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吻》吉现

7、偷删短信

　　两人上了天桥，冷风飕飗，陆续有几辆空公交车经过。

　　唐舒砚问：“你说，为什么大家都把他看作院长的儿子，他就不能只是一个大哥哥吗？”

　　秦文泽答：“不能，至少方圆三公里以内不能，尤其在康盛园小区不能，他本来就是院长的儿子。”

　　“他也太可怜了。”

　　秦文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唐舒砚，“他可怜？他哪里可怜？他要是可怜的话，世人个个都可怜吧。”

　　唐舒砚懊悔自己失言，不该在秦文泽面前说谁可怜，更不该说宋明诚可怜，这话有点过分，不，非常的过分。

　　她连忙找补：“嗯，我说错了，他一点也不可怜。”

　　从物质上讲，衣食住行，在康盛园小区，甚至在江口市，宋明诚享受到顶级待遇。可人不只有物质需求，也有精神需求。他活生生一个人站在那里，他那么认真那么努力，可大家看不到他本人，只看到他父亲，他就是一个符号——院长的儿子。

　　秦文泽幽幽地说：“别哄我，你撒谎时眨眼超快。”

　　唐舒砚失笑：“那我该怎么说？”

　　秦文泽也跟着笑，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

　　两人飞快地穿过南区，进入南湖公园，调整呼吸节奏，慢速起跑两公里，渐渐地公园跑道上的人多了起来，跑完逐步提升的两公里，秦文泽就按照自己的速度跑了。

　　秦文泽跑完全程大约55分钟，唐舒砚跑完全程大约70分钟，两人各自回去。

　　等唐舒砚回到家，秦文泽已经做好现榨的五谷杂粮糊糊。

　　今天做的是黑芝麻豆浆，秦文泽说：“以形补形，把头发补黑亮些。”

　　唐舒砚很想把秦文泽赶出去，她想要一个安静的环境来看宋明诚到底说了些什么。

　　她心想：“过不去了，是吧？宋明诚来访后遗症会持续几天？”
　　可她嘴上说的是：“好啊，你先回去换衣服吧，免得感冒了。”

　　秦文泽深深地看了唐舒砚一眼，然后拿着豆浆机进了厨房，冲洗干净豆浆机后，才走了出去。

　　唐舒砚听到关门声，扑到沙发上，拿起手机一看，却什么也没有，一条短信都没有。

　　因为老人机内存太小，她平时有清理短信的习惯，昨晚肯定没有短信，可今早出发前明明有一串短信提示音，她分明看到来信人是宋明诚，怎么会没有一条短信呢？

　　手机没有密码，只用了锁定键，难道是秦文泽删了短信？

　　一定是秦文泽删掉了吗？她不确定，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幻听了，一定是幻听了，她可能那会儿还不清醒，加上期待了整晚，便恍惚了。

　　找宋明诚确认吗？

　　不能，如果宋明诚根本没有发过短信，她岂不是明晃晃地告诉他：“我一直在等你。”

　　可是如果宋明诚发了短信，还是长长的一封信，她完全不给回应，他还会来自讨没趣吗？

　　唐舒砚拿着手机，左右为难，犹豫许久，终是做不了决定。

　　她又听见了门锁转动的声音，惊慌不已，扔掉手机，跑进了卧室，反锁上门。

　　真是可笑，她真是个矛盾体。她一面怀疑秦文泽，却比她的怀疑对象还要惊慌失措，似乎她才是做错事的人。她拼命地找相信他的理由，却忍不住想远离他。

　　此刻，唐舒砚甚至想唾弃自己，对秦文泽的认可程度，她比宋明诚虚伪得多。

　　唐舒砚终于决定，找宋明诚确认。不管是无休止的怀疑，还是没有理由的远离，对秦文泽都不公平。

　　唐舒砚换好衣服出来，与秦文泽坐到餐桌前吃早餐，陈莹莹又起不来，两个人早餐，三个水煮蛋、两块牛肉饼、一盘水煮生菜和两碗黑芝麻豆浆。

　　一米四乘八十公分的长桌，只摆三张椅子在桌子的长边，往常，唐舒砚坐靠墙一侧，秦文泽、陈莹莹并排坐唐舒砚对面。

　　秦文泽的位置靠近厨房的出入口，离餐边柜和冰箱也近，他一直充当服务员的角色，就连水煮蛋都是剥掉壳放碗里端上来的。

　　原来唐舒砚是自己剥壳，陈莹莹几次撒娇要秦文泽帮她剥，后来秦文泽就索性全部剥好再端上桌。

　　只有两个人吃饭时，唐舒砚从不进里侧，她就坐秦文泽身边，可今天她进去坐了，两人安静地坐着吃饭。

　　“俏俏，你……有话要问我吗？”

　　“问什么？”唐舒砚没有抬头，她不敢面对秦文泽的眼神，不管里面有什么情绪，此刻，她只想逃避。

　　“对不起！我……”

　　“没关系。”唐舒砚抬起头，看着快要哭出来的秦文泽，她起身走过来坐到他身边，轻轻地拍他的手臂，温柔地说：“真的没关系。”

　　“俏俏，你不生气吗？你不问为什么吗？”

　　“我先前有些生气，你坦白了，我突然就不气了，反而有点开心。至于背后的原因，如果你想说自然会说，如果你不想说，我问也没用。”

　　“俏俏，如果做错事的是宋明诚，你也会这么轻轻地放过吗？”

　　“得看是什么事。你也一样，念你初犯，下不为例。”

　　“我想重新回答你先前的问题。”

　　“什么问题？”

　　“我讨厌宋明诚，不对，确切地说，我嫉妒他。他爷爷是老书记，我爷爷是老院长，他爷爷的儿女都有出息，我爷爷生了一个酒鬼。他爸是副院长，我爸是后勤，他爸妈是模范夫妻，我爸妈早就离婚。”

　　“理解。嫉妒之心，人皆有之。可能女性比男性程度更深，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宫斗剧、宅斗剧了。看到漂亮又优秀的女生，我也会忍不住心生妒忌。”

　　“俏俏，你不会，我观察过很多次，你会羡慕、赞美她们，却不曾嫉妒她们。”

　　“可能我与她们的对比度不够，也可能我嫉妒的程度不够深，你没察觉到罢了。”

　　“俏俏，有时候，我真的讨厌自己。你才是宋明诚最让我嫉妒的地方，这个大院里四千多人，只有你真心实意地对待宋明诚，其他人只是变相地讨好他爸。那年你敲开了我家的门，接纳我成为你最好的朋友，疏远了宋明诚。你也真心实意地对待我，不因我是酒鬼的儿子而看低我，这两年多的快乐像是偷来的。现在，宋明诚找上门，我就慌了，我怕你回到他身边，你讨厌这样的我吗？你会抛下我吗？”

　　“不讨厌，我怎么会讨厌你。可是，我能不能同时拥有多个好朋友呢？你也可以多一些朋友。”

　　友情又不是爱情，它应该不具有独占性。

　　秦文泽叹了一口气，眼角滑落一滴泪，他轻声说：“我不可能拥有许多好朋友，我无法向他们敞开心扉。我知道，面对宋明诚，我毫无胜算，你选择他也不要紧，其实我早就习惯了。”

　　“可这根本不是个‘二选一’的问题。我与你现在是同学，以后还会同校三年、七年，甚至更久。我们一起经历许多，做相同的考卷，遇上相同的难题，一起对抗顽固不化的老师，一起对付顽劣的小坏蛋。宋明诚比我大三岁，比我们高两届，我同他接触的机会比你少得多。难道非得与他断绝关系吗？”

　　“俏俏，你会抛下我吗？”

　　唐舒砚举起右手，郑重地发誓：“我保证，只要不违法违纪违背道德良心，我会一直把秦文泽当作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

　　“什么叫违法违纪违背道德良心？我会做那些事？”

　　“比如说，我们已经长大了，应该保持适当的距离，坚决禁止耍流氓的言行举止。未来你有了女朋友，或者我有了男朋友，更要注意言行举止的亲密度，不能让另一半产生误会，否则就是违背道德良心。未经允许，你删我手机短信，侵害我的隐私权，属于违法，坚决禁止，下不为例，否则‘斩立决’。再撺掇我拿手机去学校就是违纪，我要甩锅给你，老师会让你接受通报批评和写检讨书。”
　　唐舒砚一边说，一边回到了对面的椅子上，身体力行地表明保持适当的距离。

　　“我什么时候撺掇你拿手机去学校了？那个破手机，除了打电话和发短信，什么也做不了，带它干吗？”

　　其实，唐舒砚故意与秦文泽扯东扯西，想把他从嫉妒情绪里拉出来罢了。同时，也是给他打预防针，她准备渐渐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对，我们都是乖学生，从不违纪。不过，我常常会有一种逃离教室的冲动，想去篮球场上发泄，有时候想听一些甜蜜的或悲伤的或热血的歌，有时候甚至想在课堂上含一颗糖。也许人人心里都有一个顽劣的小孩，不时想要冲出来捣乱。”

　　秦文泽呵呵直笑，“俏俏，你胆子小，还没什么想象力，打球、听歌和吃糖算得上使坏吗？”

　　唐舒砚点点头说：“不听老师家长的话，不遵守课堂纪律，应该算使坏吧。”
　　她的脑海里闪过拳击沙袋，那是秦文泽亲自挑选的生日礼物，她送给他的十五岁生日礼物。刚买来的时候，她倒是先试了两把。过去几个月，她从来没见过他打拳击，也许在她看不到时候，他挥拳如雨，也许他真的从不打拳击。

　　两人吃完早餐，秦文泽问唐舒砚上午有什么安排，她说打算去省图书馆还书。

　　两周前，她心血来潮，计划写一部架空历史小说，需要查阅许多资料，借了六七本参考书。翻看了两本，发现太费时间，决定放弃不切实际的幻想，转身投入校园文学的怀抱。

　　“什么时候出发？”

　　“十分钟以后吧，你也要去？”唐舒砚问，她有其他安排，不想和秦文泽一起去。

　　“嗯，我去借书。”

　　“你要什么书？我借回来也一样，省得你多跑一趟，中午莹莹应该会来吃饭。”

　　“数学、物理竞赛书，我把作者、书名和出版社写下来，你照着找不会错。”

　　“好啊。”唐舒砚松了一口气。
　　氛围真是诡异，明明她和宋明诚是正常的交往，因为秦文泽先前那一通对比的话，活生生逼出了背叛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