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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焚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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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吧他怎么又来找你。”季芯看着将脑袋整个埋在桌子上装睡的温丝椋发出由衷的疑问:“这周第几次了?他也太死缠烂打了吧。”
“他好烦啊,谁知道他想怎样。”温丝椋声音闷闷的,真的睡着时不觉得怎样,装睡时用这个姿势却实在觉得呼吸困难:“走了没走了没?”
“走了走了,你起来吧。”季芯尽职尽责,实时播报教室门外的情况,“下次他一来我就帮你把他赶走!”
“那也不是个事嘛……”温丝椋猛地一拍桌子,一脸慷慨激昂,“我会跟他好好说的,必须连根铲除!”
季芯一脸同情:“你干脆找个人假扮你男朋友算了,亲测有效!就凭林朗那性格,绝对一下子就跑了。”
“那你给我找一个啊,我没意见。”对于季芯一脑袋不靠谱的馊主意温丝椋早就习以为常,这会儿也只当她是开玩笑,闲闲往下地接了一句。
季芯一下子起劲了,“哎吕岑亦,你愿不愿意……”
“当然不行啊!”温丝椋笑出声来,她也没想到这次的主意能馊成这样。
身旁窸窣的翻书声戛然而止,吕岑亦缓慢抬起眼看她,沉静的深黑色瞳孔掠过一丝不易捕捉的情绪:
“为什么不行?”
为什么行啊?!
温丝椋笑不出来了,朋友不能、至少不应该……温丝椋一口气堵在嗓子眼:“这不是破坏我们的革命友谊么。你俩到底怎么想到一块去的?”
季芯很没心没肺地笑起来:“你不是都说没意见了,吕岑亦实在不行的话我也能试试啊!”
吕岑亦缄默地将目光收回去。温丝椋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季芯芯,我们伟大的革命友谊你就这么不要了吗?”
季芯见温丝椋这副模样也不再胡说八道,眼神里全是悲悯: “小丝椋,那你只能自己加油了。”
温丝椋没少处理过这样的事情,但她一向不喜欢斟酌自己的措辞会给别人带来怎样的影响,毕竟那些她所不在乎的人怎么想与温丝椋没有任何关系。但她依旧觉得这种事情很麻烦。
“谈恋爱真有那么好玩吗?”背着书包走在放学路上,温丝椋用胳膊碰了碰身边那个自诩恋爱大师的人。
“还行吧其实,我一般玩几天就开始吵架了。”季芯芯举着冰棍,歪着脑袋回忆细节。温丝椋觉得好笑:“那你还那么热衷,喜欢跟人吵架啊?”
“倒也不是……其实还是有点乐趣的。”
温丝椋点点头,虽然她也没明白具体的乐趣到底指什么。
“丝椋,芯芯。”温丝椋被这称呼搞得一身恶寒,看着一路小跑到她们跟前的林朗,她已经做好了准备。一旦自己下定决心,无论什么烦人的事都即将翻篇。
温丝椋坚信并实践这一点。
“我们可以一起走吗?”林朗问道。
“林朗,我有话跟你说。”温丝椋跟季芯交换了一个眼神。“那我先走了哈,拜拜丝椋。”季芯嘴上说着道别的话,手上却摆着加油的手势。
黄昏的阳光斜斜地从窗外切下来,颜色柔和又温暖,但温丝椋站在空荡荡的楼道里面对不熟悉的人,实在不觉得这场面有多温馨。
“你总来找我干什么?”
林朗讪讪地笑了笑:“丝椋,没想到你这么直接,本来我还想慢一点呢。”
两人的距离很远,温丝椋看见林朗向她走近了一步,他开口:“丝椋,要不要做我女朋友?”
“我不喜欢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廉价的烟草味和某种雄性荷尔蒙混合的气息混合着扑面而来,温丝椋觉得自己的鼻腔受到霸凌,但还是尽量维持好脾气说下去:
“比起恋爱,我更想做其他事情。”
林朗逼上来,眼里却只剩下让人看了很不舒服的笑:“没关系,我们可以从朋友当起嘛,你会喜欢我的。”他语气里的自信像是要溢出来:“我知道,女孩子嘛,总是要矜持一些的。”这次他直接伸出手,样子很轻浮,似乎想直接触碰温丝椋的头发,“别绷着了,这么漂亮的脸应该多笑呢。跟我在一起——”
“啪。”清脆的声音在楼道中响起,温丝椋重重将林朗的手拍开,也学着他的样子笑:“天哪你怎么脑补这么多啊?你当前的主要任务是多照镜子才对,我拒绝你只跟你这个人有关系哦。”
她的目光扫过林朗僵在半空的手,像是在看一件不合时宜的装饰品,看着林朗五光十色的羞恼表情,温丝椋感到很满意,终于解决了。
她打算彻底离开这栋沉闷的教学楼,林朗却伸手想拉住她的包带,温丝椋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抬手按住他的手腕。她的手指很细,力道却稳,捏得林朗原地怔住,嘴里的话也一并咽了下去。
“最后一次。”温丝椋的眼神彻底冷了下去,平日里总是笑眼弯弯的眼睛像结了层薄冰,“再碰我一下,我就报警了。”
说完,她没再看林朗一眼,径直走出教学楼。
恋爱吗?可能会有吧,但绝对不会是这样互不了解互不尊重的闹剧。温丝椋深深吐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天空,蓝底被高高枝条上悬挂的绿叶切割成一隙一隙,枝叶缠绕蔓延,却都向天生长。
“季芯芯!”
她就站在原来的地方,连位置都没有偏移。
“丝椋,怎么样怎么样!”季芯眨着亮晶晶的眼睛问她,“我靠我刚才走了一段又回来了,万一他是个疯子……”
“我有可能失败吗?”温丝椋笑着伸展开掌心。
清脆的击掌声在暮光下环绕回响。
“你那天和林朗说什么了?”季芯风风火火地从教室外冲进来,手上还拿着一个疑似信封的物品,“他非要让我把这个给你。”
“对不起,我想我需要和你当面道歉,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机会。今晚放学后我在301等你。”季芯将上面的文字念出来,念到一半却笑出了声:“你不是说你把他揍了一顿吗,怎么是他跟你道歉,要不我帮你扔了?”
“被人发现还以为我多欺负他呢。”温丝椋神秘地晃晃手指,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我自有办法。”
信封被丢进了垃圾桶,只留下“哐当”一声响动。
放学后温丝椋很快跑下了楼,即便理智告诉吕岑亦她不会再去见林朗第二次,但盯着她飞速离去的背影,吕岑亦还是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万一她真的去了呢?万一她在接受了对方的道歉后一改先前对他的看法了呢?万一……
“周远衡,你觉得,”吕岑亦顿了顿,“我怎么样?”
周远衡看着对面这人依旧沉闷得没什么弧度嘴角,深邃眉眼下却透出少见的忧愁,心道神奇:“你今天犯什么病?我不处啊,我只喜欢姐姐款的。”
“滚。”吕岑亦觉得自己真是脑子坏了才会问他。
“哎你又去哪?”周远衡在他身后喊道。
“食堂。”吕岑亦遥遥地应。
捏着校服口袋里那一小袋还没有喂出去的猫粮——那是宠物店新上架的品牌,他还没来得及喂出去。
今天莫名其妙地不想早早回家,于是吕岑亦独自来到后巷,他希望见到那只瘦弱的、温丝椋近期最喜爱的小橘猫。
喵喵声还没听见,一点幽蓝的火焰便在巷子深处突兀地跳动起来,直直地扎入他的双眼。至于拿着酒精灯的人——即使穿着和所有人都一样的校服,吕岑亦还是一眼就认出来。
是温丝椋。
酒精灯上的火苗越烧越旺,一寸一寸地侵蚀着温丝椋手中的信纸。火光跳跃着,勾勒出她的侧脸轮廓,脸上没有任何神情,冷漠而专注,就像只是烧掉一张使用过的纸巾一样。
吕岑亦感到有些陌生,因为温丝椋大多数时间都对他笑。
距离不算太近,但放课后的寂静放大了所有细节,他听到信纸在空气中卷曲焚烧的窸窣声。明明这张纸跟他没有一丝一毫关系,但当看到温丝椋的模样,吕岑亦发现连带着他自己心角的某一部分也被焚烧。
也许是天生,温丝椋面对不喜欢的人的告白显得冷情至极。
风把一丝焦糊味送入他鼻腔,吕岑亦不由自主地向前——直至走到她身边。
蓝色火苗异常地跳了一瞬,温丝椋似乎被来者的动静吓了一大跳,她将镊子上的最后一毫灰烬抖净:
“我靠吕岑亦,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她很夸张地捂了捂心口。
小橘猫迈着优雅的步伐靠近他们,喵喵地讨要食物。吕岑亦在她旁边蹲下:“这么讨厌他?他不是很有才华长得好看特别有音乐天赋?”
吕岑亦的语气带了点讽刺意味,温丝椋柔缓地抚摸着它的脊背:“也不是,只是听他说那些话觉得很烦。”
嗯。
那你会喜欢听什么话呢?
吕岑亦不知道答案,也没有问出口。他侧过头看她,用很轻的语气说:
“温丝椋,你不要早恋。”
似乎被这一板一眼的建议逗笑,温丝椋吸了吸鼻子:“咪咪吃完了,你着急回家吗?要不要跟我一起去把这些还给实验室?”
学校里已经彻底空无一人,吕岑亦跟着温丝椋蹑手蹑脚地将那些偷来的器材放回实验室。温丝椋跟他说“成功”的时候依旧笑眼弯弯,样子很得意。
吕岑亦突然释怀。只要不是别人,只要温丝椋不那么快爱上别人,或许他的那些话,晚一些说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