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想我》门九

3、第三章

　　这通突然开始又迅速结束的电话让丁妍很费解，她转动着清澈的大眼睛，其中逻辑理半天也没理清。
　　不是一个字就认出她的声音了吗？
　　而且她说的是猫，景萧干嘛要扯到狗，还吼她。

　　丁妍又打了过去。
　　“喂，哪位？”
　　刚还让她滚蛋呢，这会又换上了礼貌客套的语气，丁妍可以确定景萧接这两通陌生电话时连号码都没看。

　　“我是今天跟你一起回A市的那个女生，你想领养一只小奶猫吗？我这只给你，温顺粘人。”
　　丁妍一口气说完，生怕景萧再搞点什么幺蛾子冒一句她听不懂的话。

　　景萧沉默了几秒：“高美女？”
　　“是。”丁妍说，“你刚没认出我？”
　　“刚认识怎么可能记得你声音。”
　　“那你，‘你啊，你啊’的。”
　　“我寻思是什么诈骗电话，正好无聊就反诈骗一波。”景萧说，“谁知道你一上来就说小奶猫，还问我要不要。”

　　“我的问话哪里有问题？”丁妍愣住。
　　“没有。”景萧喊。
　　“哦。”丁妍更懵了，“那你想不想……”
　　“在哪儿。”景萧打断，“我过来找你。”
　　领养有希望！
　　“我来找你吧，我记得你家的位置。”丁妍说。
　　毕竟是她拜托景萧领养，哪儿好意思让景萧跑一趟。

　　这破天气冷得要死。
　　硬扛着走了三条街道，丁妍寒颤就没停下来过，耳边的歪门邪风疯狂往领口灌，她哆嗦着在景萧家附近找了个露天凉椅坐下，跟坐在冰块上一样。

　　头上被一团软乎乎的东西罩住的时候，丁妍迟疑了很久才回头，景萧站在她的身后，勾着轻浅的笑。
　　“流浪汉”回到家收拾了一番，一整个气质翻倍荣光换发，还笑得这么好看，身上跟有追光灯似的闪着光，闪得丁妍都有些晃神。

　　“这帽子……”丁妍摸了摸头上柔软的针织帽，“是给我的？”
　　“你送我猫当礼物，我礼尚往来送你一顶帽子有问题吗？”景萧反问。
　　“没有。”丁妍摇头。

　　就这么一个回合，丁妍求人的那点尴尬和踌躇瞬间没了，景萧偷换了概念，把拜托人领养变成了互相送礼物，丁妍顺着台阶往下飞。
　　嘎嘎飞。

　　“它叫什么名字？”景萧伸头看了眼猫。
　　“还没取名字。”丁妍说，“它胆子小，本来想叫它小胆儿的，觉得不好听。”
　　“那它以后叫大胆儿。”景萧接过猫，“我的猫得是大胆儿。”
　　“……”丁妍眨了下眼，“好听。”
　　“回去吧，怪冷的。”景萧站起来。
　　“好，再见。”丁妍也站起来。
　　景萧转身挥了挥手。

　　丁妍看见他低头用下巴蹭了蹭猫头，这破天气好像没那么冷了。

　　冬季天黑得早，丁妍原路返回到永安巷时夜幕已重。
　　她杵在门口站了会儿才开始敲门，门打开一刹那，饭菜的香味迎面扑来，穿着大棉袄的高彩霞挡在门口上下打量着她。

　　“奶奶。”丁妍喊了声。
　　“快进来。”高彩霞招手。
　　“我以为你还在房间睡觉呢。”王岚端过来一盘菜，“你上哪儿去了？”
　　“我把猫送给白天那个男生了。”丁妍说。
　　“给他养挺好的。”王岚说，“你们先吃着，最后一道菜马上好。”

　　高耀祖把客厅电视的音量调大了一点，杵着两根拐杖往饭桌慢慢挪动，丁妍看了眼，竟然还在放僵尸先生。
　　按时间算，高耀祖一下午起码看了三遍。

　　“丁妍是吧？这名字得找个时间改改。”高彩霞开始给每个人的小碗里盛汤，“去请你弟弟出来吃饭，就最里头那间房。”

　　丁妍猛地想起来她有个亲弟弟。
　　今天下午回来的时候都没看见，她离开家的时候三岁多，弟弟还只是个婴儿，现在不知道长成什么样长多高了。

　　莫名地脚步开始加快，丁妍小跑到最里边的房间敲了敲门，敲了很多下里面都没反应，估计是睡着了，她拧了下门把手，门咔嚓打开。
　　屋里一片寂静。
　　丁妍看了眼空荡的房间，没瞧见半个人影，视线晃到床头上面的那面白墙时，挂着的黑白婴儿照正对着她笑。

　　-她的眼光，她的眼光。
　　-好似好似星星发光。
　　-睇见，睇见，睇见，睇见，心慌慌。
　　……
　　客厅里的僵尸片传来片尾曲。
　　丁妍双腿骤然失去力气。

　　就像密闭空间烧蜂窝煤中毒，昏迷前身体的每个器官都支配不了，但意识还醒着。
　　丁妍就那么直愣愣地看着那张黑白照，任凭思绪绕啊绕，一步也动不了。

　　“门打开就行。”
　　高彩霞突然出现的声音让丁妍后背一震，头皮跟触碰了电流似的，散布延伸，浑身上下每个毛孔都炸开，整个人开始麻。
　　她慢动作回头，高彩霞混浊的三角眼逐渐笑开，旁边纵横交错的皱纹又深了点。
　　“他自己会出来。”高彩霞说完拉着丁妍回到了客厅。

　　由于腿发软，丁妍在坐下后双腿跟拧麻花一样缠在了凳子腿上，企图找找腿的存在感。
　　高耀祖就坐在她对面，她看着高耀祖，这会也顾不上礼貌还是不礼貌，就一直看着。
　　高耀祖什么也没说。

　　王岚端着最后一盘菜出来正准备坐下时，高彩霞喊了声：“再拿幅空碗筷。”
　　“干啥？”王岚问。
　　“今天是一家人团聚的日子。”高彩霞笑，“谁都不能少，乖孙子也得请回来上桌呢。”
　　“吃饭！”王岚拿起筷子往桌上一杵，“一天到晚神叨叨的。”

　　“真不是我神叨叨。”高彩霞说，“取名字是有说法的，取好了一辈子荣华富贵，没取好可是有劫难啊！”

　　回A市一周了，王岚每天都在忙着给丁妍联系学校，换名字这事丁妍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读书之前，她肯定得改成“高”姓。
　　高彩霞对于改名字这件事很积极，整天拿着黄历和一本她自己手写的命格书研究丁妍的新名字。
　　丁妍没期待。
　　只要不叫回“高美女”就行。

　　“我光宗耀祖了吗？”高耀祖问。
　　“你还有脸问。”高彩霞腮帮子动了两下。
　　“‘高美女’不就是你取的名字么。”王岚往泡脚桶里又添了点开水。
　　“换一个吧。”丁妍立马接话。
　　“你选。”高彩霞从餐桌移至沙发把本子递给丁妍，“这些我算了算，都能用。”

　　丁妍接过本子。
　　高飞、高伟国、高必富……全是这样式儿的名字，每个名字旁边甚至还标注了含义以及未来人生可发展的大好前景。
　　以前高美女这个名字一看就是高彩霞随便取的，现在这些名字不那么随便了，但每一个看上去都像男生。

　　在众多让丁妍脑壳疼的名字里，她注意到了那个被油点子浸得有些模糊的名字。
　　虽然这个名字也不太像是个女生的名字，但起码比旁边一堆听上去舒服点。
　　“高朕。”丁妍说，“就高朕。”

　　“高朕。”
　　“高朕！”
　　哎，是在叫自己。
　　高朕停住，四年多了，脑子和眼睛虽然熟悉了“高朕”这个名字，肌肉记忆却还停留在“丁妍”两字上，走路上猛地被人叫，总有那么一两次反应不过来。

　　高朕转过身，来人冲她摊开了手掌心。
　　“仔细看。”
　　闻声，高朕脸凑近手掌，看什么？看花掌还是断掌？是想让她帮忙算命吗？
　　“我啪！”
　　一声怒吼，一巴掌甩到了高朕脸上。

　　高朕半张脸麻透，懵逼了好几拍才抬眼锁定视线。
　　这个女生长相精致衣着贵气，一副目中无人的姿态，在确定跟这个人无冤无仇后，高朕怒火直冲天灵盖。
　　她缩在衣兜里的手捏了捏拳头。

　　“我叫陈娇娇，有事跟你说。”女生喊。

　　这一巴掌肯定是要还的，但绝不是以跟人在拥挤嘈杂的早市撒泼打滚的方式还。
　　高朕忍住了把这个陈娇娇抽成喇叭花的冲动，眼里暗涌着一团火，用头指了指街对面的包子铺。
　　先听听怎么个事儿，再看怎么还。

　　两人在街边小木桌前相继坐下。
　　“老板，一屉小笼包。”高朕喊。
　　老板迅速捡了一屉包子放在高朕面前。
　　“嘻嘻。”陈娇娇跟没见过雪似的伸手接雪花，“今年的初雪哦。”

　　高朕从兜里掏出两个文玩核桃开始盘，故意加大了力气旋转，核桃摩擦后发出的声音有点骇人。

　　“说正事。”高朕问，“为什么打我？”
　　“我看上的男生说喜欢你。”陈娇娇立马表演了个变脸，表情忒凶。
　　“所以你就得大马路上给我来一下？”
　　“嗯呐。”陈娇娇点头。

　　这奇葩的理由让高朕胸口一闷，她抬头吸了两口空气，努力说服自己不要跟陈娇娇讲道理。
　　哪儿逃出来的疯母猪！
　　三观歪得比头顶上的歪脖子树还歪，智商可能都不如树上站着的小斑鸠。

　　高朕注意到小斑鸠轻巧地转了两个圈，然后停下，尾巴一缩，一托白色粘稠物顺势飙出来。
　　咻~
　　她视线跟着往下，落在了其中一个包子上，不仔细看还发现不了。

　　“请你吃包子。”
　　“真的？”陈娇娇不敢相信。
　　“你爱吃不吃。”高朕说。
　　“那么OK。”陈娇娇直接上手抓，“给你个机会请我吃早饭。”
　　高朕双唇抿成一条线，眼看着那个被小斑鸠选中的包子，俯仰之间便进了陈娇娇的嘴里。
　　那么OK，一巴掌的事扯平一半。

　　“谁？我拒绝他。”高朕问。
　　今天这事如果不解决，按陈娇娇的疯癫程度，未来某个时刻可能还会不小心被她阴一下。
　　反正不管哪个男生，高朕都没一点兴趣，不如先发制人连带着一块儿解决得了。

　　“你确定？”陈娇娇惊讶。
　　“不确定。”高朕说，“我最大的爱好就是随便说句话然后等人来质疑反问。”
　　“他叫景萧。”陈娇娇听懂了高朕的阴阳怪气。
　　高朕下眼睑一跳。

作者有话说

　　女主：啊对对对，大胆儿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