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家金丝雀落在我怀里》栖见屿

34、第 34 章

　　方好又回到了之前的日子，回到了那个十分压抑的家里，像往常一样躲藏在卧室里画画，张岚回来的时候就监督他吃那些他根本不爱吃的营养餐。

　　很瘦吗？其实方好没觉得自己有多瘦。

　　因为不爱吃，就算是营养餐也让方好养不起肉来。偶尔还会反胃，只能躲在浴室里将那些难吃的东西给吐出来。

　　他乖乖扮演着一个金丝雀，让张岚几近满意的程度。他想着如果自己乖乖听话一点，张岚会不会让他出去。

　　他想见谈叙。

　　可这样的生活方好重复了不知道多久，从他被张岚接管后到现在，他已经不记得过去多久了。

　　好在这几天他还不算难熬，张岚没有没收他的手机，在自己待着的时候，他可以给谈叙发信息，可以自己缩起来打游戏。

　　外面的天气越来越冷，方好的卧室里铺了一层地毯，连带着飘窗上面也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地毯。方好一个人的时候就会缩在上面，盯着外面的世界，看着白茫茫的雪花。

　　他其实不太明白，张岚一边要将他囚禁起来，一边又对他很好，除了那些底线，他要什么就给什么，就连冬天了也给他的卧室铺上地毯。

　　多难得的东西他都先问方好要不要，如果方好不要就直接送出去，或者留在家里。

　　有时候方好也搞不明张岚到底要做什么，但他不想搞明白。张岚把他囚禁起来就是错误的，他应该恨张岚，没人比他更恨张岚。

　　他要怎么做得更好？才能让张岚放心他一个人出门？方好不知道，也不知道要怎么去做，怎么去演戏。

　　“小少爷，少爷他回来了，您要下楼吗？”董姨在外面敲了敲门，小心地提醒他。

　　方好脑子还在飞速思考，听到董姨的话后忽然有了一点想法。他连忙从飘窗上跳下来，从衣柜里套了个外套就打开了门。

　　董姨看见他后也跟着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方好会出来。平常只有吃饭或者画画的会离开卧室，但她还是如往常那样过来喊他。

　　方好没有理她，绕开她往楼下走去。刚好下楼的时候张岚也跟着进了门口，在看见他的时候也顿了一下，但很快便又反应过来，笑着开口：“小好今天心情不错？”

　　“嗯。”方好走到他面前，伸手扯住他的手腕，小声地开口：“我乖乖听话的话，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要求？”

　　张岚眼睛微微眯起来，仔细地盯着他看了许久，才问：“这些天这么听话，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没有。”方好偏过头，紧紧拽着他的手腕，眉眼低垂乖顺，“可以吗？”

　　张岚盯着方好姣好的面容，想把他看穿，但好像又看不穿。就像方好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一样，他也一样看不透方好要做什么。

　　但他不得不承认，方好这乖顺的模样取悦了他，他确实很受用。

　　“这样啊……”张岚拉长了尾音，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反应，但方好没什么反应，依旧低垂着脑袋，刘海遮住了他的表情，齐肩的长发也挡住了大半张脸，让张岚不看清他。

　　“那就让我看看你有多听话。”张岚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笑得有些阴恻恻的，“吃饭。”

　　方好原本还有些紧张，听见张岚妥协答应后，便又松了一口气，跟着他一起往餐厅的方向走去。

　　为了能出去，他很殷勤，主动给张岚拉开椅子，看着他坐下后又坐在他身边。

　　“爸爸什么时候回来？”方好看着佣人上菜，忽然提了一嘴。

　　如果张镜宇回来的话，他或许还会好过一点。

　　“还有半个月吧。”张岚饶有兴味地看着他，“怎么？”

　　方好垂下眸。

　　张岚盯着他的脸，眉头皱了皱，忽然往他那边靠近了去，抬起手捏着他的下巴左右看了一下，“最近都没好好吃饭，又瘦了。”

　　方好都快被他的动作吓死了，结果就说了这一句话。提起来的心又放下了，乖巧地说：“没有，一直都是这样的。”

　　饭菜端上来的时候，张岚没有着急去动，反而是拿起方好的碗筷，在方好疑惑的目光下一点点地投喂他。

　　犹豫再三后，方好还是顺从下去了。

　　藏在袖子里的手骤然捏紧了，方好沉默着，顺着张岚夹过来的菜吃了两口，“我，我自己来……”

　　四周的佣人都在看着，方好就算要装，面上也很不好意思。他又不是一个残废，就算是，他也已经好了，再加上他已经二十岁了，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

　　方好其实不明白为什么张岚这么热衷地想投喂他，却又不问自己喜不喜欢吃。

　　张岚也扫视了一下四周的人，说：“他们又不敢说什么，小好，你在怕什么？不是要跟我做交易吗？那就要好好做啊。”

　　“我知道了。”

　　方好有些不开心，为了能赌那个出去的机会，跟张岚在这里演戏，还让他吃这些不喜欢吃的东西。

　　张岚嘴上不说，但还是遣退了那些守着的佣人，像是摆弄一个洋娃娃一样，慢吞吞地喂着他吃东西。方好也不挣扎，也不会像之前那样违抗他，只要乖乖听话，他怎么都好说。

　　虽然只是装出来的，但也让张岚觉得很愉悦，心情也很好。

　　方好垂着眸，不管吃多少次，不喜欢的东西就是不喜欢，但长时间下来，他已经习惯掩盖自己不喜欢的事实，就算一直在反胃，他也能面无表情地吃完张岚递过来的东西。

　　晚饭过后，他想回房间，胃里实在难受。

　　但张岚一个眼神扫过来，让他直接顿住了脚步，然后跟着他的脚步坐在沙发上。

　　张岚也没说什么，只是打开了财经新闻，和方好靠得很近。

　　他享受这样的平静。

　　方好不哭不闹的。

　　本来以为张岚肯定是有事情要跟他说，又或者继续说一些自以为是为他好的话。但很意外的，张岚很安静，只是揽着他的肩膀盯着那些无聊至极的财经新闻。

　　方好的心也放下来了，他数不清这一天，这短短的一个小时里，他有多害怕张岚来一句，说这个交易不做了。

　　他慢慢地放松下来，但警惕心依旧存在。把自己蜷缩在沙发上，压着胃里的难受，下巴低着自己的膝盖，也盯着电视机里的财经新闻。

　　小董切了一些水果端出来放到茶几上，看见两位这么和谐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她又扫了一眼方好的脸色，又知道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她其实就比方好大几岁，跟着自己的母亲在这里一起干活，她从小时候就心疼这个人，从方好被接回家后，就算是在学校，小董也要听从张岚的话语，看好方好。

　　她是看着方好从一个乐观开朗又善良的小男孩，变成了现在这样，连眼神都带着落寞。

　　可是她只是一个当佣人的，什么都帮不了，做不了，一不小心就会被解雇丢了工作。心疼也只能藏在心底。

　　“吃点。”张岚给他叉了一块水果。

　　方好胃里还难受，偏过头找借口，“刚刚吃太饱了，撑得有点吃不下。”

　　说完好似又怕张岚生气，从他手里接过了那个叉子，把那块水果喂到张岚嘴边，“哥你吃，我、我喂你。”

　　“嗯。”张岚看了他一会儿，张嘴咬下。视线又落在方好蜷缩起来的膝盖上，问：“还难受吗？我找了个家庭医生，以后生病感冒了直接找家庭医生就好了，不用去医院了。”

　　方好的脸色变得煞白，疲惫地点下头。又很麻木地给他叉了一块水果放到他嘴里。

　　“所以，说说看吧。”张岚收回视线，落在电视台上，“你要跟我做什么交易，值得你装成这样跟我待在一起。”

　　他又不蠢，自然能看得出来方好不喜欢他，但那并没有关系，他只是在保护自己的弟弟。方好只是现在不懂，以后肯定会明白自己的用心良苦的。

　　“我……”方好有些紧张起来，那个早就找好的借口一时之间有些不敢说出口。

　　“我想出去写生。”

　　客厅里安静下来，只剩下电视台上的财经新闻还在播报。站在一旁候着的董姨和小董因为他的话，心都跟着提了起来。方好为什么还敢说这样的话？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难道真的要等张岚亲自打断腿，彻底成为一个残废吗？

　　母女两人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方好自己也有些紧张，手心冒着冷汗，似乎心跳都停止了。

　　张岚的视线又落在他身上，久久没有说话。

　　方好咽了咽口水，手里叉着水果，递也不是，不递也不是，最后放到自己嘴边咬了一小口。

　　一只手过来抓住了他的手，方好跟着抖了一下，只看见张岚握住他的手，将那块被自己咬了一小口的苹果放进了自己嘴里，“不是要喂我？怎么还自己吃了？”

　　“我、我……”方好有些语无伦次了，“我吃过的……”

　　“嗯？”张岚不在意地挑了挑眉，“然后呢？想出去写生？去哪里？哪个地方？和谁去？”

　　方好被接二连三的问题砸晕了，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张岚好像真的松口了。他能出门的可能性很大很大。

　　“自己去……”方好说。

　　张岚：“我让秦绥跟着你。”

　　方好不开心地偏过头。

　　“这个也不要？”张岚眯起眼睛，有些危险。

　　“我不喜欢他。”方好嘀咕着：“我想自己去，不想被打扰。我、我中午吃过饭就出门，晚饭前肯定回来……可以吗？”

　　电视里新闻结束了，换成了广告。

　　张岚跟着站起来，方好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随后他看见张岚站在自己面前，弯腰把他抱起来，“可以，看你表现。”

　　松、松口了？

　　方好有些不敢相信地瞪圆了眼，等他反应过来后才慢慢地露出一个笑来，“谢谢哥哥。”

　　张岚被他的笑容晃了一下眼，掂了掂怀里的人，又冷淡地开口：“表现好可以，表现不好，秦绥就要跟着一起出去。”

　　“嗯！”方好又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怎么样才是表现好？方好在脑子里思考了一下，张岚好像很喜欢他的亲近，这样的话算不算表现好？

　　方好抬起手攀上了张岚的肩膀，他不仅这次没有拒绝张岚的公主抱，甚至还主动迎合上去，攀着他的肩膀，笑眯眯地和他对视着。

　　张岚愣了一下，他还真是要有点不习惯这样的方好，但真的太可爱了。但很快他的眼眸又下沉，有点不开心。

　　想到方好做的这些只是为了能出去写生，他心底就很不爽。

　　“去洗漱。”张岚把他放到卧室门口，摸了摸他的头发。

　　方好点了点头，觉得今天应该就这样结束了，明天他应该是可以出门了吧？那样他就要跟谈叙发个信息，到时候他们就可以一起出去了。

　　不知道谈叙的排班怎么样。

　　会不会很冲突？万一谈叙要上班的话，那他就去医院找谈叙，跟他待在一起就好了。

　　方好撑着洗漱台的边缘，又弯腰捧了水浇在自己的脸上，把那些让人反胃的东西吐出来，他现在已经没那么难受了。

　　想到能出去，他就觉得很开心，内心止不住的雀跃起来。

　　等他洗漱完出去，脑袋还挂着一条干毛巾在擦头发，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子打开浴室门，就看见了张岚站在他的书桌旁，翻着他的速写本。

　　方好一下子就僵在了原地，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哥哥……你怎么过来了？”

　　张岚应该也是刚洗漱完，身上穿着浴袍，头发也没干。见到他出来后才转身，“很开心？”

　　“嗯。”方好又不自在起来，慢吞吞地走到他身边，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我给你吹头发吧。”

　　张岚没有拒绝，而是拉开椅子坐下，问：“开心什么？”

　　“可以出去写生，我很开心。”方好启动吹风机，温热的风吹在张岚的头上，又低声说：“我好久没有出去写生了，再不去就要手生了。”

　　张岚没说话了，只是靠在椅子上享受方好的服务。方好就这样站在他面前，穿着一件简约的素蓝色睡衣，是张岚亲自给他买的。

　　方好很专注，但也察觉到张岚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一直盯着他的腰看。

　　等他给张岚吹完头发，又被张岚摁在椅子上，拿过他手里的吹风机，换他给方好吹头发。方好身上有一股淡淡的香味，明明是用的一样的沐浴露，但张岚就是觉得方好身上香香的。

　　让他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等头发吹完，方好想说点什么。但张岚完全不给他机会，又将他抱起来放到床上，方好的疑惑还没问出口。

　　张岚紧跟着也上床了。

　　方好的脑子一片空白。

　　张岚要跟他睡！？

　　这是又闹哪样？！

　　方好被他揽着躺下，盖上厚厚的棉被，被张岚抱在怀里，“睡觉。”

　　“哥哥……”这不对吧！？

　　他们的感情没有好到可以一起躺在一张床上睡觉的地步吧？！

　　“乖一点。”张岚扣着他的腰，“还是说你想让秦绥陪你一起出去？”

　　方好浑身僵硬，听完张岚的话后才慢慢放松下来。他背对着人，咬紧了牙关，把那些骂人的话咽了下去 ，温柔乖训地嗯了一声。

　　张岚这下满意了，像抱着洋娃娃一样把他抱在怀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他就喜欢看这样乖顺的方好，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拿捏的方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