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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为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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艳鬼派人给容凡送来消息。
拍卖场之后,绯衣白发公子在矣南名噪一时,不少人去传风堂买容凡的消息,为此甚至有人不惜花下重金。虽说这些人都无功而返,但这件事无疑在告诉容凡,对于容凡来说,即便他万尸林余孽的身份没有公之于众,江湖对他而言也已经危机四伏、暗藏杀机。
不必多想,容凡知道打听他的那些人里一定有流阳宗的人。
容凡前些日子已经将显眼的绯衣换成了简单的素色长袍,唯独雪白的头发不好遮掩,别无他法,只能照常戴个兜帽。
上回与他讨论完线索之后,青在言已经快十天不来找他了。刚与青在言分别时,容凡心里十分满足,心里还想着,虽然现在找线索报仇十分繁琐艰难,但起码他与青在言重归于好了,青在言也不会拒绝他的帮助了。
可是近两天,容凡的心里莫名有些惴惴。
如今的情境是,他没有办法知道青在言的行踪,也没有办法主动去青云宗找青在言,无论青在言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他都一概不知。
以及……
青在言是真的与他重归于好了么?
容凡叹了口气,不踏实的感觉在心里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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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天出于一些直觉上的危机感,容凡没有踏出悦归居半步。本以为柳晨为了躲避所谓的仇人,会一直和他一样住在悦归居,然而当容凡拿到掌柜的消息,打算与柳晨好好谋划的时候,发现原本住着柳晨的房间不知不觉间换了住客。
无奈之下,容凡只好通过传风堂给柳晨传递消息。
两天半之后,柳晨才得到消息,风尘仆仆地赶来了悦归居。
收到容凡消息的那一刻起,柳晨的心就总有些不祥的预感。
“阿六,你此次叫我过来,是想说凝骸香的事,”柳晨开门见山,“还是活死人的事?”
容凡忍俊不禁:“少庄主,这两者难道不是一回事吗?”
柳晨叹了口气:“见谅,这些天我神思混沌,说话也颠三倒四的,实在是心乱。”
容凡立马收了笑意,低下头去。毕竟柳晨是被他拉下水的。
“这些事早晚都得思虑,”柳晨说,“你不用多想,我还得谢谢你将此事告知于我,此事事关重大,遮掩是遮掩不住的——这些天我在想,若左伯伯果真是活死人,以及皇城……那么酉钱山庄正德以行正道的规矩差不离是要废了。”
闻言,容凡不禁抬了抬眉。
这一番话下来,他对柳晨这个人的认识深刻了许多。八面玲珑是柳晨,正道直行也是柳晨。思及此,容凡对接下来要说出的请求更加有了信心。
“少庄主,闲话不多说,这次麻烦少庄主来悦归居,是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此事关系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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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不足半个月就要大比了,你要往哪里去?”戚骋纵马跟在柳晨后头,慌忙又稀里糊涂地喊道。
柳晨没让他离开,戚骋若是离了他自个儿回去,反倒惹嫌。他松了松缰绳,放慢速度与戚骋并行,侧头说道:“带你去岑州玩几天,愿意吗?”
“岑州?”戚骋显然不相信,“岑州离贤云州那样远,来回绝不止十日,大比在即,你怎么要去岑州了?”
柳晨说:“去则顺牙行。”
“何必二哥你亲自去?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托个人帮忙不行吗?”戚骋不解。
柳晨神秘兮兮地说:“我想要的东西太贵重,不亲自去一趟岑州,我不放心。”
他虽为酉钱山庄少庄主,但他素来喜好周游各地,广交各路好友,所以这次带着戚骋前往岑州,无人察觉端倪。
“二哥,大比的事你不管了?”戚骋问。
“每三年就有一次的大比,无甚稀奇,山庄那么多人又不是吃闲饭的。”
戚骋有点遗憾:“可是二哥,我想报名……若是此次赶不上大比,又得再等一个三年了。”
柳晨笑道:“哄你的,岑州太远,我可不去,我去年载县。”
年载县归蔃州辖属,蔃州毗邻贤云州东北,两地离得近,不算滞留的时间,一来一回最快不到五日光景。柳晨扬鞭,双腿夹紧马腹,再次跑到前头去了,戚骋不再多想,总归不耽误大比,便策马紧跟其后。
虽然柳晨不说,但戚骋察觉到,柳晨近日的心情相当差,似乎有什么事将他困住了。戚骋问起,柳晨只拿默语门那家伙来当幌子,戚骋心知不是一回事。但柳晨不愿说,他再打破砂锅问到底也不会有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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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之后,二人抵达年载县。年载县的路道十分脏乱,可向来爱干净的柳晨竟丝毫没有顾忌,利落地翻身下马。反倒是身后的戚骋,每一步都在精心挑选落脚地。
“年载县为何如此脏乱?”戚骋嫌弃地皱着眉,脚尖点地行走,“二哥,你走慢点儿!”
柳晨说道:“年载县脏乱,归根结底是这里民生凋敝。年载县的官老爷和那帮胥吏重征盘剥,苛捐杂税,百姓民不聊生。蔃州北面与甪州毗邻,东面与岑州相接,从前甪州、岑州都是大耀国领地,年载县在蔃州最北。彼时,蔃州征年载县的税,到了大耀,甪州也科这里的税,两边轮番征税,可见其百姓之苦。加上战祸连年,流民占年载县百姓的十之七八。如今岑州与甪州都已经是相阳国国土,年载县旧税未清,新税又添,这里的人过不好日子,故而这里的路道也没办法干净。”
戚骋皱眉:“岑州与甪州为相阳国领土都多少年了,怎的还旧税未清?存心不让百姓过好日子吧!”
柳晨笑而不答,只道:“走快些,鞋脏便让它脏了吧,回头我好好犒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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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之后,若是有人问起我们此次来年载县所为何事,你就说我是来撺掇朋友参加大比的。”走至一座荒废的老庙里,柳晨停下脚步,对戚骋叮嘱道。
戚骋拽着二人的马绳,往老庙里唯一的一棵槐树上栓,闻言,他停下动作,问道:“二哥,连岑州的牙行也不能透露吗?”
“嗯。”
“你说要去牙行买贵重东西,真的假的?”
“你猜?”
“……你说要撺掇朋友参加大比,真的假的?”
柳晨说道:“半真半假。”而后,他弯起一根食指,用指节在戚骋的额头上敲了一下,补充道:“我的话你一定记住了,回去不管谁问你,你都这么说,就算是我爹问你,你也要这样说。记住了吗?”
“哎呀!我记住了,别敲我头!”戚骋不愉,他意识到这一点,立刻借着不愉的由头,紧忙追问道,“二哥说半真半假,那你有朋友在这里是真的,撺掇朋友去大比是假的——我说的应该没错,所以二哥,你突然来这里找你的朋友是为了什么呀?”
柳晨无奈地笑了一下,指着戚骋,叫他赶紧把马绳栓好,又说道:“戚骋,在山庄里,你和我最亲,对不对?”
戚骋把马绳栓好,跟着柳晨离开了老庙。柳晨的问题来得突然且莫名其妙,他挠了挠后脑勺,说道:“我自幼无父无母,是二哥把我带进了山庄,我当然和二哥最亲。”
“山庄和二哥相比呢?”柳晨没头没脑地问道。
戚骋更是犹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天没转过弯来,道:“二哥在说什么呢,你不是山庄里的少庄主吗,你问山庄和你比,怎么比啊……”
柳晨叹了一口气,他沉默了半晌,随着话音的寂落,他的脚步也不知不觉地慢了下来。戚骋不断瞥着柳晨的侧脸,说:“二哥,你心里藏着让你很为难的事吗?”
“是啊。”柳晨停下脚步,转头正视戚骋的双眼,说道,“有一件事,如果我不做,我就背离了从小谨记于心的家训,如果我做了,就会对山庄不利,也许还会让山庄再也不复往日盛况,甚至还会失去很多重要的人和情谊……你说我该不该做?”
戚骋讷讷地反应了一会儿,他说:“二哥,如果这件事你不去做,就会背离你教给我的为人道理,说明做这件事才是对的,既然是对的事情,我们就一定要去做!交给我来做吧,你的身份太过为难,顾虑也多。”
柳晨扯了扯唇角,轻叹道:“戚骋啊戚骋,从前我真是小看你了……”
戚骋又说:“二哥,你问这种事情该不该做之前,不用问我山庄和二哥哪个更亲,我相信你,毕竟你脑子里装了那么多很有道理的道理。二哥,你身份为难,交给我做吧,我的脑子虽然不是特别好使,但是也不算特别笨。你告诉我怎么做,我去做。”
柳晨搓了搓戚骋的脑袋,把戚骋的头发搓得乱糟糟。戚骋这回没有生气,他终于明白了柳晨近日在烦心什么了。柳晨是他的二哥,也是他的恩人,如果柳晨为难,那么他愿意去做。
“看来从前我教给你的那些东西都没有白费啊。”柳晨笑道,“你也觉得该做,那我就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