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想我》门九

57、第五十七章

　　把童年背回家。 高朕听到这句话后心里颤了一下。

　　怪不得景萧今天一直带她玩小孩子玩儿的东西，原来是想要让她体会童年。
　　昨天晚上在跟景萧确定去游乐场的时候，高朕只是顺便提了一句自己没有去过游乐场。
　　景萧就记在心里了。

　　高朕有些愧疚，白天在游乐场门口抽陀螺的时候，她还生闷气呢。
　　她将视线从包转移到景萧的脸上。
　　昏黄的灯光下，景萧的脸印着光，线条凌厉分明，黑色碎发散落额前却也挡不住眸中旋涡般的星河。

　　这位发着光的少年，
　　那么，你的童年呢？

　　高朕想起不久前在罗爷爷家书店碰到的场景，景然说过，景萧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父母，所以，景萧的童年是怎么过的？
　　高朕不敢问，怕是一个沉重的话题，怕自己一不小心问到景萧的伤心处。

　　“谢谢。”高朕轻声说，“今天很开心。”
　　“那就行。”景萧扬起眉毛，“上去吧，晚安。”
　　“晚安。”高朕跟景萧挥了挥手，“到家给我发个消息。”
　　“好。”

　　转身的时候景萧脸立马垮下了，操，今天忘记准备花了。
　　就说哪里不对劲儿呢，正常情况下第一次约会结束后，应该是女生抱着一捧花，开心地在男生脸上吧唧一下。
　　高朕手里都没花！

　　景萧暗戳戳地骂了自己一句，在干什么啊萧萧侠，跟女生约会还能忘记买花，能不能脑子清醒一点啊。
　　下回得补上，借贱皮皮的电三轮装一车斗的鲜花，再挑一个花好月圆的晚上，去曾帅家的烟花厂放烟花。
　　看你心花怒不怒放。

　　“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刚走到三楼，高朕就被突然出声的张大姐给吓一跳，与此同时，三楼的声控灯也亮了起来，她定睛一看，张大姐正躲在楼梯处抽烟，一副很愁的样子。

　　“跟同学玩去了。”高朕说，“你干嘛躲在这里抽烟？”
　　张大姐会抽烟高朕是知道的，但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大晚上的躲在这抽烟。
　　“我家那口子回来了。”张大姐翻了个白眼，“刚吵完架，我看见他就烦。”

　　一般在外只有过年才回家的人中途回来都是有什么事情发生，高朕没有多问，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谁家没点儿破事。
　　“你要是实在不想待家里可以上我家。”高朕说。

　　“谢了啊，我坐这静一静。”张大姐喊，“你妈我最近怎么联系不上啊？我想跟她打电话都变成空号了，这死婆娘换号码也不跟我说，看她过年回来我怎么收拾她。”
　　不一定回来呢。
　　也许不回来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高朕笑了笑。

　　“我还得问她今年想要什么颜色的毛衣呢。”张大姐说，“死婆娘真能耽误事儿。”
　　张大姐已经开始在计划同款毛衣的事情了，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不知道，反正高朕回来的这几年王岚是每年过年都会有一件新的纯手工毛衣穿。

　　“确实耽误事儿，挑毛线织毛衣得花不少时间呢，前期筹备工作那么多。”高朕说，“你联系上了让她赶紧回来，我帮你一起骂她。”
　　“你是个明白人！”张大姐喊。

　　高朕都走到五楼了，张大姐还坐在楼梯口夸她，她一边回应一边拿钥匙打开了家门，客厅黑漆漆的一片儿，除了咚咚敲木鱼的声音，没其他动静了。
　　最近高彩霞老这样，有事没事儿就坐在客厅敲木鱼。

　　有时候是下午，有时候是晚上，还有时候是半夜。
　　但是清晨从来不敲，清晨她要唱经文，唱给高远和高耀祖，高耀祖的黑白照和遗物也被搬到了高彩霞的屋子里，和高远挤在了一块儿。

　　“你明天开始吃素半个月。”
　　高朕刚把客厅的灯打开，高彩霞就莫名其妙地蹦出一句话。
　　“我不。”高朕拒绝。
　　她必不可能允许自己成为下一个高耀祖，也不会让高彩霞插手她的人生。

　　“让你吃素是为了你好。”高彩霞依旧闭着眼，“洗洗你身上的浊气。”
　　“我不懂你说的浊气是什么玩意儿。”高朕说，“反正我要营养均衡地吃东西。”

　　真是搞笑，这次是吃素下回是不是还得喊她辟谷呐？跟高耀祖似的饿得两眼昏花倒地板上？高彩霞奇怪的精神世界高朕管不了，但肯定不会让自己被她同化。

　　高彩霞猛地睁开眼：“我说话你不听是不是？你瞅瞅你这什么犟脾气，高远要是没病死不知道比你好多少倍，你能活着是你爸和你弟的命换来的！你有什么资格跟我犟！”

　　都憔悴成这样了，还有精力骂她，高朕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没还嘴，怕把高彩霞气厥过去。
　　是命呐，人命。在生死面前，有什么好计较的。

　　这么劝了自己一通后，高朕果然平静了很多，她把沉甸甸的“童年”放在门口的柜子上，径直往洗手间走。
　　洗头的时候，回想起快乐的一天，还美滋滋儿地笑出声。
　　差点把沐浴露当成洗发水挤在头上。

　　而当高朕洗完澡出来看见高彩霞把包里的东西全部倒在地上，并且能破坏的都破坏了的时候，高朕太阳穴都充血了。
　　裹着浴帽的湿发在脑袋上越来越重。

　　她呆滞地望着那一地残骸许久。
　　所有小玩具能拆的零件尽数被拆除，堆在地上像垃圾，那两幅画也被撕成渣渣碎了一地，高朕甚至在凌乱中看到了景萧画上的签名，两个字都分开了。
　　就连那个斜跨包，都被剪成破袋子。

　　“你凭什么动我的东西？”
　　“这是哪个男孩子给你的吧？”高彩霞三角眼一瞪，“我说了不准你跟任何男孩子来往，你当我的话是耳旁风吗？”

　　“关你什么事啊？”高朕眼里开始充斥着泪水，“你把你儿子逼死了又打算转移目标开始逼我了是吗？”
　　“放屁！”高彩霞吼，“你爸是因为你死的，就是你命……”
　　“我不信命。”高朕打断，“他们的死跟我无关。”

　　高朕是跑了好几趟才把地上的东西搬进了房间，高彩霞一直坐那儿嚷嚷，期间还拿木鱼棍敲了高朕两下。
　　索性这一棍不是很疼，高朕没理会，她要是跟高彩霞动真格打起来，能一掌把骨瘦如柴的高彩霞推地上起都起不来。

　　忍着吧，忍着，反正也忍了四年多了。
　　况且高朕现在的心思都在那些被毁了的“童年”上，她进房间反锁好门后把那堆碎纸屑儿放在了书桌上，自己的那副无所谓，但景萧的那副得拼凑起来。

　　“你给我开门！”高彩霞在外头哐哐砸门。
　　高朕跟听不见似的，着急忙慌地在那拼凑画，纸张皱皱巴巴地拼好之后，景萧的脸没了，高朕找了半天都没有在纸渣里找到。
　　也许落在客厅了。

　　高朕开门的时候，高彩霞手里正扬起电视遥控器，很明显是沉浸在砸门中没料到高朕会突然开门，高彩霞终于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越过高彩霞后，高朕趴在客厅地板上开始仔细地找。

　　“我跟你说话呢。”反应过来的高彩霞喊，“你是聋了还是哑了？”
　　无奈的是高朕翻遍了角落也没能找到缺失的那一块画。
　　“你是要气死我吗！”高彩霞扔过去的遥控器对准了高朕的头。
　　高朕后脑勺突然一阵痛，她懵了一秒，听见遥控器砸在地板上的声音。

　　这一瞬间，高朕的理智被蚕食得连渣都不剩。
　　她猛地捡起遥控器朝电视机砸去，电视机屏幕砰地一下，像冬日里的雪花似的，炸开纹路。
　　高朕叫嚣着，怒吼着，把客厅砸了个稀巴烂，这一刻，她比高彩霞还疯，她控制不体力积攒多年的怒火，她只知道，今天晚上不发泄出来，那怒火将反噬得她痛不欲生。

　　她甚至还觉得自己有点儿歹毒，在看到高彩霞惊慌失措的表情时，脑子里没其他想法。
　　就一个字，爽！
　　那得更爽，高朕冲到高彩霞的房间继续砸，把她的被子枕头扔在地上踩，把她乱七八糟的书籍撕成了碎渣儿，最后她往天花板奋力地一撒，纸片雨飘飘洒洒落下，像是在为她庆祝。

　　第二天一大早高朕下楼的时候，碰见了还坐在楼梯口抽烟的张大姐，旁边一地的烟头。

　　“你是一晚上都在这儿吗？”高朕声音有些哑。
　　“睡不着。”张大姐说，“你昨晚终于跟你奶奶吵架了啊。”
　　“嗯。”
　　“早该吵了，早点吵你家也不至于这样。”
　　高朕不知道该说什么，看了张大姐一会儿后转身下楼了。

　　景萧说的那个颁奖典礼的位置离永安巷不远，骑自行就能过去，但是高朕还是选择了走路，一边走路一边走神。

　　走着走着，背后又莫名一阵发凉，她回头，看见一个带着口罩帽子的年轻男人正淡定地玩手机，左转进了小巷子，高朕原地站立了一会儿，直到有几个路人走过来时，她才敢移动到那个小巷子前。
　　年轻男人的背影依旧淡定。

　　自从上回在菜市场有过这种感觉后，高朕之后碰到好几次这种情况，不过每次回头都没有看见什么异常现象。

　　人总是有很多时刻莫名其妙的没有安全感，走着走着就感觉到背后有东西，关门的时候，还总会担心没及时关上，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跟进来。
　　高朕估计自己是想多了。

　　“你声音怎么回事儿？”景萧问。
　　高朕见到景萧后，刚开口说话，景萧就听出来不对劲儿，虽然没有到烟嗓的程度，但也比高朕平时的声音嘶哑很多。
　　“我上火了。”高朕说。
　　景萧看着他没再说话。

　　颁奖典礼现场用的平时比赛的场地，这会儿外头已经聚集了不少的粉丝，有电竞选手的也有明星的，围着场馆骚动。
　　高朕跟着景萧走到内场的一个休息室。
　　推开门的一刹那，她瞬间就尴尬了。

　　休息室里坐着好多个男生，大部分都拿着手机在那打游戏，小部分的在那互相打闹，除了高朕，就还只有一个姐姐，看样子应该是化妆师，正在那给选手弄头发。

　　“哟。”一个带着眼镜的西装男人看了眼高朕，随后又把视线停在景萧脸上，“不介绍一下？”
　　没等景萧说话，高先开口自我介绍了，社恐归社恐，该有的基本礼貌还是要有的。
　　“你好，我叫高朕。”高朕微笑着打招呼。
　　景萧眼神黯淡了几分。
　　“麻花。”麻花说，“别杵在门口了，进来坐吧。”

　　曾帅也在，正坐在角落啃汉堡。
　　高朕和景萧走过去坐下。
　　“贱皮皮怎么没来？”高朕问，“他不是吵着要来玩儿吗？”
　　“他爸带着村民把他抓回村了。”曾帅说，“不是让你喊关予舒了吗？”
　　“她前两天去s市了，说回来再找我们玩儿。”
　　曾帅叹了口气。

　　“早饭吃了没？”景萧沉着声音问。
　　高朕点点头。
　　“你们就在这儿玩儿。”麻花走过来说，“等会要先彩排，等正式开始的时候，我叫人带你们进场。”
　　“谢啦麻哥。”曾帅喊，“你忙去吧，我们自便。”
　　“你不如喊我花哥呢。”麻花瞪了他一眼。

　　景萧现在在生闷气。
　　眼神时不时地往高朕脸上瞟，虽然不是很明显，但能够看得出来高朕的眼睛是哭过的，双眼皮都还微微肿着。
　　高朕又没说实话。
　　这是让景萧生气的第一点。
　　第二点是他刚要介绍高朕女朋友的身份，高朕就打断了，像是急于跟他撇开关系似的。
　　真他妈烦躁。

　　然而这还不是今天最蛋疼的事情。
　　景萧点了几十杯奶茶给麻花的选手和工作人员喝，曾帅陪着他下楼拿的，大门口现在被粉丝围得水泄不通，所以景萧和曾帅打算从停车场绕到外卖点去拿外卖。

　　等两人双手都提满了奶茶原路返回的时候，景萧在停车场看见了景然的跑车以及被按在跑车引擎盖上正挨着打的景然。

　　按道理讲，即使是以景然放话说自己是跆拳道黑带之前的身手，景然都不至于被两个人按在那儿纯挨揍。
　　又按道理讲，他景然是A市赫赫有名的风云人物，传说中孤傲的野狼，谁敢把他按在车上打？
　　而景然个傻逼玩意儿竟然不知道还手。

　　“卧槽！”曾帅喊，“野狼被揍了！”
　　“别跟过来。”
　　景萧说完把奶茶放地上，表情狠厉，两眼喷着火花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