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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见家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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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雪沫噗嗤地笑了：“那我回北京上班，你也跟着我去北京吗？”
吴泽澄郑重其事地点头。
“那你的医院，你的工作怎么办？”
“重新找。”吴泽澄信心满满，“堂堂医学博士毕业连个工作都找不到？”
米雪沫这些年留在北京。处理好家人的后事后，她办理了休学，一个人跑到云南呆了两年，借以逃避亲友的关心。返校后，半靠自己本身的实力，半靠父母留下的钞能力，成功争取了出国留学的机会，再一次地远离故土和旧友。回国后，又在母校念了个研究生。因为休学两年的缘故，跟她同届的大多不是当年认识校园风云人物米雪沫的人了，而米雪沫也真的像当时吴泽澄说的那样毫不张扬，非常低调地读完了两年半的硕士后，留在母校做了辅导员。本来这辈子就将永远和往事擦肩而过，直到因为某个偶然的契机，米雪沫决定回上海来度过这个春节，也意外地和吴泽澄再次相见。
不过见了，也不准备再避开了。米雪沫不准备让吴泽澄为了她辞掉心爱的工作。过了这么多年，她也是时候面对那些不敢面对的尘封旧事了。
“泽澄，陪我回趟家吧。”
米家别墅正如吴泽澄看到的那样，十多年没人居住了，踏进它的瞬间，仿佛走进了一座巨大的记忆博物馆。所有的家具都保持记忆中的原样，只是地板和物品上都蒙上一层细细的灰尘，宣告着物是人非事事休的人走茶凉。
米雪沫进家门下意识打开鞋柜准备换鞋，在看到鞋柜里摆放整齐的一家四口的拖鞋，终于忍不住蹲下身去，失声流泪，本就瘦削的肩膀无可抑制地塌陷下去。
吴泽澄无言地抱住她，不知道说什么来安慰，只有掌心的温度像输注力量一样传送进米雪沫的肌肤之中。
那是姗姗来迟的眼泪。
满的衣橱，空的花瓶，整洁的蒙了尘的沙发和地毯。老房子像一个禁地，多年来她从不敢轻易踏足。过去的物件就像以前的朋友，一经接触，就是不可避免地在提醒她过去发生的真实。她宁愿一辈子躲着故土，躲着故居，躲着故人，躲过记忆，骗自己一个但愿人长久。
也许跟吴泽澄的重逢是个好的契机，若不是他陪着，自己现在还是不敢扭开折扇尘封的大门。
二人上了二楼，米雪沫的房间还跟原来一样的马卡龙色调，经过漫长岁月显得有些发暗，倒像是主动给自己蒙上了一层灰扑扑的滤镜。落地窗紧闭，衬着屋外厚厚云层的灰色天空，没有随风轻扬的白色窗帘，贝壳和千纸鹤做成的珠帘沉默地挂在梁上。
吴泽澄怕她触景生情太过悲伤，轻声说：“要不走吧，下次再来。”
米雪沫摇摇头，径直走进了书房，在书架下层的柜子里翻找了一会儿，找出一个精美的礼盒包装。
“你看看这是什么？”
她一拿出来吴泽澄就认出来了——这是高一夏天打了几个月的零工攒钱替她买的钻石皇冠。
原来这么多年，它被藏在这里。
“替我戴上吧。”
吴泽澄小心翼翼地将皇冠戴在她的头顶，米雪沫对着镜子整了整披散下来的头发，看了又看。
“怎么样？”她笑着看向吴泽澄。
吴泽澄却没有说话。
他怕自己一张口露出哭腔。
两个人站的是那样的近，近到她的呼吸都近在咫尺，空荡安静的房间里仿佛回荡着两人心跳共鸣般的巨响。
十七岁生日的那个夏天，他们好像也是这样挨得很近，在无人的二楼房间，他隐隐约约地凑近她红唇上的那片晶莹。
这回是米雪沫先靠近的他。
两个人在旧梦重温中吻在一起，深刻又绵长。
米雪沫的脸颊贴着他的脸颊，两个人的鼻尖轻碰。
米雪沫格格地笑了声，说：“澄哥，我们的初吻好像也在这里。”
啊，原来当时真的吻到了啊，吴泽澄心想。
好像少年时解开了一道深奥的数学题，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离开米家别墅，吴泽澄搂着米雪沫，他们一起在花店里挑了一束粉红色的玫瑰花，点缀着白色的满天星，没有红玫瑰那么热烈，却正适合他们现在的心境。
粉玫瑰的花语：铭记于心。
米雪沫带着吴泽澄和粉色的玫瑰花，来到城郊的一处墓园。
十年来她从没踏足过这片区域。
游子归家，她不再孑孓一人，也终于有勇气面对父母温柔的眼神。
吴泽澄将粉色的玫瑰轻轻放在杜雅雯女士的墓前。
米雪沫笑着拢过吴泽澄的臂膊：“这下，我们可都见过家长了噢。”
“不知道叔叔阿姨对我还满不满意。”
米雪沫笑笑的，看着墓碑上的父母。她当年挑选了他们夫妻最近的一张合照，就是高考结束后在一中校门口的留念。那时候母亲还没有做手术，脖颈上还没有留下那道浅浅的疤痕，两个人都笑得眉眼弯弯，因为镜头外的女儿正朝他们俏皮地做着鬼脸。
十多年没敢来见家长，是怕爸妈觉得自己过得不好，怕看到他们一成不变的笑脸睹物思人，更是怕这座静穆的墓园一再提醒自己家破人亡的惨境。
以前看小说，里面说去世的好人会上天堂，坏人会下地狱，唯有心愿未了的人会游走于灵薄狱，在天地之间逗留，不生不灭。
也许没有吴泽澄，再过几年，等自己有勇气前来，她还是会来看他们的。
但还是很感激能有吴泽澄陪她前来。
“爸爸，妈妈。”米雪沫看着墓碑上笑得开心的父母，轻声说，“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吴泽澄了，澄哥，我高中时候的班长。我们又遇见了，我现在跟他在一起。我过的很好，你们放心吧。”
吴泽澄接着说：“叔叔阿姨，对不起，之前没有照顾好雪沫，接下来我不会再放走她了。”
顿了顿又说：“不知道下次来，能不能改口叫你们爸妈。你们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米雪沫抬头看看吴泽澄的侧脸。他会照顾好她的，她心里毫不怀疑这一点。
就算真的有灵薄狱，到了今天，爸妈也能上天堂了吧。
两个人在墓园待到黄昏，直到凌冽的寒风随着暮色一起降临，然后才依偎着一起回了家。
这个“家”，自然是吴泽澄家。
还是那个熟悉的小区，米雪沫走起来有恍如隔世之感。一个有些面善的女人跟他们擦肩而过，似乎还跟吴泽澄快速地打了声招呼，互道了一句“新年快乐”。
“田倩倩，跟我是一个小区的，以前在炸鸡店打工认识的，还记得不？那年你生日，人家还给你送了个笔记本呢！”
“噢！”好像有点印象了。
“她还住在这个小区？”
“不，她已经结婚啦，她父母还住在这里，应该是过年回父母家玩吧！我也偶尔回家，有时候碰上她会打声招呼。上次我还看到她家的小朋友了呢，大概有四五岁了吧！”
“时间过得真快。”米雪沫往吴泽澄的怀里缩了缩。
“对了，”吴泽澄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你这次，原本是要回来做什么的？”
米雪沫笑着扬了扬手上的皇冠礼盒：“我要来取这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