊玉雕。她翻转底座,借着幽冷烛光,目光落在底部刻着的两个字上。

      姜莲。

      禾黛回到上方宗祠后,便将玉雕放回了神龛原位,暗门再度无声无息地合拢上。

      她如来时一样轻身翻窗离开。
      回到卧房内时,一切都如她走时一般,裹着枕头的床褥没有被动过的痕迹,隔壁耳房彩菊的呼吸声依旧绵长,博山炉的青烟也始终袅袅而上。

      她心弦稍松,随即换上寝衣重新躺回床榻。一夜无梦。

      第二日晨光微熹,她特地起了个早。
      睡眠不足带来的倦意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彩菊正为她梳妆,见状关切问道:“夫人昨夜睡得不安稳?”

      禾黛面不改色,随口应道:“初来乍到,有些认床罢了。”

      彩菊提议:“那夫人不如再歇息片刻?”

      禾黛摇头,道:“不必。你让厨房备碗葛花解酲汤,稍后我亲自给夫君送去。”

      彩菊闻言,嘴角抿起一丝促狭的笑意:“难怪夫人起得这般早。夫人真是体贴,家主知道了定会欢喜的。”

      实则不然。
      她只是借送醒酒汤之名,想光明正大地踏入书房探查罢了。

      待梳妆完毕,解酲汤也由小丫鬟送来了。禾黛端起食案,在彩菊的引路下,径直行至书房门前。

      一个年轻小厮守在门口,见到来人,忙躬身行礼,道:“夫人,家主还未起身。这食案交给小的就好,待家主醒了,小的定会禀明是夫人送来的。”

      “不必麻烦。”禾黛语气温和却不容置喙,“我送进去便是。”

      小厮面露难色,抓了抓后脑勺,支吾道:“这…夫人,家主有令,书房重地,平日是不准外人…”

      禾黛目光陡然转冷,沉声反问道:“我身为方家主母,在这宅邸之内,竟也算外人?”

      小厮脊背一寒,慌忙躬身告罪:“不敢不敢!是小的失言,夫人自然不是外人,夫人请进!”
      他连忙侧身让开,恭敬地推开了书房的门。

      禾黛转向彩菊,吩咐道:“你在此候着。”

      彩菊脸上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她下意识上前半步,懦懦道:“夫人,还是让奴婢随您进去伺候吧…”

      禾黛脚步一顿,重复了方才小厮的话:“书房重地,不准外人入内。”
      言罢,她便端着食案踏入了书房。

      书房内光线有些暗,空气中弥漫着墨香、陈旧纸张与一丝若有似无的酒气混合的味道。

      她沉静的目光扫视几秒后,径直来到书房最里侧,抬手轻轻掀开隔断内外的帷幔,只见内室里,方昱正躺在软榻上拥衾而眠。

      他似乎睡得很沉,呼吸绵长而均匀。

      事不宜迟,禾黛立即将食案放置软榻一旁的小几上后,转身来到居于正中央的紫檀木书案旁。
      案上笔墨纸砚摆放得很整齐,旁边堆叠着几本账册和些许纸张,还有一把锋利的凿刀随意搁置在侧,刃口闪着冷光。
      仔细看,凿刀之下的案面还浮着一层细密的木屑。

      难道方昱有木雕的爱好?可案上却不见任何雕件。

      她的视线转向书房两侧。
      几排高大书架沉默矗立,塞满了厚重的典籍和卷轴。她放轻脚步,穿行其间,最终停在了书架最深处、紧靠雕花木窗的博古架前。

      博古架上层陈列着几件文玩奇石,下层则摆放着一些雕刻作品。

      有人物、有花鸟、也有走兽,这些雕件无不造型生动,雕工精湛。然而,禾黛却敏锐捕捉到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违和感。

      她俯身,从下层拿起两个男子人像木雕。
      入手微沉,木质纹理细腻。
      雕刻技艺极其高超,眉眼须发纤毫毕现,若非材质是木头,几乎要让人误以为这是两个活着的小人。

      她将其中一个木雕对着窗棂透过的光线下凑近观察。

      禾黛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那木雕人物的双手手腕处,极为隐蔽地缠绕着一根黑色丝线。
      那丝线非金非麻,宛若人的头发。

      阴傀丝!

      此物是以阴气极重的厉鬼发丝秘炼而成。
      若附于活人之身,可将其神智涣散,沦为只知杀戮的阴祟傀儡。
      若附于此等形神兼备的人像之上,则可将其化作一具无脉搏无体温、唯施术者之命是从的活尸。

      看来这两个木雕一定就是方坤和方峻了。

      如此一来,她的猜测就被这邪物证实了。

      禾黛压下心中纷纷思绪,正欲将木雕原样放回。却听身后,一道清润温和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响起:
      “夫人这是在做什么?”

      禾黛身躯一僵,顷刻间又恢复原样,她不着痕迹地将两个木雕放回博古架下层原本的位置后,这才缓缓转过身来。

      方昱披着一件素色外袍,倚身靠在书架旁,脸上挂着一抹温柔的笑,但笑容却似乎不达眼底,甚至在昏暗光线下,透出一丝冷意。

      禾黛神色自若地看向他,声音轻柔道:“夫君醒了?妾身见夫君睡得沉,不敢惊扰,放下解酲汤后,见这书房布置雅致,便随意看看。”
      “尤其这些木雕,栩栩如生,巧夺天工。夫君好雅兴,竟有如此精湛的雕工?”

      方昱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那眼神深邃复杂,仿佛想从中探究出什么。
      随即,他唇角微勾,缓步向她走来:“不过是闲来无事,聊以消遣的玩意儿罢了,当不得夫人如此夸赞。夫人喜欢?”

      “只是觉得新奇。”禾黛顺势将话题引开,指了指书案,“妾身方才见案上有凿刀木屑,便猜想夫君定是此道中人。夫君昨夜饮了酒,头可还疼?妾身备了葛花解酲汤,就在小几上,夫君快趁热喝些吧。”

      她边说着边自然地从博古架前移开身子,向内室方向走去。方昱视线淡淡扫了眼博古架的两个男子木雕后,也跟着禾黛的步伐来到了内室。

      禾黛将小几上的解酲汤递给方昱:“夫君请用。”

      “夫人有心了。”方昱接过汤碗,随即便一勺一勺食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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