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坏街灯》檀昀

27、第27章

　　清晨的阳光打进窗里，钟蔓听着久违的鸟叫声醒来。这一块算不得什么市中心，到了夏天绿荫更多些，空气也更清新一些。

　　她很不喜欢滨江的夏，有一部分原因就是这里的蝉实在是太吵，每日午后，就像是有音响在自己脑海中播放，不得安宁。

　　钟蔓拿起手机一看，丁至早早的就已经发来消息，一张张图片发了过来，实时报备着。

　　“我已经到高铁站了，很快，只需要两个小时！”可爱小狗.jpg

　　钟蔓开始起床洗漱，从行李箱拿出一件白色长裙套上，又拿出妈妈送来的化妆包，在自己脸上涂涂画画。

　　其实说到最后也就是打了个底，又画个眉毛，豆沙色的口红涂上，整个人气质就来了个大转变。

　　她拿起纸巾在那镜子上仔细擦了擦，直到看见自己没什么需要准备的了，才终于离开家。

　　高铁站人山人海，有的全是拿着牌子过来接人的亲人、朋友。

　　钟蔓时间卡的刚刚好，一眼看见丁至坐的那趟高铁，只等了不到十分钟，高高的身影在人群中十分明显。

　　没想到他又长高了啊！

　　刚见第一面，丁至伸出手来为两人量了一下，钟蔓没怎么长，还和去年一样，不过倒是没之前那样瘦了。

　　“你今天有什么事吗？可以带我先回家，我在家里等你。”

　　钟蔓点了点头，确实是有点，不过是见之前的同学一面罢了。

　　“我先带你回去，等我办完事情，明天再去玩？”

　　“嗯嗯好啊！你不用为我担心，我都这么大人了，自己一个也能玩。”

　　钟蔓在路过市中心时，还是停下给他买了些零食。

　　毕竟……之前她跟外婆住的那个家什么也没有。

　　上午十一点，她准时到了跟朋友约定的地点。

　　是一家两人之前经常去吃的餐馆，两人落座，对面的人毫不客气将之前两人想吃的都点了一遍。

　　“这样……没关系吧？”

　　钟蔓点了点头，这次过来，应茹给了她不少钱，一部分是考上大学的奖励，另一部分就是这么些年对她这个女儿的补偿。

　　“没关系啊，只要你能吃完。”

　　对面的人笑着调侃道：“你还是跟之前那样。”

　　她本来就没有变，之前的她，或许比现在更沉闷一些吧，但说出的话却也是惊人的。

　　“你下午去看老师，需要我陪你吗？”

　　钟蔓摇了摇头，只是因为她知道，她这个朋友因为暑假工的原因，这是抽空出来跟她一起吃个饭的。

　　看老师？自己一个人就可以了，没必要再耽误她的时间。

　　“你不知道，你转学之后，梁嘉奕整个人郁郁寡欢的。直到现在考完了他才好点儿。”

　　朋友提起这个人名，钟蔓思索片刻，有些好奇问她：“不是说滨江中学对这种话题都很不屑吗？你怎么也私下喜欢问这种？”

　　“因为现在毕业了啊，他们那一群假正经，平时心里巴不得八卦一下吧？”

　　钟蔓不禁有些想笑，但终究还是没笑出来，就像她们刚才谈论的主角此刻就来到了现场。

　　有多久没见了？当时的冲刺滨大三剑客。钟蔓、她对面的宋宜，以及站在两人身边，挡住阳光的梁嘉奕。

　　“你们俩私下见面隔开我，有点不厚道吧？”

　　钟蔓有些疑惑，如果真的隔开的话，他是怎样来到这里的呢？

　　“快坐快坐，好好吃一次饭得了。我八月中旬就要走了。”宋宜扯了下他的袖子，示意他别多说话。

　　钟蔓低下头，看着自己曾经常吃的那些大餐，忽然就想起宁南一中附近的菠萝炒饭。

　　“你要走？去哪？”

　　“我要出国了……所以一起去滨大的愿望可能实现不了了。”宋宜有些心虚看了钟蔓一眼，见她没什么反应，才又问起梁嘉奕。

　　“你呢？你如愿以偿了吧？”

　　钟蔓很清楚两人的实力，并不比自己差多少，梁嘉奕更是，在滨江中学的时候，两人轮流占了那第一的名头。

　　“钟蔓你去滨大吗？学什么专业？”

　　这是几人第一次提起专业，其实之前钟蔓一直都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可当她那次看见丁至为了爷爷奔波，就忽然确定下来。

　　外婆也是因为生病去世的，太劳累，又患有心疾。

　　“我报了临床医学。”

　　“你呢？我记得你要说追随蔓蔓来着。”宋宜戳了几下他问道。

　　“我其实理科不太行。”

　　“你拉倒吧，理科不太行你靠理科上滨大？”

　　钟蔓就这样看着两人说着玩笑话，不禁感觉有些无聊起来。

　　“最后我是学了法。”

　　“噢……”钟蔓长叹一声，周遭安静下来。

　　“之后我们可以互相照应。同一个学校的。”

　　“嗯嗯，”钟蔓漫不经心回答，从手机上看着打车软件准备结束后就去老师家里拜访。

　　“我一会儿还有事，不如你陪着蔓蔓一起去一趟宁老师家？”

　　梁嘉奕在两人之间来回看了看，随即便点了点头：“好啊！”

　　钟蔓站起身，看着门外的出租车，有些不好意思跟他们俩说着：“不好意思，我先走了，宋宜等你有时间咱们再聚！拜拜！”

　　一阵风吹进来，愣在原地的两人懵住了。

　　“你怎么不去追？你不是喜欢吗？我给你约出来了还不知道把握机会？”

　　“算了，反正以后都会在一个学校，不愁见不到。”

　　宋宜听了这话低下头来，故作轻松问他一句：“梁嘉奕，我出国了你会不会想我啊？”

　　“当然了，谁让我们是三剑客呢？”

　　“还是从前的三剑客吗？”

　　钟蔓离开这儿显然是个对的决定，虽然三人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但就在她还没离开滨江时，矛盾从中生，一直将问题扩大。

　　她那时候没太在意，现在想来，好像成了他们两个之间的玩具。

　　出租车走了很远，才终于走到了距离钟蔓家反方向的地方，是一个小郊区，好似这栋楼刚盖起来不久，很新很好看。

　　电话铃声响了几声，那边有人接起。

　　“喂？你是？”

　　“宁老师，我是钟蔓。我现在在您小区楼下。”

　　那边停顿几秒，就在钟蔓以为电话已经挂了的时候，声音才重又响起。

　　“那你怎么不上来？”

　　钟蔓掂了掂手中的水果和礼物，踏上楼梯的心情渐渐变得激动起来。

　　就好似在攀升跳跃音符，直到她将心提到了嗓子眼，空出手来敲门。

　　门内开门的是一个年轻人，应该是宁老师的女儿，她笑脸相迎，欢迎的话刚说出口就遭到了宁老师的反驳

　　“哼，当时说走就走，现在还好意思过来。”

　　钟蔓十分理解宁老师心情，毕竟自己教了多年的学生，一下子跳到了别的学校的怀抱，跟当时告诉妈妈那张字条存在是一样的，有种心虚的感觉？

　　“宁老师，我今天来就是想看看您，您身体怎么样了？”

　　“很好，还能活几年。”

　　“妈！你说什么呢？好歹蔓蔓也是你最喜欢的学生，说话这么刺挠是想把她吓走吗？”

　　钟蔓没在意那样听着不舒服的话，只是走上前为她按摩了几下肩颈。

　　“我在考试前听班里同学说了您生病了，回了家里养病，我没耽误考试，把事情处理完就过来了。”

　　“别说那些有的没的，拿录取通知书了吗？”

　　钟蔓点了点头，又摇摇头，“没拿，但拿复印件了。”

　　本来就是为了报个喜的，原件不能丢失。她在这件事情上做的准备很充足。

　　宁老师接过来看了一眼，在看到那个明晃晃的临床医学时，手忽然颤了起来。

　　“这个专业……”

　　“怎么了老师？”钟蔓心里还是比较忐忑，她曾经听过宁老师说自己，心稳，人也稳，适合学医。

　　“没事。这才是我宁学芳的学生！你这次过来是一个人过来的？”

　　钟蔓知道，这是老师在问应茹，两人没怎么见过面，毕竟之前都是外婆在替她开家长会。不过这次自己一个人过来，是她强烈要求的。

　　她撒了一个小小的谎：“没有，我爸妈他们有事，去忙了。”

　　宁老师这么问出来也不奇怪。

　　从小学到高中，直到高三搬走，她对自己都照顾有加，像是把自己当成了亲女儿般照顾。

　　这样的试探，不禁让钟蔓心里一暖。

　　“幸亏你今天来了，否则就见不到我了。”

　　临走时，宁老师这样说道。

　　钟蔓有些惊讶看向一旁的年轻人，只见她微微一笑，解释起来：“妈妈她年纪大了要退休，准备回老家去了。”

　　“那……老师您的老家在哪儿？”

　　“宁南。”

　　她觉得自己眉心突突一跳，这么久以来，从没想到过是这样。

　　“你看看这孩子都傻了，懵住了。”宁老师爽朗的笑声响起，这才把钟蔓记忆勾了回来。

　　“可是我就要来滨江了。”

　　“那有什么？你逢年过节的不回去啊？”

　　钟蔓愣神看着老师的脸，她一开始还真是这么想的，只想好好学习，专注提升自我。

　　而且，一个人住也没什么不好，还能锻炼胆量。

　　见她点头，宁老师轻轻敲了下她的小脑袋瓜子。

　　“好了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从这儿回你家要不少时间，等你放假了可以回宁南看我。”

　　钟蔓眼睛亮了起来，连忙点了点头，她知道，老师这是不再生气她当初的选择了。

　　回家的路上，她感觉风都是甜的，平时不怎么喜欢甜食的钟蔓，竟也破天荒买了块小蛋糕。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等钟蔓回到家时，路口又像她记忆中的那样，坐了很多人。

　　只是少了几个老人，多了几个带孩子的女人。

　　“蔓蔓，你家里有人吗？好香啊！”

　　钟蔓一脸疑惑，直到看着丁至走出门来，腰间还系着围裙，一手拿铲子一手掐腰看着她，才终于明白过来。

　　“这是……”

　　“嗯……”钟蔓支吾半天，偏头看了眼正在笑的丁至，急忙说道：“这是我在宁南的弟弟。”

　　“这样啊，你们也刚好有个照应。”

　　钟蔓边说边将丁至推进了家中。

　　最先袭来的是刚才邻居们说的那股子香味儿。

　　“你做饭了？”

　　“嗯！”丁至似乎很是开心，领着钟蔓来到厨房外的餐桌前。

　　“上次煮面只是基本操作，看哥今晚给你整的这一大桌子菜。”

　　细细看去，几道家常小菜却是钟蔓最喜欢吃的那几道，家里什么都没有，也不知道他是怎样做到的？

　　“你去超市买菜了？”

　　“那不然呢？这些是我凭空变出来的啊？”

　　丁至扬起了头，正等待夸奖，钟蔓却从背后拿出那块她一直藏着的。

　　“今天是发生了什么开心的事吗？”

　　钟蔓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是发生了，但这种事她只想藏在自己心里甜一下。

　　至于两个人的开心，就等在明天吧！

　　“快尝尝这些好吃吗？然后给出一个中肯的评价。”

　　她并不打算在这里待多久，看着一旁的那些新鲜蔬菜，钟蔓感到一阵心疼。

　　不过心疼归心疼，还是不能磨灭准备惊喜的人的兴致。

　　一块茄条被夹起，上面裹着红红的汤汁。

　　“红烧茄子，跟着网上教程学的。”

　　入口浓郁的汤汁席卷了整个口腔，接下来就是茄子的软糯，她不禁朝着丁至竖起了大拇指。

　　“你简直是做厨子的好料子！”

　　“那也只做给某人吃”丁至嘴角勾起，嘴里嘟囔着。

　　“什么？”

　　“没什么。今晚我们怎么睡啊？”

　　钟蔓忽地一惊，她来到这儿只收拾出了自己的房间，好像丁至睡外婆那个房间也不太合适，而且还要花大时间收拾。

　　她慢慢盯上了客厅的长沙发。

　　踱步走至沙发处，轻轻拍了几下，看着他友善问道：“要不你睡这儿？”

　　“可以啊！”

　　丁至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只花了三秒就接受了这张“临时床”。

　　吃过饭后，丁至很大方包揽了洗碗，伸手一指霸气道：“去那儿歇着。”

　　钟蔓也不客气，拿着手机就躺在了沙发上看消息。

　　大部分是宋宜和梁嘉奕的，他们之前曾创了个群，三人都在里面，说话最多的还是其他两人。

　　直到自己头顶上方被高大身影挡住，钟蔓抬头一看，立马坐了起来。

　　“看来你很喜欢这里，要不我们换换？”

　　“不了不了，我突然想起这里没有你洗漱用的，去楼下便利店逛逛？”

　　“好。”

　　这是丁至到这儿第二次出去，熟悉的就找到了便利店位置，看得钟蔓一阵唏嘘。

　　“记忆力好，没办法。”

　　“少自恋了。”

　　钟蔓瞥他一眼，就指了指那家店道：“你去买，我在这里等你。”

　　怀着试探的心理，他缓缓走进了那家店，只是刚到门口，一股热潮涌来。

　　不得不说滨江的夏天是真的很热，相对于宁南来说。

　　“wu～咳咳咳。”一声奇怪叫声传来，钟蔓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故意的吧，那便利店没空调。”

　　丁至无奈看着正笑得弯下腰的钟蔓，仍旧忍着热意走进了那家店里。

　　直到他出来，额头上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有那么夸张吗？”

　　对于钟蔓来说，那些热度她已经习惯，自然会做好十足准备。

　　但丁至没见过，也没体验过，所以热潮涌来时，他只得承受着。

　　两人并排走在回家的那条小路上，路灯将人影拉得长长的，钟蔓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很是不错。

　　“明天我们去哪里蹦极呀？”

　　钟蔓记得有东边有一处湖泊，那里有设置了极限运动项目。

　　“你明天跟着我去就行了，今晚好好休息，别明天玩的时候被吓得不行。”

　　“你在小看我。”

　　钟蔓“嗯哼”一声，小看人这件事，说了就说了，毕竟现在的丁至看起来可不像是不害怕的样子啊！

　　“钟蔓，林泽屿也要去滨大了，怎么办？”

　　“怎么忽然提到这个？”

　　“你这么小看我，我可能不如他，万一你俩日久生情怎么办啊？”

　　钟蔓感觉自己头顶冒出了一排黑线。

　　“这个问题……无解。”

　　“为什么是无解？可是我有点害怕，这么好的你被人骗怎么办？”

　　正打算安慰一番的钟蔓，带着怒气敲了他脑瓜一下。

　　“你就只管学你的！之后的路谁能知道要怎么走？”

　　“我不，除非你亲我一下。”

　　丁至耍着无赖，看了眼周围，正准备朝她靠近，就被中间那一大袋子的生活用品给挡住。

　　“你再这样的话明天就回家。”

　　钟蔓故作严肃，板着脸看他，直到两人走回家，他也没再提过这件事儿。

　　因为刚刚出了汗，丁至刚一进门就直奔浴室走去。

　　那间浴室是磨砂质感的雕花玻璃，看不透，但从外面看去时，隐隐显出人体轮廓。

　　钟蔓轻咳几声回了屋子，直到丁至喊她。

　　“帮我拿一下行李箱可以吗？”

　　“你洗澡要什么行李箱啊？”

　　钟蔓扯着嗓子回复，生怕他听不到。

　　丁至一顿，呆呆说着：“因为我浴巾在里面啊。”

　　“……”

　　钟蔓走出屋门，不经意间又瞥到了那个轮廓，连忙移开视线，去门口找他行李箱。

　　“你只需要放在门口就可以了，我可以自己开门拿。”

　　“哦。”

　　提着行李箱越靠越近，钟蔓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心在怦怦直跳。

　　直到站在那门前，她敲了敲门，“放门口了。”落下这么一句话连忙跑回屋里。

　　良久，浴室的水声停止，钟蔓抬起眼往外一瞥，脸已经红得不成样子。

　　“我已经收拾好了。”

　　丁至的声音忽然响起，两人四目相对。

　　“你变态啊？！”

　　钟蔓暗暗说着，空荡的房间还是被丁至捕捉到了。

　　他看了看自己裸露的上身，有些不好意思退回浴室，重新穿上一件白T恤才重又开门走出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失误了。”

　　本来还没什么，他这话一出，显得好像钟蔓有多在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