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安然月

2、《万花筒》

　　《万花筒》
　　源自一场奇异的梦，没有逻辑，放飞之作，勿深究。

　　大象在天上飞，耳朵变成翅膀，象鼻握住她伸出的手，带她逃离镜碎的世界。一片刺穿心脏，云雾汩汩流淌，她站在伊甸园的苹果树下，猩红的果子掉入手中，苹果睁开妖异的眼，对她说：“请吃掉我。”
　　“不。”她说。
　　彩色乌鸦盘旋俯身，苹果尖叫。她慌忙逃走，变成一位黄金雕造的公主，端坐高殿。大臣对她弯腰行礼，狐狸的尾巴闪现：“请吞掉一颗宝石。”
　　“不。”她说。
　　王座一空，她跌落，巨大的胃接住了她。一只蛇盘于佛身，蛇眼碧绿，佛开口：“你在做梦。”
　　她说：“我想也是。”

　　她醒来，骑在飞象上，万花筒的世界打开。

　　小王子站在玫瑰园，金发微动，捧着一朵会说话的玫瑰：“这是属于我的玫瑰。”她羡慕地盯着娇翠欲滴的玫瑰，说：“是的，我来找我的玫瑰。”
　　“这里没有你的玫瑰，我们天生天养，”玫瑰们高歌，“我们属于我们自己。”
　　她伤心地逃离了。

　　沙漠倒转，漏入未知的另一头。
　　菟丝花的种子跳到她的手中：“我愿意属于你。”
　　她问：“我要付出什么？”
　　菟丝花轻声：“只要你用血肉供养我，我就爱你。”
　　她大声指责：“你这个强盗！”
　　“不，我不是。”菟丝花伤心地说，“我只能这样，我不是一颗树，我不能成为树。”
　　她恐惧地跑走了。

　　沙子倒入海洋，美人鱼爬上岸，鱼尾化作双腿，她低头一看，鳞片闪闪，原来自己的双腿被偷走。
　　人鱼对她天真一笑：“感谢你的奉献。”
　　不。她张了张口，被海水窒息。蓝鲸张开大嘴，将她吞入口中。

　　她睁开眼，精灵睡在花蕊中。
　　“一条蓝鲸把你扔在这里。”精灵的母树向她说，“我看得出你是一个人，你的双腿呢？”
　　“被拿走了。”她哭道。
　　“可你有了鱼尾。”
　　“但我没有同意。我只要我的双腿。”
　　“好吧。”母树施展大自然的魔法，她变回了人。
　　“从今以后，你不能面对任一罪恶。”母树警告她，“否则你会变回鱼尾。鱼在岸上会渴死，人在水中会窒息，你是一个杂糅体，世上没有你的容身之处。”
　　“这不是我的本意。”她说。
　　“成为一棵树也不是我的本意。”精灵的母树说，“你要接受，没有什么过不去的。”
　　然而她只觉得母树在撒谎：“不，人鱼是人鱼，人是人。你本就是树，而我现在成了一个伪劣品。”
　　“我不会再找到属于我的玫瑰。”她流下泪水，泪水化为一条河，她拿起一片树叶，随着河流而下。

　　月光的手托起叶舟，她来到酒神的宴会。
　　狄俄尼索斯对她遥遥一敬：“欢迎你来到万花筒。”
　　“什么！”她惊愕，“万花筒？”
　　“没错。”酒神狂放地仰头喝酒，“世界是一个万花筒，稍微转动观察的视角，便千变万化。”
　　“那么，”她问，“是谁在转动，又是谁在观察呢？”
　　酒神哈哈大笑：“你忘了，你在做梦。”
　　“是的。”她说，“我要怎么醒来？”
　　“面对罪与恶。”酒神指向癫狂舞蹈的酒客们。
　　她还记得母树的警告：“可——”

　　她被一把扔进人间。
　　她找了很久，遇到一只恶魔。
　　恶魔绅士地抬一抬帽子：“亲爱的小姐，你在找什么呢？”
　　“罪恶。”她说。
　　恶魔乐不可支地咯咯笑：“哦，恕我直言，可爱的小姐，在大街上可找不到罪恶，人会伪装，没有人会把罪恶摆在阳光下。”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她困惑。
　　“你为什么要寻找罪恶？”恶魔反而问。
　　“因为这是我的梦，而我想要醒来。”
　　恶魔思忖片刻，妖异的红瞳倒映着地狱的焰火：“也是，美梦令人沉醉，噩梦才令人清醒，我决定帮你，小姐。”恶魔露出一个微妙的笑，“很简单，只要把你是一只半人鱼说出来就好。”
　　“就这样？”
　　“就这样。”

　　她照做，新闻播报出“人鱼现世”的消息。长长的话筒对准她的嘴巴，灯光闪得她睁不开眼。
　　一位小狗记者拿着速记本与录音笔：“女士，你为什么要来到人间？对人类有什么企图？”
　　“我不是人鱼，我是被陷害才成了半人鱼。”她认真开口。
　　记者写下：她来到人间世为了陷害人类，让所有人类成为半人鱼。
　　“你的尾巴呢？”
　　“被精灵母树变成了腿。”
　　众人哄然大笑。
　　她涨红了脸：“我说的都是真的。”
　　“那你怎么证明呢？你是真的人鱼，在我们眼前，但母树可不再我们眼前，所谓眼见为实，你怎么证明呢？”
　　她只觉得头晕眼花：“够了！都让开！我不能呼吸了！”
　　“天呐，她让我们滚开！”
　　“她要大开杀戒了！”

　　一声枪响。
　　她终于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