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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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是病房的主色调，雪白的墙壁，雪白的床单，雪白的被套，就连那病服，也是一片白色。这是压抑的色调，沉重的压在心头，仰头，雪白的天花板映入瞳孔之中，简单而明亮。
乔森整个裹在防护服中，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那个被所有称为勇敢的战士的中国兵，就这么静静的躺着，似灵魂出窍般，看不见属于人类的生气。
那人缓缓的转过头，脸上已经出现了大大小小的红色皮疹，有些鼓起小小的疹丘，一个个痘苞相继争破头钻了出来，散布在整张脸上，宛如一朵朵鲜红的花苞，等待着绽放的那一刻。
乔森戴着防护套的手伸了出来，同样的药物他们从一开始就试着注射进了对方的体内，只是收效其微，毕竟比起一般的疱疹，天花病毒引起的毒性更强。
床上的人和前几天一样，咧开嘴笑着主动伸出手臂，同样布满了红色的皮疹，星星点点的播撒在皮肤上，异常的刺眼，他没有去看那些越来越多的红色小点，双眼渐渐的恢复了神色，那出窍的灵魂回归了躯体。
“乔森医生，我朋友他们怎么样？”那人露出焦急的神情，从第一天开始，他就没有问过除了这个以外的问题。
乔森准确的将针头刺进了血管，缓缓的打进里面的药水，面罩让人无法看清的他的表情，只看见嘴部的面罩动了动，柔和的声音从那里传出：“放心吧。他们已经确诊没有被感染。你，也会好起来的。”
乔森说着连自己也不相信的话，他想要对方信服，也许依靠着相信的力量，他们会坚持的久一点，希望也就会多一点。
床上的人放松来下来，慢慢的再次躺了回去，依旧呆呆的望着白色的天花板，也许他看的并不是那个单调的白色，谁也不知道他看的是什么，只是可以看见，他一直都面带着微笑，很真很真。
乔森丧失了全身的气力，每一次走进那个隔离的病房，他都觉得像是走进了一个被白色的巨石遮压住的空间，沉重让他无法呼吸，英雄本该是站在万人仰慕的操场上，受到来自五湖四海的拜祭，而不是躺在病床上，每天接受着一针针的药水，数着秒针，眼睁睁的看着生命之火渐渐熄灭。
“我们一定要治好他！”乔森对着从各个地方赶来的专家，近乎恳求说。
成才被全面的检查了十几遍后，被放出了那个封闭的房子，与他同时出来的，还有一墙之隔的吴哲，两个人恍如隔世，怔怔的望着对方，还是那样的眉眼，那样的气息。
拥抱，这一刻，任何的语言都及不上这个拥抱来的实在，两具身体，紧紧的贴在一起，互相埋在对方的肩头，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喜悦的泪水落下，沾湿了衣领，拥住后背的双手一下又一下的拍打在对方脊背上，无法言喻的心绪，从指间传达。
护士们偷偷的在一旁抹泪，她们不敢打扰两个兄弟的相拥，默默的退了出去，留个他们一点时间吧，所有人这样想着。
“太好了，你没有事，真是太好了。”他们激动的几乎语不成调，只是欢庆着，对方的安然无恙。
没有过多的倾诉，兄弟之间不需要那些多余的话语，他们紧紧交握这双手，眼眶盈满了泪水，却始终没有滑落。
“去看看三多吧。”成才忽然说道。
两人找到了负责的医生，恳请着去看看那个对方眼中的英雄，他们心里的兄弟。
隔着一扇透明的玻璃窗，病房里的一切清清楚楚的展现在眼前，床上的那个布满红色星点人，在那片雪白的世界里，显得如此的突兀。
“三多！”
两声呼唤喊出来，声音已经哽咽，喉头几次滚动，都无法再次发出声音。
许三多听到了熟悉的声音，思绪从遥远的过去拉到了现实中，他歪着脑袋，看见了他刚刚思念过的两张脸，他眨眨眼，画面还没有消失，是真的来了啊。他的心中如此轻叹。
成才趴在玻璃窗上，一遍遍的喊着他唯一的老乡兼好朋友的名字，既欣喜于看见对方依旧还有呼吸，又忧心于对方那无法消除的病痛。
许三多从床上慢慢的爬起来，现在的他没有过多的体力支撑他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没动一下，就几乎花费了他所有的力量，他只有强烈的喘息着，等恢复了一些力气后，再次尝试起来。
“三多，我们很好。”吴哲在许三多艰难的到达玻璃窗前时，说出了来这里的第一句话。
笑容绽放在了许三多苍白而鲜红的脸上，他扶着玻璃窗，双手和外面的两人的手对靠着，似乎可以感受到他们的体温，还是如以往的那般温暖。
“成才，我死后，你能不能帮我把抚恤金带回家？”许三多的话，依然让成才气恼的不行，他没有等成才的回答，紧接着转向吴哲，继续说：“吴哲，你的钱我还没有还清，等我的抚恤金下来后，你就从里面拿去那部分吧。”
吴哲没脾气的突然笑了，他的眼角带着泪花，笑骂回去：“许三多，谁允许你提还钱的事了？我都没急，你急什么啊，等你二哥赚回来了，再还也不迟。”
“三呆子。”成才突然用起了下榕树的腔调，他板起了脸，然而眼中暗含的泪珠，却使得他故作的生气显得无力，“你最近是欠揍了啊！你再胡说，我非揍你一顿不可！”
许三多嘿嘿的笑着，若没有那样苍白的脸色，和那些碍眼的皮疹，该是多么的好。
响亮的脚步声突然打断了三个兄弟的相聚，外面的两人回头，却是罗尔校长径直走了过来。
“恭喜你们出院。”罗尔对着成才吴哲祝贺，这里的所有的学员，都是他引以为傲的学生，在得知两人的无恙时，他几乎是高兴地蹦了起来，现在看见两人如此健康的神色，心底掩下的激动再次涌了上来。
“很好，你们都没有事，真的很好。”他的双手搭在两人的肩上，紧紧的抓着肩头，狠狠的点头说。
随后，罗尔看向玻璃窗里面的那位英雄，轻声询问：“十号，你觉得怎样？坚持下去，我们这里有很多的专家，绝对能够治好你的。”
“长官。猎人学校的训练怎么样了？许三多跳跃的思维，再次使得他提出让人感到无力的问题。
罗尔一愣，随即回道：“已经恢复了。除了你们和齐藤以外，其他的人都已经再次开始了训练。对了，明天，你们也要回到队列中。”他转而对着成才吴哲。
“那，长官，您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许三多有些小心的问，这个问题他想了很久，躺在那张床上，他什么也不用做，只有想。
“什么事？”
“我这个样子，也许不能再参加下面的训练了，您能不能不要降下我们的国旗？”
罗尔一瞬间想了很多假设，对方会提出来什么样的要求，也许是和家里通话，也许是和那些战友见一面，也许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要达成，他唯独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的要求，一个对他本身没有任何益处的要求。
“好，我答应你。而且我还可以给你保证，中国的国旗会永远飘扬在猎人学校的上空，因为中国的军人，值得！”
罗尔的话铿锵有力，他想，他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曾经有过这样的学生，曾经见过这样的兵。
“三多，放心吧。中国的军人，绝不会让中国的国旗又降下来的机会！”成才吴哲向留下了最后的保证。
时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太阳升起，落下，再升起。训练场地的老A们肆意的挥洒着汗水，咬起牙，狂喊着一遍又一遍的向前冲刺。
他们对许三多，对背后的祖国有一个保证，就不会让国旗降下！带着这一份保证，他们分不清日夜的区别，看不明障碍的险峻，查不到疲劳的感觉，他们只有一个目标——完成训练任务。
许三多的身上也出现了红色的斑点，脸部的疹丘已经开始溃烂，脓疱被胀破，内里的脓水流了出来，带来了刺痛的感觉，他一直持续着高烧，趁虚而入的细菌带来了可怕的并发症，许三多的结膜发炎，使得他渐渐地看不清，呼吸也越来越困难，他想着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第一次面对死亡，是毒贩的死亡，他几乎离开了部队，第二次面对死亡，是战友的死亡，他哭了一夜，第三次面对死亡，是前期学员的死亡，他想了一夜，现在是第四次，他即将面对的是自己的死亡。
死亡是一种什么感觉呢？许三多也说不出来，他不知道死亡会何时来带他身边，他每天用上了每一秒的时间来回忆他的所走过的每一天，它所遇上了每一个人，他所做过的每一件事。二十三年的时间，太多太多的东西需要他去想，尽管躺着不能动，他也觉得非常的充实。
其实死亡并不可怕，许三多写下了这么一句话：等待的日子里，回忆是唯一能做的事，有那么多的回忆陪着，死亡真的不可怕。
外面训练的老A们害怕去问那所医院里的情况，那里面太过可怕。隐藏着他们无法承受的恶魔，他们自私的想着，不去接触，就不会有悲痛。
成才突然被叫到了校长的办公室，他被告知，那个他快要遗忘的人，有重要的事告诉他。
齐藤！成才对此人说不上是什么感觉，虽然那人是敌人放在猎人学校的一个炸弹，可是他们是靠着齐藤，免去了一场浩劫，最后的那个定时炸弹是假的，成才记得最清楚就是这一点。齐藤自始至终，都没有害过任何人。
当他们带回来铁罐有裂缝的消息时，齐藤的惊讶并不是装出来的，吴哲和他都可以肯定。
进入房间后，只有齐藤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桌前，对着他温柔的笑着，那样的笑很干净。
“我很喜欢你。”这是齐藤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他拉起成才的手，轻轻抚摸，“这里很温暖，和他带来的感觉一样。”
吴哲自从成才被叫去后，就一直无法放下心，他们已经有一个战友，在那所医院中和死神赛跑。现在，又突然不知原因的离开了一个，他除了担心，什么都做不了。
平常心，平常心，吴哲对着自己说着，接下来还有更多的训练，千万不要慌了手脚。
“吴哲，快帮我找找！”成才发疯般的奔了回来，他跑的很急，几乎说不出话来，他死死抓住吴哲的衣领，大喘着粗气，断断续续的喊着，“快……快，找……找东西……一个木制的平安符，快……帮我去找！”
吴哲被成才拽到了宿舍，他看着成才疯狂的在自己的衣物堆里面的找东西，被搞得莫名其妙。
“成才，到底怎么了？”
“抗体！齐藤给我的木制平安符里面有天花病毒的抗体！”
成才的回答立即惊动了呆愣的吴哲，他也同样激动地在那些衣物中翻找，平安符，平安符，两个人念叨着，手上的速度越来越快。
“找到了，是不是这个？”吴哲翻出一个用红丝线挂着的木制的东西问。
成才欣喜若狂的一把抢过，大叫着：“就是这个！就是这个！吴哲，三多有救了！”
平安符很快便被送到了乔森的手中，它的设计很巧妙，中间竟然是空的，可以从外界打开，里面放着一个指甲大小的玻璃瓶，里面流动着晶亮的液体。
乔森小心翼翼的打开玻璃瓶，从里面取出一小滴，交给了专家们去验证。得出的结果让所有的欢呼，蹦跃。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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