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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往生之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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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生池底的金色灵液突然沸腾翻滚,无数气泡从池底最深处涌出,在水面炸裂时发出类似琉璃碎裂的脆响。每一滴飞溅的液体都在月光下折射出七彩光晕,将整个池面映照得如同破碎的镜面。
"啊——!"
云昭然猛地睁开眼睛,幽蓝火焰从她右瞳中喷薄而出,瞬间将缠绕在周身的白骨手爪烧成灰烬。那些骨爪上密密麻麻刻满天道咒文,此刻正在火焰中扭曲挣扎,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啸,仿佛千万冤魂在同时哀嚎。
"唔..."她痛苦地蜷缩起新生躯体,每一寸骨骼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金色液体从她肌肤上迅速蒸发,化作细碎光点飘散在空中,这些光点竟自发排列成玄奥的符文阵列,在她周身旋转三圈后才渐渐消散。
池边青石上,盲眼老妪布满皱纹的脸上露出诡异的微笑。她空洞的眼窝准确地对准云昭然的方向,干枯的手指掐算着什么:"醒了?比老身预计的早了三个时辰。"她桃木拐杖上的骷髅装饰突然张开下颌,发出"咔嗒咔嗒"的声响,"看来焚天火种很喜欢你这具身体。"
云昭然艰难地爬上岸,湿透的长发贴在苍白的肌肤上。她低头看向渐趋平静的水面,倒影中的自己左眼依旧保持着琥珀色,右眼却变成了燃烧着幽蓝火焰的竖瞳,瞳孔深处隐约可见金色符文流转。更诡异的是,她的发梢末端呈现出火焰般的渐变蓝色,像是被什么力量从内部点燃。
"这是..."她抬起颤抖的手想要触碰右眼,指尖却在距离眼球寸许处被无形的屏障挡住。一股钻心的灼痛感顺着神经直窜脑海,同时闪现的还有破碎的记忆画面——谢临渊执剑的手,玉清霜冰蓝色的长发,以及...一双黄金色的竖瞳?
"别费力气了。"老妪用拐杖重重敲击池边的黑色石碑,杖头骷髅眼中亮起两点绿火,"焚天火种已与你元神相融,这眼睛现在能看到天道法则的裂缝。"她咧开嘴,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当然,也能看到某些人极力隐藏的记忆。"
石碑表面突然浮现出烫金文字,每一个笔画都像是用熔化的黄金浇铸而成:
【逆命者:云昭然】
【剩余时间:八十九日二十二时三刻】
【警告:检测到异常能量波动】
云昭然瞳孔微缩。那些文字并非静止不动,而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流逝,就像沙漏中不断下坠的细沙。更可怕的是,当她凝视那些文字时,右眼突然传来撕裂般的疼痛,火焰不受控制地溢出眼角,在脸颊上留下两道焦痕。
"省着点用你的眼睛,丫头。"老妪突然凑近,腐臭的呼吸喷在她脸上,"每次窥探天机,都是在燃烧自己的命数。"
池水毫无预兆地剧烈震荡,平静的水面突然凸起,形成一面光滑如镜的水幕。云昭然警觉转身,只见镜中清晰地显现出问剑峰的景象——
断壁残垣间,谢临渊手持那枚霜花簪立于废墟中央。他向来纤尘不染的白衣如今沾满血污,左肩的伤口仍在渗血,将半边衣袖染成刺目的猩红。最诡异的是,他脚下影子竟分裂成三道,其中一道隐约呈现出女子形态。
"临渊..."
镜中突然传来柔媚入骨的女声。本该在琼华宫冰棺中的玉清霜跪在谢临渊面前,一袭素白长裙纤尘不染,冰蓝色长发用银丝松松挽起,露出与云昭然有七分相似的侧脸。她眉心浮现着一枚金色符文,正与石碑上的烫金文字一模一样。
"三百年了,我终于..."玉清霜伸出纤细如玉的手指,想要触碰谢临渊的衣袖。就在她指尖即将触及布料时,谢临渊猛地后退半步,眼中闪过一丝不自然的茫然。
"师姐?"他低头看向手中的簪子,修长的手指抚过簪首那朵霜花,声音突然变得痛苦而困惑,"这是...昭然的..."
"昭然?"玉清霜完美无瑕的脸上浮现一丝裂痕,但很快又恢复成温柔似水的表情,"你在说什么?我才是..."
水镜前的云昭然右眼突然剧痛,幽蓝火焰不受控制地暴涨。她本能地抬手,一缕火焰顺着指尖流向水面。镜中的谢临渊突然按住太阳穴,露出痛苦不堪的神色。更骇人的是,他肩头的伤口处开始浮现出与云昭然右眼相同的幽蓝火焰,那些火焰竟凝聚成小小的凤凰形态,在他伤口处盘旋。
"有趣。"老妪咯咯笑起来,干枯的手指掐算着某种古老卦象,"隔着往生镜都能影响到他,看来你们之间的因果线比老身想的还要深。"她突然用拐杖挑起云昭然的下巴,"小丫头,你可知焚天火还有一个别名?"
云昭然强忍右眼灼痛:"什么?"
"情火。"老妪的拐杖重重敲在地上,池水应声激起三尺浪花,"烧的是七情六欲,燃的是因果轮回。"她指向镜中谢临渊伤口处的火焰凤凰,"看清楚了,那是'相思烬',只有情根深种之人才会..."
话音未落,镜中景象突然扭曲。玉清霜猛地抬头,眉心金符大亮,竟透过水镜直直"看"向云昭然:"找到你了,小偷。"
"啪"的一声,水镜轰然炸裂,飞溅的水滴在半空中凝结成冰针,朝云昭然面门激射而来!
千钧一发之际,池边那棵千年古槐的影子突然扭曲变形。树干上的皱纹诡异地蠕动起来,形成一个漆黑的漩涡。一个修长身影从阴影中缓步走出,黄金色的竖瞳在月光下闪闪发亮。
"啧,一醒来就这么热闹。"
随着慵懒的嗓音响起,所有冰针在距离云昭然三寸处突然停滞,继而融化蒸发。妖皇沈闻卿一袭玄色锦袍,袖口金线绣着的凤凰纹样在月光下若隐若现。他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响指,那些蒸发的冰针竟在空气中重组为一朵冰蓝玫瑰,飘落在云昭然脚边。
"沈闻卿?"云昭然本能地摆出防御姿态,却发现自己对这副新身体还不太熟悉。更糟的是,体内灵力运行路径完全改变,原本如臂使指的冰系法术全都无法调动,取而代之的是在经脉中横冲直撞的幽蓝火焰。
妖皇低笑一声,随手抛来一件墨蓝色长袍。那袍子在空中展开,内衬上暗绣的凤凰纹样在月光下流转着诡异的光泽:"穿上吧,小凤凰。"他刻意在最后一个词上加重语气,"本王对赤身裸体的女人没兴趣——特别是还顶着这张脸的时候。"
云昭然接住长袍的瞬间,指尖突然传来刺痛。袍袖内侧竟缝着一片赤红翎羽,触碰的刹那,她脑海中闪过零碎画面:烈火中的宫殿,断裂的锁链,以及...一双与自己一模一样的琥珀色眼睛?
"九幽玄铁。"沈闻卿转向老妪,从袖中取出一个锦囊抛过去。锦囊在半空中散开,露出里面漆黑的金属块。那金属表面布满蜂窝状的孔洞,每个孔中都渗出暗红色液体,散发出铁锈般的血腥味。
老妪接住锦囊的瞬间,枯瘦的手指突然长出锋利黑甲,迫不及待地抚过那些孔洞。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孔洞中竟传出细微的呜咽声,仿佛里面囚禁着无数冤魂。
"货不错。"老妪从怀中掏出一块骨牌扔给云昭然。那骨牌通体惨白,正面刻着一朵含苞待放的莲花,花蕊处嵌着米粒大小的红色晶体;背面却是一张扭曲的人脸,嘴唇部位不停开合,似乎在无声地呐喊。
"含着它,能暂时压制焚天火的反噬。"老妪阴森森地笑道,"不过每次使用都会吃掉你一点记忆,小心别把自个儿给吃没了。"
沈闻卿突然逼近云昭然,带着血腥味的气息喷在她耳边:"合作吗?"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毒蛇吐信,"我帮你报仇,你帮我...打开天门。"最后一个词几乎是气音,却让云昭然浑身一颤。
就在这瞬间,骨牌上的红晶突然亮起。云昭然眼前一黑,一段被封印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三百年前的雨夜,雷暴肆虐。
年幼的云昭然蜷缩在魔渊裂缝中,单薄的衣衫被酸雨腐蚀出无数破洞。四周回荡着魔兽的嘶吼,而站在她面前的不是记忆中白衣翩翩的谢临渊,而是...沈闻卿?
年轻的妖皇脸上还带着未愈的伤痕,黄金竖瞳在黑暗中闪闪发亮。他手中捏着一缕冰蓝色发丝,正往她眼中施法。那发丝上缠绕着细细的红线,每一根都刻满诡异符文。
"忍着点,小东西。"沈闻卿的声音比现在要青涩许多,"要想活命,就得先变成别人的影子。"
剧痛中,云昭然看见自己琥珀色的眼睛正在变淡,逐渐染上冰蓝光泽。更可怕的是,她的记忆也在被某种力量强行修改——记忆中父母的脸变得模糊,取而代之的是一对陌生夫妇的身影。
"记住,你叫玉昭然。"沈闻卿在她眉心一点,金色符文一闪而逝,"是玉家幸存的大小姐,与谢临渊有婚约在身..."
记忆突然中断。现实中的沈闻卿眯起眼睛,唇角勾起危险的弧度:"看来想起来了?"他修长的手指抚过云昭然右眼的火焰,竟然毫发无伤,"当年若不是本王用玉清霜的发丝为你易容..."
"闭嘴!"云昭然右眼的火焰暴涨,幽蓝火舌窜出三尺高,将周围三丈内的草木尽数焚毁。那些植物不是化为灰烬,而是直接汽化,连一丝青烟都没留下。火焰余波甚至灼伤了老妪的衣角,吓得她连退数步。
妖皇不慌不忙地掸去袖口火星,露出玩味的笑容:"脾气见长啊,小骗子。"他故意拖长声调,"或者我该叫你...玉昭然?"
云昭然突然发现自己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三百年来,她一直以为自己是被谢临渊从魔渊救出的孤女,却不想连这个身份都是伪造的。那么...她究竟是谁?
"别急着崩溃。"沈闻卿突然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看向往生池,"好戏才刚开始。"
池水再次波动,显现出新的画面:谢临渊手中的霜花簪突然发烫,簪首霜花绽放,露出里面封存的一滴鲜血。那滴血珠悬浮空中,逐渐化作一个小小的人形——赫然是幼年云昭然的模样!
黎明时分,云昭然独自来到往生池畔的试剑石前。这是一块两人高的玄色巨石,表面布满历代逆命者留下的剑痕,最古老的一道据说来自三千年前的某位剑仙。
"先试试基础剑诀。"她并指为剑,回忆着谢临渊教导的起手式。然而指尖涌出的不是预期中的霜华剑气,而是一道幽蓝火线。那火焰脱离指尖后竟自发凝成剑形,剑身上还缠绕着细小的金色符文。
第一剑劈下,试剑石纹丝不动,只在表面留下一道焦痕。奇怪的是,那道焦痕竟慢慢渗出金色液体,在石面上勾勒出模糊的图案——像是某个阵法的一角。
"再来!"云昭然变换剑招,这次用的是玉清霜独创的"飞霜式"。第二剑劈下,石面出现蛛网般的裂痕,裂缝中渗出的金液越来越多,渐渐组成一个残缺的符文。
就在这时,她右眼突然剧痛如裂。第三剑挥出的瞬间,幽蓝火焰完全失控,如洪水般涌向指尖。试剑石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轰然炸裂,飞溅的碎石在半空中就被汽化。更可怕的是,爆炸的冲击波竟触发了池畔的防护阵法,无数金色锁链从地底钻出,朝她缠绕而来!
"呃啊——!"
云昭然跪倒在地,发现自己的左臂内侧浮现出与谢临渊袖口一模一样的霜花纹路。那些纹路如同活物般在皮肤下游走,所过之处传来刺骨寒意,与右眼的灼热形成鲜明对比。更诡异的是,她的指尖开始变得透明,仿佛正在一点点消失。
"这是...反噬?"她喘息着看向石碑,上面的倒计时突然加速跳动,直接从"八十九日五时"跳到了"八十九日四时三刻"。
老妪的声音远远传来,带着几分幸灾乐祸:"每用一次焚天火,你的时间就会流逝得更快..."拐杖敲击青石板的节奏如同催命的更鼓,"逆天改命是要付出代价的,小丫头。"
沈闻卿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树梢,他指尖把玩着一片冰蓝色花瓣:"想知道谢临渊为什么认不出你吗?"花瓣突然燃烧起来,化作一缕青烟,"因为他的一部分记忆,正封存在这支霜花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