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云淡（楚留香传奇）》樱****子

18、chapter 18

　　一旁的苏蓉蓉也想同开口的两人一样微微一笑，但是却怕自己一个憋不住，就把刚入口的茶水喷出来。只得抿着嘴，点了点头。
　　其他掠过不说，但是这雨前龙井被风轻依说成不知道“从哪里捣鼓来的”……是该说这两人恶劣吗？吞咽下茶水的苏蓉蓉用衣袖遮住自己的笑意，总之，她也听得也很开心就是了。虽然不知道南宫灵究竟为什么要捉自己，但是刚才对着自己和风轻依的杀气，她可没有忽略。。

　　苏蓉蓉虽然温柔善良却也并非是个不明是非之人。

　　夕阳还在地平线的尽头垂死挣扎的散发一天最后的余晖，尽管从尼山的山脚望过去的景色很美，但是楚留香觉得此时他一点欣赏的心情都没有，他心里只是充满了悲哀与愤怒。
　　他是眼看着任夫人的身子，直直坠入那万丈悬崖中的，也是眼看着那迷蒙的云雾，将这女子吞没的，但是他的一身武功，竟然援救不及。
　　虽然其实他也看得很清楚，任夫人临死前的目光，是那么宁静，并没有丝毫痛苦，虽然他的理智也很明白，死亡，其实对任夫人疲惫的生命说来，已不过只是一种永久的安息，但他仍然觉得有说不出的悲哀，也有说不出的愤怒。
　　对南宫灵，他的好友。
　　他发誓，一定要找到南宫灵。

　　夜已很深了，但丐帮的香堂中，仍就是灯火通明。
　　楚留香赶到丐帮的香堂中的时候，本来也未想到能直接就寻着南宫灵，他其实只不过想寻着个丐帮子弟，然后从他口中问出南宫灵的下落而已。
　　但是——

　　那辉煌的灯光下，宽大的紫檀桌边，围坐着欢声笑语的几人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楚留香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冷静此时有点崩溃，习惯性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谁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吗？”话声中，他已经掠入大厅中，悠然地在一个空座上坐下。
　　他当然也没有忽略他此刻要找的人，南宫灵。在一旁的宽大紫檀木椅上，石像般端坐着一个人，却赫然正是南宫灵。他以手支腮，沉默不语，坐在那里，似乎在沉思，又似睡着了一般。心下正诧异，就听到苏蓉蓉笑盈盈的话语。

　　“楚大哥，你回来了啊。”

　　楚留香点了点头，看向对面饮茶的两人。风洛接收到楚留香的视线，笑着开口：“香帅你先忙你的正事。不必在意我们，我们几人只是被南宫帮主邀请到这里坐坐。我们喝茶的喝茶，聊天的聊天，看戏的看戏，想来，南宫帮主和香帅都是不会介意的。”

　　楚留香顿时沉默无语，以一种其实相当纠结并诡异的眼神跟风洛大眼瞪小眼一阵，最终末了败下阵来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看向一旁忍笑忍得很憋屈的两个风轻云淡的女子，于是从善如流地走到南宫灵面前：“南宫灵，到现在你还不把事情都说出来吗？”

　　然后，南宫灵很无辜地抬起头看着楚留香，那个神情，几乎让楚留香以为错怪好人了。

　　“啊，瞧瞧我的记性。香帅不说我都忘记了，为了以防南宫帮主打扰到依依和苏姑娘的聊天，我就点了他的哑穴。一不小心忘记了南宫帮主，真是失礼了呢。”

　　话说，老板你真的知道“不小心”这个词应该怎么用吗？风轻依看着自家老板志得意满一脸无辜的无耻神情哽了两秒钟，无奈地低语：“老板，你的表情太假了。”

　　“诶？戏文里都是这么演的啊。”风洛眨眼，更加无辜地看着吐槽自己的风轻依。

　　——所以说，风洛你究竟受到戏文的荼毒有多深啊？

　　苏蓉蓉掩面低笑，她发誓她看到南宫灵手上爆出的青筋和楚留香脑后挂上的黑线了。所以说，倚风楼究竟是怎么培养出你们这样的人才啊，话说轻依你们两究竟还有没有自觉啊？虽然苏蓉蓉觉得，这两人就是故意的。

　　解开了南宫灵的哑穴，楚留香自动屏蔽了那毒舌吐槽还很没有自觉的二人组，目光灼灼地看着南宫灵，等他开口。

　　南宫灵叹气，“你都已经知道了，是吗？”

　　“是，你也知道我都知道了，是吗？”楚留香点头轻笑，两人间的气氛倒也不似对立双方那般剑拔弩张，更像是好友一般闲话桑麻。

　　只是，始终是站在敌对的两人。哪怕在平和悠然，那也只是假象。

　　风轻依托着下腮，眯着眼瞧着两人，琢磨着这两人接头暗号一样的对话，思忖着楚留香究竟知道了什么。

　　见了秋灵素，楚留香自然已经知道了札木合、左又铮、灵鹫子、西门千所收到的信确实是秋灵素所写，但是却意外于是南宫灵将这四封信送出。只是南宫灵却不是为了帮助秋灵素，而是为了杀了这四人。甚至南宫灵已经计算到先后送出信，让这四人同时到达，也另这四人同时死去。
　　而且不仅如此，外传仁慈任老帮主是病逝，其实也非属实。事实上，却是南宫灵下的毒。慢性毒药，掩人耳目，也是为着拖延时间，让自己掌握丐帮所有势力。

　　楚留香也确定了，这件事的主谋，应该就是自神水宫盗去天一神水的人，自然也就是杀死“天强星”宋刚，伪装成天枫十四郎的人，南宫灵虽然可怕恶毒，但是这人的狡猾与毒辣，却更在南宫灵之上。
　　而楚留香现在虽已知道了南宫灵的秘密，但若查不出这人是谁，他的一切努力，还是等于白费。

　　此刻，他便要从南宫灵口中问出那主谋究竟是谁？

　　楚留香望着南宫灵，沉声：“他是谁？”
　　“他？”南宫灵已知自己已经无法逃脱几人之手，就算楚留香肯放过他。那倚风楼呢？他本就不是一个痴心妄想得天马行空的人，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的处境。

　　“他就是杀死天鹰子，杀死宋刚的人，他就是假扮天枫十四郎，要取我性命的人，他也就是自‘神水宫’盗出天一神水的人。”

　　南宫灵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盯着楚留香，紧紧咬着牙关。

　　“你自然知道，他如此做，必定并非只为了要杀任慈，他必定还有许多阴谋，我绝不能眼看着他的阴谋再发展下去，我一定要阻止他！”

　　“阻止他？”南宫灵像是癫狂了一般，放声大笑，然后死死地看着楚留香，一字字道：“你永远不能阻止住他的，没有人能阻止住他！”

　　“啧，南宫帮主，不若听听在下刚刚得知的一些情报吧。说不定，你会很有兴趣呐。”风洛勾着嘴角，冷笑着开口。

　　他这一开口，也让南宫灵楚留香两人想起了，这人是江湖第一情报站的情报头子。南宫灵脸色铁青，“不会的，他做事向来小心。不会露出马脚的。”

　　其实吧，风洛还真的没有什么最新情报，就是他，也还是从风轻依那里得知了这件事的始末，再去寻找蛛丝马迹。但是，这人的确做事小心，不曾露出马脚。只是，他就是看不过南宫灵这么信誓旦旦地好像所有人都被那人耍的团团转似的。虽然，就算是他，也不得不承认，这人的伪装的确很高杆。

　　风洛撇了撇嘴，漫不经心地开口：“不就是……”

　　“出事了。”一直浅笑着看戏的风轻依突然出声，一手一边地拉起了身边的风洛和苏蓉蓉。话音未落，外面也传来了大呼小叫的喧闹声，“失火了，快救火啊。”

　　几人都快步掠了出去，却见汹涌的火势正随着风向往这边蔓延开来。

　　“依依？！”风洛本是拉着风轻依，打算飞身而出的。却不想身边的人突然就飞身折回去。待他和楚留香晚一步跟着风轻依进入大厅时，却看到风轻依跌坐在地上，有些狼狈有些失神。而南宫灵已经瞳孔扩散地瞪大着双眼，身子瘫坐在椅子上。但是，胸口那怵目惊心的红，却昭然若揭地指出一个事实——这人已经死去。

　　“依依，不要看不要看。”风洛根本不看南宫灵，只是用手捂住了风轻依的眼。感觉到手心中那微颤的睫毛，心中一阵涩然。只得轻声在风轻依身边低声软语地安抚着失神的风轻依。

　　楚留香自然也看到了风轻依的不对劲，只是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而且他也不得不承认，那两人之间的气氛和谐得仿佛无法让第三人插足。抛开了其他想法，他附身打量着南宫灵的尸首。但是却也只能得出是死在胸口这暗箭上，其他什么也没有。想要开口询问风轻依，但是看到她此时惨白着一张没有血色的小脸，也知道她此刻的精神状况并不合适。

　　“香帅，我和依依先走了。告辞。”风洛见风轻依已经稍微平静了一些，开口告辞，不等楚留香有所反应，便揽着风轻依飞身而去。
　　…………
　　……

　　月光如水，风洛和风轻依两人静静地仰躺在屋顶上，看着满目星空，各自沉默。

　　良久，风轻依淡淡地开口：“洛，又让你担心了。”平静淡然得仿佛刚才那个失神的女子不是她，只是周身一直温和平静的风此刻还是略微紊乱着，昭示着一切。

　　风洛半撑起身子，宠溺地揉了揉她披散着的长发，“你也知道我会担心？”

　　轻轻呼出一口气，她知道她此刻的状况根本瞒不过比自己还要了解自己的风洛。风轻依轻轻用脑袋蹭了蹭在头上作怪的大手，低声叙述着：“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前一刻还活生生的人，下一刻却……”顿了顿，“下一刻却这么突然而然地死去了。”

　　风洛不语，只是眼带柔和地看着风轻依，此时月光正好，清冷月色笼在这个女子的身上，愈加显得清冷，却直让人的心都宁和起来。他不急，他在等她慢慢说出来，慢慢平复自己的心情。

　　风轻依从来都没有想过其实自己是个这么胆小的人。她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那么近距离的接近死亡，哪怕她自己曾经死过一次。只是在那个瞬间，她真的害怕了。

　　“洛，我本以为自己是个冷情冷血的人。我也本以为这世上除非是你出事，其他的人或者事再也不会让我产生恐惧的感情了。因为，我的心真的很小很小，再也容纳不了其他新的事物了。”

　　“但是，我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我会担心苏蓉蓉被南宫灵抓走后是否出事，所以明明我可以自己离开的，我还是为了她和南宫灵动手。明明我向来是个懒得动手的人呐。我也会担心楚留香是否会因为这件事而受伤，所以明明只是一个任务而已，我还是为了他处处留心各种信息。明明我向来是个能偷懒便偷懒的人呐。”

　　风轻依伸手抓着风洛的手臂，手指不受控制地还轻微颤抖着，到头来她还是不够坚强呐，“甚至，在看到那个明明死有余辜的南宫灵快要死去的时候，我竟然也会心颤害怕。你说，我是不是太过在意这些人了？”

　　她从来不是一个同情心过甚的人，她也不认为南宫灵会在这件事之后改过自新，更可况他身后还有这么多的陈年旧事以及江湖阴谋阳谋的。但是她不能否认，在看到南宫灵那遭遇横死的脸上露出了恐怖扭曲的表情，还有那临死前不甘心的死不瞑目的眼神……

　　“依依，不要再想了。”感觉到抓着自己手臂的小手死死用劲的时候，风洛就知道她还是害怕着，轻声喟叹着：“依依，在意苏蓉蓉是因为对于美的事物，世人皆有爱护之心。至于为楚留香注意各种消息么……”

　　风洛故意拉长着尾音，看到风轻依抬起头看着自己时，才低笑着，“当然是，我家依依也像那三姑八婆一般……”

　　“洛！我是认真的！”风轻依微微嗔怒道，见到那人依旧调侃的笑容时，心中更是恼火。

　　“呵呵。”风洛轻轻揽着炸毛的风轻依，“依依，你会在意那些人，是因为他们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妙人。无乱品性还是为人，都值得交往。更何况，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偶尔做做好人也并没有什么。”

　　在他靠过来的时候，风轻依只感觉一种微凉的气息，淡淡环绕着她。他将她搂在怀里，手臂笼着她，她能闻到他身上清淡的气息，脑袋原本的害怕或是恼怒，渐渐平息，只剩下安然。

　　她突然想起，当初她也是在这样清凉微冷的气息下，被风洛带到了倚风楼，然后开始了她在这个世界的生活。

　　风洛依旧低声诉说着，婉转的低音如忘川泉水一般悠然延长。

　　他说，“依依，虽然这么说很冷酷，但是南宫灵的确死有余辜。但是，这世间的是是非非又怎能一时半刻就能说清道明的呢？我们能做的，不过是自己问心无愧而已。”

　　他说，“依依，你看到南宫灵的死，会心颤害怕，是因为你从来没有见过人死亡。这一次，是我大意了，让你见到这些，以后都不会再有了。所以，依依你要忘记。”

　　他说，“依依，明天我们就回去吧。到时候，就是你在水榭待上十年八年，我也不会阻止你。”

　　他说，“依依，你若还是如此，我会担心。”

作者有话说

　　这一卷，快要结束了。应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