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有嘉时》柔言y

31、在我这里，你不普通

　　一个假期在夏日的蝉鸣中滑过。
　　范嘉和段昭阳两个人默契地将那场小小的风波翻篇，恢复了往日的相处模式，把那短暂的黑名单事件当从未发生过。
　　严楠和杨娇羽偶尔凑在一起，看着为游戏输赢争得面红耳赤的两人，悄悄也会说上几句，算是她们之间的“八卦”。
　　这天午后，天气闷热，窗外知了叫得人心浮气躁。
　　范嘉正瘫在沙发上，撸着趴在他身上的小南瓜。
　　门铃突然响了。
　　谢姝从厨房探出头，擦了擦手：“来了！”她小跑着去开门，看到门外站着的人时，先愣了一下，“盛宏？”
　　范嘉闻声也坐直了身体，有些意外地看着门口。
　　范盛宏提着一大袋时令水果，脸上带着风尘仆仆却又有笑容站在那儿。
　　“嫂子，”范盛宏笑了笑，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正好路过这边办事，顺便来看看你们。”
　　“快进来快进来，外面热。”谢姝连忙侧身让他进屋，顺手接过他手里的水果，“来就来，还带这么多东西干嘛。”
　　范盛宏进屋，看到范嘉：“小嘉，好久没见了。”
　　“二叔。”范嘉也应了一声。
　　范盛宏在沙发上坐下，谢姝给他倒了杯水。
　　气氛一时有些安静，只有小南瓜从范嘉身上跳下来，迈着步子走开了。
　　“最近……都还好吧？”范盛宏喝了口水，打破了沉默。
　　“都挺好的，”谢姝笑了笑，笑容温婉，带着一种经历过风雨后的平静，“日子总要往前过。”
　　范盛宏点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嫂子，你……一个人也不容易，要是遇到合适的……”
　　谢姝轻轻摇了摇头，打断了他：“暂时没想这些……有些人看着是挺好，但谁知道是看上我这个人，还是别的什么呢？”她顿了顿，眼神有些悠远，“我这个年纪了，不想再折腾，也不想让小嘉受委屈，现在这样，挺好。”
　　范嘉在一旁听着，有些心酸，又有些骄傲。
　　他知道妈妈说的是实话。
　　谢姝虽然年过四十，但岁月似乎格外优待她，眉眼依旧精致，气质温婉从容，看起来像二十来岁的姑娘。
　　不是没有人示好，但她都婉拒了。
　　范嘉知道，她是在用这种方式保护他们母子好不容易重建起来的平静生活。
　　范盛宏看着谢姝，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欣赏，或许还有些别的，他叹了口气：“嫂子，你……还是老样子，总是先想着别人。”他转而看向范嘉，语气带着点赞叹，“小嘉也是，随你，长得俊，脑子也灵光。”
　　但是话题不知怎的，还是绕到了范年身上。
　　范盛宏神色严肃了些：“哥他……最近公司那边好像不太顺利，资金链似乎出了点问题。你们还是小心点，我怕他哪天……又来找麻烦。”他看向谢姝和范嘉，“要是他真来纠缠，或者你们遇到什么困难，一定跟我说，别自己扛着。”
　　谢姝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显然不想多谈这个话题，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范嘉察觉到谢姝情绪的变化，他看向范盛宏，突然想起什么，岔开了话题：“二叔，别说我们了。你呢？怎么一直没见你找个对象？打算单身一辈子啊？”
　　范盛宏被问得失笑，那笑容里却带着点落寞：“咋管起你二叔来了？我啊，就这样挺好的。你可得好好学习，将来有出息，别像二叔一样，没多大文化，连……想留住的人都留不住。”
　　范嘉看着二叔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心里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想起奶奶以前偶尔的叹息，想起二叔这些年形单影只，却总是默默关心着他们母子。
　　范嘉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关于二叔口中那个没能留住的人，关于他为何至今未娶。
　　他没再追问，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
　　范盛宏似乎也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转而问范嘉：“对了，小嘉，快高二了，对自己以后有什么想法没？想考哪所大学？学什么专业？”
　　范嘉靠在沙发上，目光望向窗外明晃晃的阳光，思考了一会儿，才回答：“大学……具体哪所还没想好，专业的话，”他顿了顿，语气认真了些，“对科研这方面挺感兴趣的，觉得能研究点东西出来挺酷的……不过我知道这不容易，我自己还在努力。”
　　范盛宏看着他认真的侧脸，欣慰地笑了笑：“有想法就好，科研好，脚踏实地。需要什么资料或者有什么想法，也可以跟二叔说说，二叔虽然不懂，但能支持的一定支持。”
　　“知道了，二叔。”范嘉应道。
　　范盛宏又坐了一会儿，喝了杯茶，问了问范嘉的学习和日常生活，便起身告辞了。
　　送走二叔，家里恢复了安静，但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未尽的思绪。
　　时间的步履被按下了快进键。
　　步入高二，课业像不断垒高的砖墙，压在每个人的肩头，教室里也少了高一的喧闹，多了伏案疾书的静谧。
　　范嘉似乎适应得不错，虽然依旧会和段昭阳在课间插科打诨，但眼神里多了份对未来的审慎。
　　段昭阳在杨娇羽无形的激励下，也收敛了些玩心，成绩稳步提升。
　　杨娇羽本就是学霸，此刻更显游刃有余。
　　唯有严楠，感觉自己像一艘迷失了方向的小船。她照常上课、记笔记、完成作业，却总有种心不在焉的感觉，注意力像难以聚焦的镜头。
　　她书本上的字迹有时会模糊，老师的讲解仿佛隔着一层纱。她知道自己该更努力，可一种莫名的滞涩感拖拽着她，让她在题海里挣扎，效率低下。
　　月考成绩下来的那天，空气格外沉闷。
　　这节是体育课，三班和四班刚好在同一节上课。
　　严楠想着成绩单上那个不上不下，甚至比以前还退步了几名的位置，尤其是语文，她一向的强项，这次竟然被范嘉反超了。
　　虽然分差不大，但在她本就敏感的心上，无异于重重一击。
　　她看向范嘉的方向，他们两个刚打完球过来休息，正和段昭阳讨论着什么。
　　看着他们轻松的状态，那种失落和自我怀疑的情绪涌上心头，让她喘不过气。
　　虽然此时的天空难得的湛蓝，但在她心里很难看。
　　“爽！”段昭阳兴致勃勃地提起，“这次月考总算没拉胯，老范更离谱，语文都快赶上楠姐你了是吧？”
　　范嘉刚好也在看严楠，嘴角带着调侃笑意：“是啊南瓜，这次怎么回事？马失前蹄？不该啊，是不是偷偷让着我了？”
　　他本意是想用这种熟悉的方式拉近距离，像往常一样逗逗她。
　　可这话听在严楠耳中像一根刺，精准地扎在了她最在意的地方，她一直以来的隐忍和自卑，在这一刻被点燃了。
　　刚好下课铃响起了，严楠抬起头，只是狠狠瞪了范嘉一眼，起身丢下一句：“没考好又怎么了？”然后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向教学楼的方向。
　　“诶？楠楠？”杨娇羽也愣了一下。
　　范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握着水瓶，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
　　段昭阳也意识到说错了话，尴尬：“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老范，你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范嘉看着严楠消失的方向。
　　他好像，搞砸了。
　　接下来的整整一天，严楠都没有主动和范嘉说话，即使范嘉试图搭话，她也只是淡淡地应一声，或者干脆避开。
　　范嘉以为她在生气，气他那句不过脑子的玩笑。
　　晚自习下课铃声一响，他立刻收拾好东西，在教学楼通往校门的必经之路上拦住了严楠。
　　“南瓜，”他声音里带着少有的小心翼翼，“还生气呢？我错了，我真不是故意的，就是想逗逗你，没想那么多。”
　　严楠低着头，脚步不停，想绕开他。
　　范嘉固执地挡在她面前，语气更软了些：“别不理人啊。我保证，下次再也不拿成绩开你玩笑了，行不行？”
　　“让开。”严楠闷声道，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情绪。
　　“不让。”范嘉难得地执拗，“你骂我两句都行，别这样不说话。”
　　严楠突然停下脚步，抬起头，眼睛里满是委屈和一种范嘉从未见过的自我厌弃：“骂你什么？骂你考得比我好吗？范嘉，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差劲？不够努力？还是觉得我小心眼，连句玩笑都开不起？”
　　她越说越激动：“我是考得不好，我是退步了……我看到你们都在进步，只有我在原地踏步甚至后退，这样你满意了吗？”
　　范嘉愣住了，他这才明白，严楠不是在生他的气，而是在生她自己的气。
　　他看着眼前女孩泛红的眼圈和倔强抿着的嘴唇，心里有点疼。他收起所有玩笑的神色，认真地看着她。
　　“我没有那么想。”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我可是从来没觉得你差劲过。”
　　严楠别过脸去，不看他。
　　范嘉继续说道：“我就是这次语文是运气好，碰到的题型刚好是我擅长的。你呢？你基础比我扎实多了，一次失误代表不了什么。而且……”他顿了顿，“你干嘛总要跟别人比？跟自己比不行吗？”
　　“你说得轻松！”严楠赌气道，“你人缘好，学习也不错，打球也厉害，你当然可以自信满满！我好像什么都普普通通……”
　　“谁说的？”范嘉打断她，“你哪里普通了？你很好，在我这里，你不普通。”
　　范嘉努力让自己的话更有说服力：“南瓜，你就是想太多了，把自己绷得太紧。有时候，你需要的是更相信自己一点，勇敢一点，别总缩在自己的壳里。内敛没什么不好，但自信一点，你会发现自己比想象中厉害得多。”
　　过了好一会儿，严楠才小声说：“我没有真的生你的气……我就是，觉得自己不够好。”
　　“我知道。”范嘉看着她，“下次要是心里不舒服，直接告诉我，别自己憋着。我嘴笨，可能不会安慰人，但我会听。”
　　严楠抬起头，轻轻点了点头：“嗯。”
　　或许，她真的应该试着，像他说的那样，更勇敢，更自信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