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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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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了五秒,好友申请没通过,真漫长,高朕点开了关予舒的微信对话框。
皇上不上早朝:舒舒,晚上找我什么事?
消息回的很快。
关予舒:你可以明年再回我的。
皇上不上早朝:做寒假作业忘记了,乖,不生气。
关予舒:明天我们直接南广场碰头吧,拿了蛋糕再去书店。
皇上不上早朝:OKK。
高朕跟关予舒聊到两点多,不忍心让关予舒继续陪着她聊,潦草说了个晚安。
她蒙着被子点开了一部冗长的催眠纪录片,瞅弹幕瞅到进度三分之二的时候终于昏昏沉沉睡过去。
“南摩惹纳达拉雅雅,南摩阿里雅佳纳……”
高朕感觉自己刚睡着,就被高彩霞唱《大悲咒》给闹醒了。
这会儿早上六点半。
高朕气得在床上跟意外跳出水面的小鱼仔一样,玩命扑腾又无可奈何,筋疲力竭后,她悠长地叹了口气。
家里的房子是三室一厅,高朕住的这间房是最小的那间,之前高彩霞还好心好意让高朕跟她换一间,高朕没干。
那间打开门就能看到黑白照的屋子她住不下去。
高远生病离开的时候一岁不到,是跟王岚和高耀祖住一块儿的,并没有住过高彩霞那屋,他死后,高彩霞把高远的照片和穿过的开裆裤搬到了房里供起来,坚称那房里有高远。
隔三差五的在清晨唱经文给他超度。
作为隔壁房的高朕饱受折磨。
不过她对此现象从来没有抱怨过,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高朕始终觉得如果不是高远离开,王岚和高耀祖后来几年又没生孩子,家里是不愿意接她回来的。
“我中午不回来吃饭。”高朕提着礼盒袋子在门口换鞋。
今天是罗爷爷的生日,她和关予舒打算去书店给罗爷爷过生。
“那老头儿多大岁数了?”高彩霞问。
“七十三。”高朕说。
“他的八字给我,我算算。”
“你要算什么?”
“算我和他的姻缘。”高彩霞一脸严肃,“我之前算过,我命中有一段姻缘。”
高朕愣在门口。
她常去书店这件事高彩霞知道,高朕还没上高中的时候就被高彩霞跟踪过,那会儿她只要一放假就窝书店,高彩霞误以为她早恋。
直到发现她是在书店看书学习,高彩霞才心满意足地点头。
但是她万万没想到高彩霞是对罗爷爷心满意足啊!
“我不知道八字。”高朕有点烦,她怕高彩霞跑去打扰罗爷爷,“罗爷爷他没打算再找个老伴儿。”
“你说不找就不找哦?”三角眼一瞪。
高朕懒得废话,打开门走了。
在南广场等关予舒的时候,高朕先碰见了曾帅,他看起来不怎么开心,穿着轮滑鞋一个人在广场上孤独地转个不停。
视线对上后,曾帅朝她奔了过来。
“你为啥骗我们!”曾帅招呼都没打,直接开始嚷嚷,“我和我兄弟现在被你骗得裤衩子都没了!”
高朕不知道怎么解释这件事,也没打算解释,这事办得确实不厚道。
“对不起。”高朕很诚恳。
曾帅挤在一块儿的五官一下子就松开了,他看了高朕半天:“班长,你当时是不是记错路了?”
真会给她找借口。
“景萧现在在哪?”高朕转移话题。
“他哥把他关起来了,说要关到开学。”曾帅啧了声,“好可怜。”
“确实。”高朕点点头,“你寒假作业写完了吗?”
“能不提伤心事儿吗?”
“给你答案。”
曾帅感激涕零地看着高朕。
“谢谢。”高朕捧着曾帅买来的奶茶。
“客气什么。”曾帅大方一挥手,“你可是答应了要发我全部答案,想吃点什么吗恩人?我给你买,都给你买。”
这不还没发吗?
留点儿裤衩子吧傻孩子。
“不用了,我等舒舒,中午跟她一块儿给别人庆生。”
“那下次有空再请你吃饭。”
曾帅说完咧开一个八字步冲进了滑冰队伍,跟小老头儿似的背着个手,开心地转圈圈。
“阿朕。”关予舒一来就把高朕拥进了怀里,“想你想你。”
高朕温柔地摸了摸关予舒的短发。
“那不是曾帅吗?”关予舒扭头看了眼,接着大喊,“曾帅,你好帅!”。
不远处的曾帅伸出两根手指往太阳穴一戳一抬,表示他听到了,然后开始加快速度,耍帅耍得炉火纯青。
“他裤子拉链开了。”关予舒捂嘴笑。
每次看见关予舒笑,高朕都觉得很舒心,她笑起来的时候有两个梨涡,眼睛弯弯似月牙清澈透亮。
高朕不自觉地跟着一块儿上扬嘴角:“走啊,取蛋糕。”
“嗯嗯。”
罗爷爷不爱下象棋遛鸟跳广场舞这些,唯一的爱好是写毛笔字,每天都守着书店练字。
高朕和关予舒被他熏陶得也能写个一二糊弄糊弄外行人。
过马路的时候,关予舒四处张望:“虽然有默契是件好事情,但是咋俩都送毛笔也不合适啊,要不我再拐弯买个小礼物?”
“他就喜欢毛笔,你买其他的玩意儿他用不着。”高朕把关予舒的头掰正,指着马路对面的罗爷爷,“看见我们了,眼挺尖儿啊。”
罗爷爷从书店走出来,弯腰行礼,已经开始接驾了。
这个生日过得不热闹但很温馨,高朕和关予舒给罗爷爷打下手弄了几个好菜,三人有说有笑地吃了一个多小时。
饭后,三人凑在桌子前,准备给两只新毛笔蘸墨整个“开笔仪式”。
“你俩来吧。”罗爷爷说,“小舒先,放寒假到现在才想起来书店,让我看看你的字儿有没有长进。”
“我可不是故意不来的哦。”关予舒解释,“前阵子有事儿。”
罗爷爷让出了位置,手一挥:“请。”
执笔写了几个字后,高朕和罗爷爷凑过去开始欣赏。
“关予舒,又是关予舒。”罗爷爷一连摇了好几次头,“回回就只知道写你自己的名字敷衍我。”
“哪里是敷衍,你看这字进步可大了。”关予舒眼里闪着光,“我会勤加练习,一定让我的名字变成这世界上最好看的三个字。”
“我看好你哦。”高朕说。
陪关予舒玩了一下午,分开后高朕给王岚打了个电话,让她把工厂的地址发过来。
家里的主要开销都是靠王岚。
王岚一年到头都在郊区的工厂待着,只有过年那几天才会回家。
高朕本来能够见到王岚的日子就少的可怜,今年还直接不回家了。
骑着共享单车在快要到永安巷的时候,高朕瞥见了站在路边公用电话亭的高彩霞。
高彩霞有个老年机,家里也有座机,高朕想不通什么电话得用公用电话打。
不过她没问,直接骑车路过。
巷子口有几个五六岁的小孩围着一个小男孩打,高朕本来也打算直接路过,挣扎了两下,还是停住了。
“信不信我马上报警?”高朕看着那几个小孩,“把你们都抓进警局关着。”
几个小孩儿一看是个大姐姐,惹不起,一溜烟儿地跑了。
被打的那个小男孩从地上爬起来歪着嘴走到高朕面前,一个劲儿冲着高朕傻笑。
“回家去。”高朕说。
小男孩还在傻笑。
高朕把小黄车停好,没再管小男孩,自顾自地往巷子里走。
路过四巷时,她看了眼自家的台球馆,高耀祖一如既往的坐在前台走神。
门口有两个中年男人在那抽烟。
“哎,好学生,你妈今年啥时候回来?”说话的人都喊他彪哥,老婆跑了后就一直想勾搭王岚。
高朕没理。
“你帮我跟你妈说道说道,跟着我过日子怎么滴也比跟着那个瘸子男人好啊!”
高朕停下回头,听见这话的高耀祖一声没吭。
“你智障儿子在巷子口被群殴。”高朕说。
“操!”彪哥扔掉烟狂奔。
高朕装好香肠腊肉都走到快递站了,才想起电热毯,又只能再回去。
家里就两床电热毯,一床高彩霞在用,另外一床放在王岚和高耀祖的房间。
打开他们房间后,高朕先摸了摸床,床上没有,她走到衣柜前。
衣柜里塞得乱七八糟的没一点多余的空间,高朕很头疼,不知道从哪下手翻,她看了眼最下面的那两个大抽屉。
第一个抽屉没有,都是王岚的内衣和几包没拆过的浴巾。
打开第二个抽屉后,高朕一眼就看到了电热毯,她用袋子把电热毯装好,起身的时候发现了被电热毯压着的许多A4纸张。
这A4纸上有她小时候的照片。
虽然高朕对自己什么时候拍过这张照片已经没印象了,但是看到照片的时候还是能够一眼笃定这就是自己。
比照片更有冲击力的是纸张上方的四个加粗的大字。
——寻人启事。
高朕只感觉脑子开始麻,有许多的小虫沿着耳后一直往头顶爬,她微颤着用手翻了翻剩下几叠已经泛黄的纸张,无一例外,全都是寻人启事。
不同的版本,不同的年份,从她离开家的那一年到之后的每一年都更新了版本,每个版本的文字最后都标上了王岚的联系方式。
耳边有尖锐的鸣声,太阳穴涨得头发晕,高朕扶着衣柜才勉强没让自己瘫坐在地上。
这个卧室不得劲儿。
踹不上来气。
高朕拖着沉重的身体走到了阳台,才慢慢呼吸顺畅了过来。
原来在王岚这,她的确是走丢。
忽然有点想哭。
她自认为对亲情已经没有了渴望,对王岚也是陌生的,从回到A市王岚工作后就一直是聚少离多,一年见个一次的,四年也就才见了四次,熟悉度甚至不及楼下张大妈。
所以到底为什么想哭。
到底还是没哭出来。
喝了一大杯水后,高朕又给王岚打了个电话。
“妈。”
喊完这个字后,高朕哽住了,连这个字都是陌生的。
“说话啊,我还要干活。”王岚喊。
“我明天直接给你送过来吧。”高朕回过神。
“这是郊区。”王岚那边很吵,伴随着什么机器运作的声音,“你过来得要两小时呢,公交车都得倒三四趟。”
“我放假很闲。”高朕说。
本来是随便带点香肠腊肉的,结果第二天,高朕把家里翻了个遍,土特产、零食、水果……杂七杂八的装了一蛇皮口袋,还把罗爷爷送的一大袋子核桃也塞了进去,根本提不动,得拖着走。
“哟,下乡啊?”路过三楼时,张大姐刚好出门,“你拖着走得走到啥时侯?扛在背上啊。”
张大姐热心地帮忙把蛇皮口袋甩到高朕背上,高朕瞬间腰背一沉,差点没站稳摔楼梯上。
“你妈今年啥时候回啊?”张大姐问。
“今年不回,我就是去给她送东西的。”
“烦死人啦!我还不想看见她勒!”张大姐气呼呼地跺脚回了自己家。
片刻后楼层又响起了一串跺脚声,高朕甚至都还没走到一楼。
张大姐撅着嘴提了两塑料袋过来。
“跟你妈说海蜈蚣用来泡酒,干体力活儿的喝点这个好。”张大姐往蛇皮口袋边塞边说,“粉色毛衣是我给她织的,我也有一件。”
“谢谢。”高朕点点头。
王岚所在的工厂是真的很偏僻,公交车站到工厂大门口得走两公里,路上除了偶尔开过的车辆,毛都没有。
高朕想找个小卖部买瓶水都买不到,大冬天的吭哧吭哧走了半小时愣是给她走得浑身发热。
高朕看了眼大门口的几个字。
——景宝纺织科技有限公司。
她弯腰扛着东西费劲地朝旁边的门卫室走,打算问问这附近有没有卖水的地方,再不喝点水嗓子得冒烟了。
门卫室里瘫在椅子上的那位看背影是个年轻小伙子,翘着二郎腿在小太阳烤火炉前一动不动。
高朕把蛇皮口袋吨在地上:“你好,请问……”
年轻小伙子转头。
后边的话被高朕堵在了喉咙。
景萧眉眼深邃张扬,嘴里还叼着一根棒棒糖,在看到是高朕的时候,先是一愣,紧接着浑身开始往外冒杀气。
高朕的愧疚感此刻达到巅峰。
大少爷被她坑到厂里当门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