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三章 魔界旧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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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识我？”
闻言脚步一滞，楚伊止步在半途，叱责之语全然堵在嗓间。
“原绮，你不认得我？”
只见，她眉头紧拧，透露出极度不悦，上下端量楚伊的眼神何其不善。
仿佛轻轻一挥手，便能将她整个都化作一粒粒尘埃。
显而易见，她已动了杀心。
纵使有百般困惑待解，此时必须设法逃跑才行！
楚伊悄然抬步，欲钻入虚空，却不及她术法之快，一击阻断裂缝并将她轰飞，“砰”的一声，重重砸在门板上。
“原绮！”
她强忍痛意抬头，瞬时便又是万剑齐发，凌冽的锋芒杀向她。
依目前而言，楚伊认识她，而她却对楚伊一无所知，向来是身居高位的她，自然无法容忍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城里仙族众多，若法术波动过大，定会引来仙族查探。
可为了保命，她已顾不上此事。
“铛——”全力引出法术，迫使部分尖锐转了个方向，又以几个后翻躲避，落地连退了几步才稳住身子。
而刀剑像是长了眼，原路而返、步步紧逼，非要她的命不可！
双方修为上的巨大差距，哪怕楚伊拼尽全力，也不可能干得过昔日的魔界旧主！
躲来躲去，无余力反击，引起了一声冷笑。
“不过一成之力，你就抵挡不住了？如此还敢跟本尊套近乎！”
“那又如何？”楚伊气喘吁吁，又躲过一下，“原绮，我曾救过你！堂堂魔界之主，就是如此回报救命恩情？！”
万剑凭空消失，如是一阵风，双指已捏上她两颊，对上她满眼不屑，“就凭你？”
“一个连妖气都不存在的废妖，你凭什么敢口出狂言？”
一句“废妖”，甚是难听，好在她早已习惯，掀不起什么涟漪。
楚伊专心蓄力挣脱，强硬打掉她的手，微微拉开几尺距离，毫不畏惧怒视于她。
“萤屿湖畔，狼群眈眈而视，你重伤昏迷，怎知不是本姑娘救的你？”
原绮抿唇不语，似在思量言语的虚实。
而黑瞳如一个幽深洞穴，要将处于暗淡微光下的她，一点点拉入无尽黑暗，永困诡异的暗夜之中。
楚伊知道，她会相信的。
因为，那并不是她随口编造的谎言。
她确实救过她，只不过不是现在，不是几个月前，而是……五百年前。
当下这场面，与五百前原绮不管不顾攻击她时有几分像。
冬日寒风瑟瑟，楚伊冒雪而归。
路过萤屿湖上空，瞥见一个巨大的结界，便好奇落了地。
大雾渐生，氤氤氲氲之地，每迈出一步，大雾便散去，直至何物落入眼帘，杀尽蓄势的狼群，只见红衣女子奄奄一息。
女子身上无息无气，乃是人族之相，想来是云津哪家的倒霉姑娘。
那时，她没有半点犹豫，简单施法治疗女子的伤势后，便带她回宅子细心照料。
伤势已无大碍，女子却昏迷大半年不醒，而在云津张贴寻人布告，又无亲人来寻。
有人劝她，“楚姑娘，你且看下记忆，不就知道她来自何处了？”
“不可。”当时的她还不愿未经她人的允许，就私自触及别人的隐秘记忆。
又有人劝，“纵有法术相持，人族不吃不喝，又能活多久呢？万一这外乡人死在你屋里，她那挨千刀的族人定会污蔑你！”
遂借助法术探其来历，可识海里不见丝毫记忆，只窥见有两缕气息盘旋交织。
那是，一魔一妖之气，俨然不归一个普通人族所有！
抽出法术的刹那，女子遽然睁眼，万盛魔息爆发，缭绕于虚空之中，久不见消散，如身处魔界深渊般惊骇。
刀枪剑戟之利刺向楚伊，然魔息爆发之后，女子身上留存的魔息微弱，引刀枪之力不足，立时再度陷入了昏厥，刀剑飞动半路便无影了。
楚伊舒了口气，将她扔出了屋外。
寒风下草木萎蔫，枯枝烂叶埋在雪下，唯有枝干高高挺立，但只经一夜，几千桂子生生提前绽于枝头。
绿树青葱，一片灿橙之景，一粒又一粒小花骨朵儿飞舞，伴有片片雪花坠落，轻风悠然拂来。
此般诡异间，一道风姿绰约红影缓步迈出虚空，朝她微微欠身。
“魔族原绮，多谢姑娘相救。”
挑合适的措辞，言尽部分过往，楚伊抑不住满腔的幽怨，剜了对方一眼。
“明明是你自报家门，而今你认不得我，还胡乱怨我、害我！”
像是与部分记忆重合，原绮稍显几分理亏，几分茫然无知。
“你将本尊救了回来？”她环顾四周，神色意味不明，终只幽幽而道，“可这宅子，是本尊的。”
“你的，是你的。”楚伊摆摆手，连声迎合着，气得想笑又不敢。
她不敢明说，当年是她的又如何？斯人故去，今已是独属于她的地盘！
可是，一个死了五千多年的魔尊，两回都险些要了她的命，不像是幻影，如此站在她的面前。
叫她如何不信，那盛传于五界一府中，道原绮会死而复生之言？
明明，天道历来存在的法则——
赐非人族以法术、以永生，却注定没有轮回，殒命便会灰飞烟灭，化作大地上粒粒尘埃。
而人族没有法术，没有永生，冥府论功过而步入轮回，他们有数不尽的千世万世。
纵然是那创世的母神，或是那掌控万物的天尊，皆先后亡于天道之下，从此再无踪影。
而原绮？她凭什么？但看这架势，似乎没有任何悬念，她终会归来，倾覆这个世间。
“哼。”楚伊颇为郁闷，如此伤了她，难道就这么算了？
她下意识哼唧，摆出一脸委屈，“原绮，我不知你为何会忘记。”
“可我毕竟救了你，你欠我这情分，不能就此一笔勾销！”
“呵，你装什么委屈？”原绮扫了一眼，径自步回软榻躺下，“本尊何时说过要一笔勾销？”
“那你能否将所知的一切告知我？非人族究竟如何死……”觉察不妥，楚伊连忙止住了声音。
若原绮意识到，自己死了五千多年，又将发生什么？
若猜中她确会复活归来，岂会告知她其中的隐秘？怕只是会暴怒而起，杀她来封口。
“你方才说什么？”隔着几步远，她像是未听清。
“我说——”楚伊清了清嗓子，漾起笑脸，“你既已清醒，那我就不打扰了！”
堪堪言尽此话，她再次施法而逃。
刚跨出后院，身后汹涌魔力又将她拉了回来，像是惩罚着凌空抛起，最后毫不怜惜扔在榻边。
心底暗骂几声，借势坐在地上，不得不抬眸假笑。
“不知魔尊大人有何指教？”
“你可曾听说过浮珏？一个住在东榆洲的人……魔族。”
她略微一顿，语调波澜不惊，却使楚伊的心一颤。
她装作想了又想，学舌般复念一遍，“我可曾听说过浮珏？一个住在东榆洲的魔族？”
似掩盖了眸里波动的心绪，昏幽烛火之下，看不清她的神情，完全不知她所问是何意。
“似乎略有耳闻？”在专注的目光下，只得含糊其辞，一脸困惑而道。
楚伊不敢直接否认，也不敢直接承认见过，左右都会让她生疑。
“他，可还活着？”
一阵燥热席卷，夜间秋风不解闷，勾连着楚伊的魂体，一下子僵硬而彻底不知所措。
她是故意套话的？她是来兴师问罪的？或许今日就是她死期？
长久沉默后，楚伊试探着开口，“你可还记得，我救了你之后，你曾让我去一趟东榆洲？”
“不记得。”目光游移，似在怀疑她说谎，“你去过东榆洲，竟对浮珏只是略有耳闻？”
没有记忆。楚伊当下便有了对策。
“原绮，你这是何意？！”
她气势凛凛起身，嘟囔抱怨道：“你真是奇怪！”
“当时你可没说他在洲上，我踏遍了那鬼地方，既没寻见你所说要赠我的金子，更没遇见什么浮珏！”
如此言之凿凿，仿佛一直以来因此背负“杀魔”罪名的不是她。
原绮曾经跟她承诺，此救命之恩，当以东榆洲上的一箱金子来报答恩情。
楚伊欣喜而进洲，不料处处寻不见金子。
莫名与浮珏争论不休，一时气上心头，而头痛欲裂，微微一恍神，转眼之间，浮珏便已化作沙硕，飘忽随风散去。
那时，东榆洲上仅有两道气息。
一道魔气，一道“人”息，一魔离奇灰飞烟灭，另一“人”如何无辜？
她没有动手的记忆，不肯为此伏罪抵命，一逃便逃了五百年，这才成为众生口中的“罪妖”。
“东榆洲没有金子。”
原绮淡淡出声，双眼略显不解，亦是不明白自己为何会给这承诺。
“但，谅你也不敢诓骗本尊！”
“那你诓骗我之事呢？”
她看似底气十足，实则迫不及待想逃。
“且待本尊——”
“罢了！”楚伊一听，连忙打断她，“原绮，本姑娘无心等你恢复记忆，权当是我大度，不再与你计较！”
“既然你这般大度，不妨顺便道来你的‘略有耳闻’？”
她支着脑门，时不时按压几下，如有强烈不适，但那浑身气度依旧是那么吓人。
好不容易撇开那事，怎么又绕回来了？！
楚伊假以思索，理清一句不算谎言的谎言。
“似乎前段日子，在路上曾听闻人族提过两嘴，道是一个魔族不知遭遇何种变故，从此久居东榆洲而不曾远行，想必就是他罢！”
他在洲上化为灰烬，永永远远都无法离开。
欺骗她又何妨？她只是为了活命，没有具体交代，浮珏是生是死。
原绮直勾勾而视，但不是怀疑，反而，看起来颇有遗憾，若有目的未达成，忍不住冷笑轻哼一声。
吓得楚伊惶惶不安退了几步，指了指门外那一空夜色。
“魔尊大人若是无事，我便回去了！有个人族小姑娘在等我呢！”
“且慢——”她弯了弯唇，语气透着怪调，“你倒是懂进退。”
“你气急便唤本尊原名，有求于本尊便唤魔尊大人。”
楚伊讪讪自嘲道，“独自降生，不知礼节之事，养成这般刁蛮性子，还望魔尊大人见谅。”
毫无悔意，言外之意倒是嚣张：你又奈我何？
“本尊不知你姓名，也无心问之，倒是好奇无妖气的你，原身是为何物？”
“既无妖气，又无原身，我生来便是如此。”
如此奇怪？
恍若是稍感兴致，原绮极为耐心道，“天道之定，万物降生于世，皆有其存在之由，你可寻得你的来由？”
“噬忆。”楚伊笑着抬眸，浅含傲气道，“我是噬忆妖，可吞噬天下苍生的记忆！”
虚空如冻结，不闻声息，魔力倏然狂涌，扑天盖地。
“哎，我又没吞噬过你的记忆！”
楚伊急忙大喊，顾不上外面是否有仙族，径直闪现到十几里外。
已不知屋里，那滔天魔力转瞬而逝，原地的她，扶着榻边狠狠吐了一地血。
“咳咳！”转眼望，空无一息之处，始终没有去擒回她之意。
烛火下，血水相映相衬，复而渐然消失，不落一丝痕迹。
没有影子，没有血迹。
红影斜斜而依，满身死寂之息，一下实一下虚，虚实相变幻，恍如一个死灵行将重返世间。
“帝桑，是你赢了。”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三章 魔界旧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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