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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商场的褶皱与足球场的风 ...

  •   中考结束后的第三天,蝉鸣已经织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把整座城市裹在湿热的空气里。宁昭刚把最后一本错题本收进书柜,手机就震得桌面嗡嗡响,是林昼声发来的语音,背景音里混着冰沙机的嗡鸣:“万象城新开了家抓娃娃机店,爪子巨松,老板说抓满三个送星黛露挂件——来不来?”

      语音条还在播放时,周野葵的消息紧跟着跳进来,带着个哭哭的表情:“我妈非让我买条正式点的裙子,说毕业聚会要穿,你们陪我去挑挑吧?我请喝霸王茶姬,伯牙绝弦加双倍奶盖的那种。”

      宁昭对着屏幕笑了笑,转身走向衣柜。镜子里的自己还穿着睡衣,她伸手从衣柜深处翻出那条红色连衣裙——是上周澄明中学保送通知书寄到家时,妈妈特意拉着她去买的,说“咱宁昭可是被澄明保送的,得有件像样的裙子,以后去新学校也精神”。裙子是棉麻质地的,长度到小腿,领口是小小的V领,袖口有褶皱的花边。她往身上一套,红色衬得皮肤愈发白皙,只是领口空荡荡的,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拉开抽屉,那枚星星徽章躺在绒布盒子里,银色的边缘有点氧化,却依旧闪着光。宁昭把它别在领口,忽然想起沈竣舟校服上的校徽,蓝色底色上的白色星星,和这枚倒有几分呼应。最后她又抓了件黑色短款外套搭在手臂上,空调房里穿正好。

      下楼时,林昼声正靠在单元门的梧桐树上晃腿,白色T恤配牛仔背带裤,裤脚别着两个银色的别针,晃一下就叮当作响。“哟,保送生穿新裙子啦?”她抬头看见宁昭,吹了声口哨,“这红色真衬你,在咱们班就是班花,以后去了澄明,说不定就是校花级别的。”

      “别取笑我了,”宁昭把外套往胳膊里紧了紧,“我妈非让我穿的,说考上澄明是大事,得穿得喜庆点。”

      公交站台的铁椅被晒得发烫,周野葵踮着脚够早餐车最上层的三明治,浅蓝色的阔腿裤被风吹得鼓鼓的。“快来!最后一个火腿蛋的给你留的,”她把油纸包递过来,手指上还沾着点沙拉酱,看见宁昭的裙子眼睛一亮,“哇,宁昭你穿红色好好看!不愧是被澄明保送的,气质都不一样了。”

      公交站台的铁椅被晒得发烫,周野葵踮着脚够早餐车最上层的三明治,浅蓝色的阔腿裤被风吹得鼓鼓的。“快来!最后一个火腿蛋的给你留的,”她把油纸包递过来,手指上还沾着点沙拉酱,“再晚就被林昼声一口吞了。”

      三明治的面包烤得焦脆,宁昭咬了一口,火腿的咸香混着鸡蛋的嫩滑在舌尖散开。林昼声吸着冰豆浆含糊不清地说:“等会儿先去三楼的女装区,周野葵说她看中了条雪纺裙,上次来试穿时被初三(五)班的女生抢了码。”

      “不是抢,是人家先付的钱,”周野葵戳了戳她的胳膊,“那家店的雪纺裙是淡绿色的,上面有金线绣的小叶子,转起来像会发光。”

      公交车摇摇晃晃地驶进市中心,车窗开了道缝,热风卷着路边烤冷面的甜辣酱味灌进来。林昼声扒着窗户数过街天桥上的广告牌,忽然指着窗外叫:“快看!万象城门口的气球墙还没撤,粉白相间的,像棉花糖堆成的山。”

      周野葵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忽然叹了口气:“毕业聚会要穿什么颜色的衣服呢?我妈说红色显气色,可我觉得太扎眼了。”

      “扎眼才好呢,”林昼声拍了拍宁昭的肩膀,“你看宁昭穿红色多好看,在人群里一眼就能看见。”

      宁昭低头扯了扯裙摆,红色在阳光下有点晃眼,她忽然想起中考那天沈竣舟的蓝色球衣,在绿色草坪上也是这样显眼。

      万象城的旋转门刚转开半圈,冷气就像潮水般涌过来,把身上的热气撞得粉碎。一楼大厅的香氛是柑橘调的,混着隔壁面包店飘来的黄油香,让人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周野葵拉着她们直奔扶梯,金属台阶咯噔咯噔地往上走,她的声音带着雀跃:“三楼那家‘南风里’女装店,橱窗里挂着条碎花长裙,我昨天刷小红书看见的,说是虞书欣同款。”

      “南风里”的门帘是浅米色的棉麻布,掀开时店员立刻笑着迎上来:“三位妹妹是来看夏装的吧?新款到了好多连衣裙,特别适合毕业季穿。”

      周野葵的目光直接黏在橱窗模特身上,白色的连衣裙上印着淡紫色的小雏菊,领口系着根同色系的丝带。“我能试试这件吗?”她指着模特,手指紧张地蜷成小拳头。

      试衣间的门锁是黄铜色的,转开时发出“咔嗒”声。周野葵进去后,林昼声趴在沙发上翻杂志,忽然凑到宁昭耳边说:“你看她那点出息,不就一条裙子吗,耳朵都红了。”

      “你上次买滑板时,在店里试了半个小时,差点把人家货架撞翻,”宁昭戳了戳她的后背,“还好意思说别人。”

      正说着,周野葵推开门出来了。裙子的长度刚过脚踝,小雏菊的印花在灯光下泛着柔光,丝带在颈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怎么样怎么样?”她站在镜子前转了个圈,裙摆扬起的弧度像朵盛开的花。

      “好看是好看,”林昼声摸着下巴端详,“但好像太长了,你个子不算高,穿到脚踝显得拖沓。”

      店员适时地递过来一条牛仔背带裙:“这条是九分裤的,裤脚有毛边,很多学生党都买了,配白T恤穿特别清爽。”

      周野葵接过来比划了一下,背带的扣子是圆形的,上面有小小的草莓图案。“我再试试这个。”她又钻进了试衣间。

      宁昭坐在沙发上翻手机,班级群里有人发毕业照的电子版,照片里的她穿着红色连衣裙,站在玉兰树下,周野葵和林昼声挤在两边,三个人的笑容都亮得晃眼。手指往下滑,沈竣舟的头像孤零零地躺在列表里,深蓝色夜空中的三颗星像块沉默的礁石。她想起中考那天他站在香樟树下,校服袖口沾着点蓝墨水,像朵倔强的小蓝花。

      “发什么呆呢?”林昼声用胳膊肘碰了碰她,“周野葵出来了,快看。”

      背带裙比连衣裙更合适,裤脚的毛边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周野葵对着镜子抿嘴笑,忽然转身问:“是不是太幼稚了?我姐说上高中要穿得成熟点,别总像个小孩。”

      “幼稚才好呢,”林昼声拿起件白色的娃娃领衬衫,“我就打算买这个,配背带裤正好,显得乖巧。”

      她们在女装区逛了整整一个半小时,周野葵试了十二条裙子,从碎花长裙到棉布短裙,最后选定了那条牛仔背带裙,又在林昼声的坚持下加了件浅蓝色的针织开衫。“万一聚会那天空调开太足呢?”林昼声帮她把衣服叠进购物袋,“这件开衫是薄款的,搭在肩上也好看。”

      从“南风里”出来时,周野葵的购物袋已经鼓得像只小皮球。林昼声拉着她们往四楼走:“去抓娃娃机店!我刚才看见指示牌了,就在电玩城里面。”

      电玩城的门帘是黑色的,掀开时电子音效像潮水般涌过来。抓娃娃机排成了长长的一排,玻璃罩里的玩偶挤得满满当当,星黛露的耳朵上还系着粉色的蝴蝶结。林昼声兑了五十个游戏币,往机器里塞了两个,操纵杆摇得咯吱响。

      “往左点,再往左……对,就是这里!”周野葵站在旁边指挥,眼睛瞪得圆圆的。铁爪晃了晃,精准地扣住了星黛露的脑袋,可刚提起来就松了,玩偶重重地摔回堆里。

      “这爪子绝对有问题,”林昼声气得拍了下机器,“我就不信抓不出来!”

      宁昭抱着手臂在旁边看,忽然发现角落里的娃娃机里有只猎户座造型的毛绒玩具,蓝色的身体上缀着三颗黄色的星星。她走过去投了个币,操纵杆比想象中沉,铁爪落下时正好卡在玩偶的缝隙里。

      “抓到了!”周野葵跳起来拍手。猎户座玩偶顺着出口滑下来,宁昭捡起来时,发现它的肚子上绣着行小字:“星轨是宇宙的笔迹。”

      林昼声凑过来看:“这不是沈竣舟笔记本上写的话吗?你故意抓的吧?”

      宁昭把玩偶塞进帆布包,耳朵有点热:“随便抓的,看着顺眼而已。”

      抓完娃娃,她们又去饰品店转了转。周野葵买了对草莓形状的耳钉,林昼声挑了条星星项链,宁昭选了个蓝色的发圈,上面缀着颗小小的五角星,像沈竣舟头像上的星星。

      逛到中午十二点,周野葵捂着肚子喊饿:“去负一楼吃麻辣烫吧?我看点评说那家的番茄汤底特别浓。”

      负一楼的美食街像个热闹的集市,各种香味在空气里打架。麻辣烫店的招牌是亮红色的,门口排着长队,汤底的香气飘出老远。她们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周野葵捧着菜单研究:“要微辣还是中辣?我听说他们家的辣度很顶。”

      “中辣!”林昼声拍了下桌子,“加芝士年糕加鱼豆腐,再要一份方便面,少了方便面的麻辣烫没有灵魂。”

      等餐时,宁昭去隔壁的霸王茶姬买喝的,点了三杯伯牙绝弦,特意叮嘱少糖少冰加双倍奶盖。取餐时,店员笑着说:“三位是刚考完中考吧?这几天好多学生来买奶茶,都说要好好犒劳自己。”

      麻辣烫端上来时,番茄汤底的酸甜味直冲鼻腔。芝士年糕煮得软软的,咬一口会在嘴里爆浆。周野葵辣得直吐舌头,一边吸溜着喝奶茶一边说:“我妈肯定不让我吃这个,说太油腻了,回家要被发现的。”

      “发现了就说是林昼声拉你来的,”宁昭帮她把鱼豆腐夹到碗里,“她皮糙肉厚,挨骂也不怕。”

      “凭什么又是我?”林昼声嘴里塞着方便面,说话含糊不清,“要挨骂一起挨,大不了下次我请你们吃甜筒赔罪。”

      吃完麻辣烫,她们去甜品店买冰淇淋,周野葵选了抹茶味的,林昼声要了巧克力脆皮,宁昭点了份酸奶水果捞。靠窗的位置能看见楼下的喷泉,水珠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

      “等会儿去哪玩?”周野葵用小勺挖着冰淇淋,“我妈说下午五点前必须回家,她要带我去买中考后的辅导资料。”

      “去美妆集合店吧,”林昼声舔了口脆皮,“三楼的那家在发试用装,说是迪奥的旷野香水,男生用的,我们去闻闻看。”

      美妆集合店的灯光亮得晃眼,货架上的口红排成了彩虹,试用装的香水在空气中织成张甜腻的网。林昼声直奔迪奥的展台,导购员笑着递过来试香纸:“旷野是木质香调的,前调有点冲,后调很清爽,很多男生都喜欢。”

      她往手腕上喷了点,对着鼻子闻了闻:“宁昭你试试,说不定沈竣舟用的就是这个。”

      宁昭的脸瞬间红了,摆手说:“不用了,我对香水过敏。”

      周野葵拿起一瓶樱花味的身体乳:“这个好闻,像刚开的樱花,我买一瓶吧,洗完澡抹正好。”

      她们在美妆区转了半天,林昼声买了支润唇膏,周野葵挑了瓶身体乳,宁昭的帆布包里多了两包洗脸巾——导购说买满三十送的,她想着家里快用完了。

      逛到下午三点,她们又去了书店。周野葵买了本《高中数学基础知识点》,林昼声挑了本《滑板技巧入门》,宁昭翻了半天,最后选了本《夜空中最亮的星》,封面上印着猎户座的星图。

      “你怎么突然看这个?”林昼声凑过来看封面,“想当天文学家啊?”

      “随便看看,”宁昭把书塞进包里,指尖划过封面上的参宿四,“上次在天文台没看够。”

      从书店出来,周野葵的手机响了,是她妈妈催她回家。“那我先走啦,”她把没吃完的冰淇淋丢进垃圾桶,“聚会那天见,我穿新裙子给你们看。”

      看着周野葵的背影消失在扶梯口,宁昭忽然拉了拉林昼声的胳膊:“咱们去栖织汇看看吧?听说那边新开了家文具店,有很多进口的笔记本。”

      林昼声挑眉:“你什么时候对文具感兴趣了?我记得你以前用作业本都嫌浪费。”

      “就是突然想看看,”宁昭踢了踢脚下的瓷砖,“反正回去也没事做。”

      她们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后座的坐垫是浅灰色的,带着点淡淡的皮革香。司机是个中年大叔,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们一眼:“两个小姑娘去哪?”

      “去栖织汇,秋笛公园那边。”宁昭报了地址,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帆布包的带子。

      车子刚拐过街角,司机忽然笑着问:“看你们俩的样子,是刚中考完吧?多大了?”

      “十六了。”宁昭跟林昼声异口同声地说。

      “十六这么大啦?”司机咂咂嘴,“我家闺女也十六,天天在家抱着手机,喊她出门逛街比登天还难。你们俩还挺好,一起出来玩。”

      林昼声偷偷碰了碰宁昭的胳膊,用口型说:“说吧,是不是想去看沈竣舟?”

      宁昭没说话,掏出手机点开微信,指尖悬在沈竣舟的对话框上。林昼声凑过来看:“你直接问他在不在不就行了?磨磨蹭蹭的。”

      她深吸一口气,敲出一行字:“你现在在秋笛公园吗?”发送时,指尖都在抖。

      屏幕上方的“正在输入中”亮了很久,久到宁昭以为他不会回复,两个字的消息突然跳出来:“在,怎么了?”

      宁昭赶紧回:“没事啊,就问问。”

      林昼声抢过她的手机:“你这话说的,明显就是有事!应该问‘你在踢球吗?我们刚好在附近’。”

      “别瞎发,”宁昭把手机抢回来,心脏跳得像要撞破肋骨,“就这样挺好的。”

      出租车穿过两条街,在栖织汇的商场门口停下。付完钱下车,秋笛公园的入口就在斜对面,绿色的铁栅栏后面隐约传来踢球的欢呼声。林昼声拉着宁昭往公园走,忽然停在路边的小卖部门口:“等等,买两瓶冰水,万一等会儿用得上。”

      公园的草坪修剪得整整齐齐,足球场被白色的线划分成两半,一群穿着球衣的男生正在抢球。宁昭的目光像雷达般扫过去,很快就锁定了那个穿深蓝色球衣的身影——沈竣舟跑步时胳膊摆动的幅度很大,像只展翅的鸟。

      “在那呢,”林昼声用胳膊肘碰了碰她,“23号球衣,跟他物理竞赛时的号码一样。”

      她们躲在旁边的梧桐树下,宁昭掏出手机打开相机,镜头悄悄对准球场。沈竣舟正在带球突破,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球鞋碾过草坪时,草叶上的水珠被溅得像碎钻。她连着拍了好几张,有他射门时绷紧的侧脸,有他弯腰系鞋带时露出的后颈,还有他和队友击掌时扬起的笑容。

      “拍够了没?”林昼声凑过来看照片,“这张拍得绝了,他正好抬头看过来,眼神特别亮。”

      宁昭赶紧把手机屏幕按灭,脸颊烫得像火烧。球场边忽然传来几声笑,她抬头一看,是几个没上场的男生正往这边看,其中一个卷毛头发的男生吹了声口哨:“喂,那两个女生,你们在拍谁呢?”

      林昼声拉了拉宁昭的胳膊:“快走,被发现了。”

      “别急,”宁昭往球场瞥了眼,沈竣舟正在和队友讨论战术,没注意到这边,“他们应该就是问问。”

      卷毛头发的男生走了过来,个子很高,额头上的汗珠顺着下颌线往下滴:“是不是在拍我们队的?说出来,我帮你们叫他过来合影啊,免费的。”

      “不用了,我们就是随便拍拍风景,”林昼声把宁昭往身后拉了拉,“这公园的树挺好看的,这晚霞也怪好看的。”

      “拍风景用得着躲在树后面吗?”另一个戴眼镜的男生笑着说,“我看见你们镜头对着球场了,是不是拍那个鞋上带钩子的?”

      宁昭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她看了眼林昼声,又看向那个卷毛头发的男生:“都说了不是,你别问了。”

      “不是我就好奇你们到底在拍谁啊?”那些个男生依旧不依不饶的问。

      宁昭的心扑腾一下,又像是做了什么准备。她看了看林昼声,一脸无奈:“唉,算了。我说三、二、一,咱俩告诉他吧。”

      林昼声点头,眼里闪着兴奋的光。

      “三,”
      “二,”
      “一!”

      两人深吸一口气,对着那几个男生大声喊:“就是拍沈竣舟!”

      喊完拉着林昼声就跑,笑声和身后的起哄声混在一起,风吹得她们的头发都飞了起来。跑过铁栅栏时,宁昭回头看了一眼,沈竣舟正往这边望,阳光落在他脸上,看不清表情,但深蓝色的球衣在绿色草坪上像块醒目的补丁。

      栖织汇的旋转门把球场的声音挡在了外面,冷气扑面而来,带着商场特有的香氛味。林昼声扶着柱子喘气,笑得直不起腰:“你刚才那声喊得也太大了,估计整个公园都听见了。”

      宁昭刚想说话,手机突然震动起来,屏幕上跳出“沈竣舟”三个字,后面跟着个绿色的电话图标。她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半天不敢按下去。

      “接啊,”林昼声推了她一把,“难道要让他一直等着?”

      宁昭按下接听键,把手机凑到耳边,声音有点发颤:“喂?”

      电话那头很吵,能听见风声和男生的笑闹声,过了几秒,沈竣舟的声音传过来,像被水洗过的石头,清清冷冷的:“你们在哪?我来找你们。”

      “我们……我们在栖织汇里面,”宁昭往四周看了看,“就在一楼的蛋糕店门口,那个叫‘甜时’的。”

      “好,我马上过来。”他说完就挂了电话,没多问一句。

      宁昭心抽了一下,甚至冒出了冷汗,一脸无奈与惊恐的望向林昼声:“完了。玩脱了。”

      林昼声拍了拍她的背:“别怕,他肯定没生气,说不定还觉得挺有意思的。”她指着蛋糕店的玻璃柜,“快看,他们家有星空慕斯,上面撒了银珠糖,像星星一样。”

      蛋糕店的灯光是暖黄色的,柜台里的甜点摆得像幅画。宁昭点了块抹茶慕斯,林昼声要了巧克力熔岩蛋糕,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窗外的夕阳正一点点沉下去,把秋笛公园的草坪染成了金红色。

      “你说他会不会带队友一起来?”林昼声用小勺戳着蛋糕,“就是刚才那几个起哄的,要是来了多尴尬。”

      “应该不会吧,”宁昭搅着杯子里的柠檬水,冰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好像不喜欢热闹。”

      正说着,玻璃门被推开,沈竣舟走了进来。他换了件白色的T恤,头发还是湿的,发梢滴着水珠,沿着脖颈滑进衣领里。看见她们,他径直走过来,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把手里的矿泉水放在桌上,瓶身上还沾着草叶。

      “刚踢完球?”林昼声没话找话,把巧克力蛋糕往他那边推了推,“尝尝这个,热的,里面会流心。”

      沈竣舟摇了摇头,目光落在宁昭身上:“你们刚才在公园?”

      宁昭的脸瞬间红了,捏着慕斯的小勺顿在半空:“嗯……就是路过,顺便看看。”

      “拍了不少照片吧?”他忽然笑了笑,眼角的纹路里盛着夕阳的光,“我队友说有两个女生躲在树后面偷拍,喊我的名字时跑的比风还快。”

      林昼声“噗嗤”一声笑出来:“是宁昭要拍的,说想看看你踢球的样子,跟物理竞赛时是不是一样认真。”

      宁昭瞪了她一眼,刚想辩解,沈竣舟却先开了口:“下次想看可以直接说,不用躲躲藏藏的。我们每周六下午都在那踢,场地对外免费开放。”

      他的语气很自然,像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宁昭松了口气,舀了口抹茶慕斯,苦味混着甜味在舌尖散开,像此刻的心情。

      “对了,”沈竣舟忽然想起什么,“你们想好去哪上高中了吗?我听老师说今年一中的分数线可能会涨。”

      “宁昭不用想啦,”林昼声抢着说,“她可是被澄明保送的,直接等着开学就行。我嘛,能上个重点就行,反正我也不是读书的料。”

      宁昭看向沈竣舟,眼里带着点期待:“澄明的高中部,你去过吗?听说那边的实验室设备挺新的。”

      “去过一次,”他点头,“去年物理竞赛在那办的,实验室确实不错,显微镜都是进口的。对了,深澜科技大学的附属高中也很好,虽然离市区远点,但据说和大学共享实验室资源,我哥就在那读,说挺不错的。”

      “深澜科技大学?”宁昭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有点陌生,“离澄明远吗?”

      “有点远,在高新区,”沈竣舟用手指在桌上比划,“但环境特别好,旁边就是科技园,很多大学生周末会去那实习。”

      店里只剩下他们三个人,空气里弥漫着奶油和抹茶的香味。夕阳透过玻璃窗照进来,在沈竣舟的手背上投下块菱形的光斑,随着他转动杯子的动作轻轻晃。

      “你呢?”宁昭小声问,“想好以后去哪读大学了吗?”

      “还没太确定,”他望着窗外的夕阳,“可能去深澜科技大学吧,那边的天文系挺强的,而且离天文台近。”

      宁昭没说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深澜科技大学,离这里很远,远到她几乎没听过这个名字。

      “你呢?”他转过头看她,“想考哪?”

      “还不知道,”她低下头,看着慕斯上的抹茶粉,“先考上高中再说吧。”

      沉默在空气里蔓延,只有冰块融化的声音在耳边响。夕阳彻底沉了下去,路灯一盏盏亮起来,把窗外的街道染成了暖黄色。

      “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去了。”沈竣舟站起身,拿起桌上的矿泉水,“有事……可以打电话联系我。”

      宁昭点点头,看着他走出蛋糕店,白色的T恤在路灯下像朵发光的云。她坐了很久,直到手机震动起来,是妈妈发来的消息:“我到栖织汇门口了,你在哪?”

      走出商场时,晚风带着点凉意,吹得她的红色裙摆轻轻晃。妈妈的车停在路边,林昼声先一步回到车里,正对着她做鬼脸。“聊什么呢,这么久?”妈妈帮她拉开车门,“今天上车人怪多的哈。”

      “嗯,人挺多的。”宁昭系上安全带,看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心里空荡荡的。

      车子驶过秋笛公园时,足球场的灯还亮着,有人在草坪上踢着球,笑声顺着风飘进车窗。宁昭忽然想起沈竣舟说的话,有事可以打电话联系。可她知道,有些电话,一旦挂了,就很难再拨出去了。

      回到家,她把那件黑色外套挂在衣柜里,红色连衣裙的领口处,星星徽章闪着微弱的光。书桌上,那本《夜空中最亮的星》摊开着,猎户座的星图在灯光下格外清晰。她伸出手指,沿着参宿四的轨迹划了划,忽然觉得,有些星星,注定要在不同的轨道上运行,哪怕曾经离得那么近。

      窗外的蝉鸣渐渐稀疏了,夜色像块深蓝色的丝绒,把整座城市裹了起来。宁昭躺在床上,摸出手机看了眼沈竣舟的头像,三颗星星在深蓝色的夜空中沉默地亮着。她想起他说深澜科技大学不错时的样子,眼神里有光,像在说一个遥远却坚定的梦。

      也许,这就是最后一次这样近距离地聊天了。她对着屏幕轻轻叹了口气,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转身拉灭了灯。黑暗中,那颗星星徽章依旧亮着,像枚沉默的句号,为这个夏天的故事,画上了温柔的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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