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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014 锋芒毕露 ...

  •   灰蒙蒙的天空,乌云未散,秋风更添了凉意,卷起火红的枫叶,沙沙作响,火红的枫林深处,一黑一青两道身影并肩站在一棵矮小的枫树苗前,从背影看,两人身材差不多高,右面的人要壮实很多,他一手环着身边人的腰际,一手在秋风中拉了拉对方的大氅,目光扫见那面无表情的俊美容颜,心莫名的发疼,忍不住将人拥得更紧。
      “月隐,回吧,你吹不得风。”已经站了两个时辰,身边人一言未发,只是直直的看着树苗,偶尔眨一下眼睛。
      “渤,我不是一个好爹爹。”头缓缓靠在坚实的肩膀上,月隐看着树苗,轻轻的声音飘散在风中。
      “胡说,你是个好爹爹,我们的儿子不会怪你,他明白你的苦衷,也知道你一直护着他,只怪他与咱们没缘分,不怪你。”
      从青桐那里听了很多月隐这半年多来的点点滴滴,除了心疼,他心里更多是不能为他分担的遗憾。朝堂上暗潮涌动,各方势力错综复杂,月隐初怀胎时反应很大,几乎吃不下东西,可为了孩子他还是要强撑着吃下,哪怕过会就吐出来,小皇帝煽动人心要亲政,支持皇帝的那方势力不断向月隐施压,也有观望者不发一言。
      朝堂上不平静,边关时有战事,北方夏末的一场洪涝更让月隐措手不及,那段日子,他礼部、户部、兵部三头跑,很多时候不得不忙到深夜,秦明说胎息不稳,月隐让他无论如何都要保住孩子,哪怕天天与汤药为伍也心甘情愿,好不容易熬过最难的时候,自己在边疆遇袭,重伤命在旦夕的急报送进京城,让动了胎气还未恢复的月隐不得不强撑着下床安排补救。
      孩子最终未能保住!
      “月隐,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这是他的命,你尽力了,孩子不怪你。”压下心中的酸意,慕容渤搂着他,用自己的披风裹在他的披风外面。
      月隐无力的靠在慕容渤的怀里,轻轻的点了点头,只在孩子初生时看了一眼,那小小的红红的一团却深深刻在了他的心里,从来不信命运,不信佛主的他,现在却诚心的祈求上苍,“如果真的有轮回,请把他还回来,哪怕让我用寿命去换。”
      听到月隐喃喃的声音,慕容渤惊骇着一把捂住他的嘴,“不要胡说。你要陪我一生的,我不许你自减寿命,我要你活得久久的,我们还会有孩子,我们以后还有很多很多的孩子。”
      被慕容渤拼命的摇晃,迟疑的对上那惊惶不安的双眸,心中的业障骤然消失,脑子恢复清醒,月隐抬手抱住他,靠在他怀里,坚定道:“我会陪着你,我们都要活得久久的,我们要生好多好多孩子。”
      慕容渤用力的抱着他,用力的点头。
      从枫林回来,月隐的精神比之前好了很多,脸上多了诚挚的笑意,尤其在慕容渤面前,他格外温顺温柔,慕容渤真是美上了天,脸上傻笑不断,几乎寸步不离。
      用过午饭,月隐靠在床头,随意的翻着手上的书,突然对青桐道:“铭瑄这几日都没过来,等会儿你去他府里看看。”
      “是——”青桐恭敬道,眼神有些闪烁。
      视线离开书面,月隐转头看他,“有事?”
      “殿下,皇上要往西北调兵,兵部现在乱了套,三王爷在那里坐镇,一时怕是抽不开身。”这是三天前,铭瑄走时同他说的话,为了避免月隐担心,铭瑄特意叮嘱他,除非月隐问起,不然别跟他说。
      双眼蓦然睁大,月隐掀被下床。慕容渤端着补品进来,见穿着朝服的月隐站在地上,不由得一愣,月隐看见他,没有表情的脸上,露出一抹歉然的笑:“我要进宫一趟。”
      一愣之后,慕容渤恢复了平静,月隐的身体需要静养,少则一年才能恢复健康,深知那人胸怀天下,是不会老老实实在家静养的,他早预感会有这样一天,只希望来的越晚越好。
      “把这汤喝了,我就放你走。”双手端着汤碗举到月隐面前,慕容渤的声音不容质疑,月隐摸了摸自己饱饱的胃,看着汤碗一脸为难,这几日,除了药就是补品,他的胃一直都是饱胀的,抬眼望见那没得商量的面容,月隐轻笑,认命的端起汤碗,一点点喝了个干净。
      将碗递回,得了慕容渤一个满意的笑容,不禁加深了笑意,“我会尽快回来。”
      慕容渤点点头,笑看着月隐挺拔的背影渐渐走出视线。
      该做点什么?
      他已是身死之人,为了安全不能出府,就是在王府里,也不能乱走,虽然月隐治府严格,但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几日一直陪在月隐身边,到不觉得怎样,此时屋里就剩下他一个,突然无事可做,真有点不适应。
      环顾了一圈,目光最后落在两人共眠的大床上,干脆睡一会儿吧,睡醒了月隐也许就回来了。

      话说月隐出了王府,轿子一路抬到宫门前,侍卫们见一月有余未上朝的摄政王突然要进宫,很快放行通过,询问得知皇帝还在御书房议事,月隐下轿后,直奔御书房。
      虽然一个多月没有上朝,摄政王府也一直闭门谢客,但朝堂上的事,只要月隐想知道,自然有人会详细说与他听。
      这一个多月,小皇帝的动作很多,先后换了不少朝中品阶较高的大臣,又提拔了不少近年来科举选拔出来的官员,换掉的多半都是月隐重用过的,提拔得都是新人,这无疑是朝堂上的一次换血,月隐闭门在家,对小皇帝的这一举动未置一词,但三王爷据理力争,保了一些大臣。
      朝堂动荡之后,小皇帝在前几天的早朝上提出要变换边疆的兵力布防,此话一出,满朝震惊,当即有不少人反对,但小皇帝似乎心意已决,执意要往西北派兵,铭瑄在朝堂上与皇帝挣了个面红耳赤,其他大臣见皇帝脸色阴沉,最后表示兹事体大,要从长计议。
      之后几天,关于变换兵力布防的事,朝上朝下,各部上疏陈词,各抒己见,其中太师赞成,铭瑄反对,太师与铭瑄在朝里地位举足轻重,以他们为首的两派在朝堂上争执不休,朝下,太师与铭瑄在皇帝面前也没少争论,但两方势均力敌,调兵的事争论了几天至今没有结果。
      当小太监禀报摄政王求见时,犹在争论的太师和铭瑄不约而同的闭了嘴,转头向龙椅里的人看去,小皇帝闻言微微一愣,随即让人进来。
      “皇叔不是还病着,怎么进宫来了?”小皇帝亲善的从桌案后绕了出来,亲自过来搀扶月隐,并让人端来座椅。
      月隐微微向一旁避开,对着皇帝行礼道:“皇上,微臣身体已无大碍,多谢皇上惦念。”
      小皇帝端详着月隐的面容,微微皱眉。“皇叔越发清减了,脸色也不是很好,朕宣太医来给你瞧瞧。”
      “皇上——”月隐拦住他,摇头:“臣的身体臣自己了解,不必宣太医来。”
      “皇叔今天进宫来可是有事?”让月隐坐下,小皇帝转身坐回龙椅。
      月隐看了看铭瑄,目光在太师身上停留了一会儿,最后转头面向皇帝,淡淡道:“臣听闻皇上要往西北用兵,不知皇上可是打算要与鲁国宣战?”
      小皇帝不语,太师在一旁道:“摄政王这月余来一直在府中养病,怕是对外事疏于了解,鲁国先后歼灭周围几个小国,近来又动作频频,不断向与我国接壤的边境派兵,皇上听闻,怕是鲁国要大举来犯,这才与群臣商议改换边境布防的事。”
      太师是皇帝的岳丈,他家的大双儿嫁与皇帝,贵为皇后,太师一家颇受皇帝仪仗,是朝中唯一能与月隐抗衡的势力。
      月隐听了太师的话,悠悠一笑,声音清浅的慢慢道:“太师也言鲁国前后攻占了周边不少小国,那太师是否知道鲁国现在国内并不安宁?”
      “这……略有耳闻。”太师迟疑了一下回答。
      “鲁国疆域扩张,但那些小国的国民很多不满鲁国统治,很多地方骚乱不止,鲁国国主现在忙于安抚国内的种种势力,他可能发兵攻打我朝吗?”
      “可鲁国的确增加了边境上的兵力。”
      月隐又是一笑,不疾不徐道:“鲁国内忧不止,必定担心外患,陈兵百万不过是防范于未然。”
      太师看着月隐没了话说,小皇帝突然道:“这个时候不是正给我们机会?”
      月隐转头看向小皇帝,脸上没了笑意,眼中神情莫辨,声音越发沉缓,“皇上,你可知发兵打鲁要需多少银两,国库现在又有多少银两可供军需?”
      “这个兵部和户部正在统计。”
      “臣初步算过,百万大军的帐篷需花费五十万两,一月军饷需五十万两,马匹粮草一月需一百三十万两,此时发兵,将士们的越冬棉衣再需花费两百六十万两,总共四百九十万两。”月隐顿了下,三双眼睛看着他,御书房安静异常,他轻咳了几声,接着道:“夏末北方洪涝,户部花费大笔银两救济灾民,现国库存银不过八百万两,北方千顷良田被淹,今秋颗粒无收,国库余粮不过三万担,还要开仓放粮救灾。”
      深深的吸了口气,吐出,月隐捂着胸口,看着皇帝缓缓道:“鲁国内忧外患,我朝何不是如此?皇上真的要打这一仗吗?”
      说完,月隐捂着胸口骤然咳嗽起来,铭瑄顾不得君前失仪,几步赶到他身边,伸手轻轻扣着他的背,“皇叔——”
      御书房里月隐撕心裂肺的咳声回荡在周围,小皇帝看向太师,两人目光相对,太师缓缓的点了点头,他不能否认,月隐字字句句都分析得很对,此时攻打鲁国是个机会,同时也是国力上的巨大消耗,弄不好就会两败俱伤,甚至失败。
      他不是月隐权管六部,让他惊讶的是已经一个多月不问政事的摄政王竟然对时局如此了解,摄政王府不是闭门谢客吗?这些消息他是如何得知?这人的势力究竟有多大?君臣两人对望,彼此都看见了对方的疑问。
      咳了许久,才勉强压抑下喉头的瘙痒,月隐抬头看着面有不甘的小皇帝,声音倦倦道:“欲成大事,忍字于心,操之过急,成败难算。”
      小皇帝转头看着月隐,叔侄两人目光对视了许久。
      小皇帝垂下眼帘。“皇叔教训的是,是朕过于心急了,这事就此作罢,皇叔咳得这么厉害,朕宣太医给你看看。”
      月隐缓缓起身,对着皇帝一拜,“皇上,臣深感疲惫,这就回府休息了。”
      “皇叔病体未愈,不要急着上朝,安心在家休养吧。”
      “臣正有此意,臣打算去郊外的别庄住上一阵子。”
      “也好,别庄幽静,省得有人打扰,不得安宁。”
      “臣告退——”月隐看了小皇帝一眼,转身往外走。
      出了御书房,等候在外面的青桐急忙迎了上来,“殿下——”
      之前还好好的,怎么出来了脸色这么难看?
      “皇叔——”铭瑄赶了过来,扶住了月隐的另一面胳膊,“皇叔真的要去别院静养?”
      月隐浅笑着点头,随即又咳了几声,但明显心情很好,“京城人多嘴杂,那人又野惯了,天天让他待在屋子里会把他闷坏的。”
      铭瑄当然知道那个他是谁,不禁有些嫉妒道:“皇叔只管自个儿清闲去了。”
      话一出口,被青桐瞪了一记,殿下这么多年何时清闲过?
      月隐脸上笑容不断,“你长大了,皇叔老了。”
      “皇叔说什么呢?你哪里老?”
      月隐又是一笑,回头看了眼来时路,缓缓道:“你能在朝上据理力争,我很欣慰,但是切记要懂得分寸,皇权是不容挑衅的,哪怕你是至亲之人。”
      “皇叔——”铭瑄莫名的不安。皇叔是不是知道什么了?那么睿智的一个人,什么事能瞒得住他?
      月隐拍拍他的手,慎重道:“要懂得避其锋芒,保护自己,莫要学我。”
      “皇叔,皇兄他……”铭瑄一时口拙,竟不知道怎么化解两人之间越来越清晰的那层隔阂,看着他们之间嫌隙越来越大,他心急,几次调节,可收效甚微。
      月隐按住他的手,“别说了,我回府了。”
      两人已经出了宫门,铭瑄看着等在一旁的轿子,突然低声问:“皇叔怪他吗?”
      月隐一愣,笑道:“曾经怪过,但我更怪自己。”
      如果不是自己年少无知,锋芒毕露不懂收敛,今日也不会是这般境地,他从来没有忘记自己是个双儿,双儿天经地义就是嫁人生子,相夫教子,可他渐渐偏离了,只希望还有机会回归正途。
      那人听说要去郊外一定会很开心吧?
      坐在轿子里,月隐笑得格外轻松,那是发自内心的愉悦。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014 锋芒毕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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