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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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时，是个什么样的时辰呢？
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凌晨三点到五点左右。
天未亮，鸡未起，雾气蒙蒙。
若是在冬日，更是冷得让人连被窝都不愿爬出来。
可这是每个习武之人每天晨练的时间。
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数十年如一日，从不间断。
武林高手不是天上掉下来的，人家其实比我等高考的时候辛苦多了。
我在寅时嗖嗖的刀锋破空之声中醒来。
凌晨凛冽的冷空气让我打了个微弱的喷嚏。
卷着被子移动到窗口，推开一条小缝，悄悄看看小院里顶着月色练功的小师弟……
闪转腾挪，开合有度，力沉肘腕，翩若惊鸿。
他动起来，便是满院刀光，粼粼若水。
他静下来，便是树止风停，稳稳似峰。
便是不懂“打架”的我，也看得出小师弟的厉害。
可是这厉害的刀法，人家不过是刚学的呢。
我上山的时候，小师弟刚学完拳法，师父让他选一样兵器来练，他在兵器架旁坐了一天，最后将待选范围缩小到刀和剑两样上，却迟迟无法做最后决定。
见我在一旁闲闲的压腿抻筋，这位小爷总算想起师姐的用处来，昂着下巴问我有什么建议。
我虽不爽这厮的态度，却也舍不得耽误这么一块良才美玉，便也认真回他。
我说，刀拼的是霸气，使刀的，多是将才。
比如关云长，一柄青龙偃月刀，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比如兰陵王，鬼面单骑，横刀入阵，十步一杀，闻者丧胆！
小师弟被我忽悠得十分向往。
到底是小男孩，还是很有些英雄情结的。不过这小子从小在皇宫那片恶土长大，到底不是那么好糊弄，还是很考据派的皱眉问我：“关云长是何人？兰陵王又是哪朝的？何以从未听闻？”
我尴尬笑笑，模棱两可的应付，“乱世枭雄，不必深究。”
小师弟便问，那剑又如何？
我说，剑走的是轻灵，用剑的，多是侠客。
白衣仗剑走天涯，斩尽恶人狂笑去，骨子里便透着份独来独往的飘渺仙气。
比如师父。
我一脸崇敬的说。
小师弟盯着我的脸半晌，最后不屑的哼了一声。
第二日，他便开始练刀。
……………………
师父坐在温泉旁的石头上默默看着他那学武奇才的爱徒，只在不满意的时候屈指弹出一颗小石子，打在对方动作不够标准的手或膝上。
小师弟挨了打，便从头再来一遍。然后同一个动作，尺度拿捏，再也不错。
师徒二人无一句对话，半个时辰下来，一套刀法便已经练得精确无比！
换做是我，打死也做不到。
不得不承认，人和人之间终究是有着巨大的差距的。
师父只展示一遍的拳法，我是学不像的；师父只念一遍的口诀，我是记不住的；师父说寅时练功，我是起不来的；师父若只用石子打我，我仍旧是不知道胳膊该抬多高的……
而高人，向来是不屑于慢慢解释的。
所以，高人只收根骨奇佳的天才为徒。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混进革命队伍的，我只知道跟天才作同学绝对是痛苦的。
师父重新教我点穴的功夫，顺便也给小师弟入门指导一下。
结果还没等我把那张人体穴位图背完，小师弟已经可以随时随地的把我点成木桩了，几乎是指哪儿打哪儿，说定个什么型就定个什么型……
我认为这样下去十分不利于树立师姐的威信，强烈要求师父采取一对一教学。
师父当然不会听我的，不仅没有把我们二人分开，还变本加厉的引入了竞争性的奖惩体制——每日练功较差的那个，没有饭吃。
我悲怆欲绝……
轻功不如人，穴位记不住，兵器没练过，互殴只会躲……
有师弟这个脑门上写着金光闪闪的“天降奇才”四个大字的可怕参照物在，我总是没饭吃的那个。
最开始的时候，因为晚上太饿，我便想着发挥小贼的本事，去师父房里摸些点心来垫肚子。
哪知道初次出手就被机关困在床底下动弹不得活活一晚上……
若不是后半夜床上的师父实在被我呜呜吱吱的哭声弄得不耐烦，丢下来一只烫被的铜壶给我取暖，我大概早就冻死了。
从那以后，天黑后师父的房间便是禁地，哪怕那八仙桌上摆着红烧肘子肉，我也不敢进去……
饥寒交迫的时候，人的潜能就会被开发，兽性就会最大化。
凿冰鱼打山鸡，套兔子挖地鼠，饥渴的我像蝗虫一样扫荡过整个雪山顶……
小师弟对此表现出十分浓厚的兴趣。
一开始他只是幸灾乐祸的享受我羡慕的盯着他午饭的目光，有时还会故意表现出饭菜很好吃的神态来，尽情欣赏我两眼发绿咽口水的怂样……
后来他发现我在没东西吃的时候就会自己跑掉，晚上也不再喊饿了，一来二去便忍不住好奇的跟过来看个究竟。
这位娇生惯养的皇家少爷，第一次看见我动作老练的掘出冬眠的胖山鼠扒皮剔骨烤了吃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纠结。
直白的说，就是一种混合了“那怎么可以吃？”“谁会去吃！”“你居然在吃！”“天啊还真的能吃！”的复杂表情。
我招呼他从树上下来，然后给他尝了一口金黄焦香滋滋冒油的烤肉。
这少爷的表情便更纠结的变成了：妈的居然还挺好吃！
……………………
小师弟赢的时候，是从来不会分给我东西吃的。
我赢的时候，却时常会省下些糕饼馒头之类的分给他。
大概因为我的潜意识里看不得一直高傲的仰着头颅的人，遭受难堪的挫败吧。
当然，死小孩是不会感恩的，还要嫌弃糕饼被我咬过一口之类的……
那位说你不是样样都赢不了小师弟，怎么会有有饭吃的时候？
话得这么说，你说这人总得有一两样优点，天才也总得有一两样缺点的么，否则宇宙怎么平衡社会怎么发展呢？扯远了……我想说的是，我唯一比小师弟强的一项，就只有易容。
也许女孩子天生在化妆和表演上更有天赋，也许小师弟有着皇室的自尊根本不屑于模仿其他人，总之无论是装成樵夫还是老鸨，总是我比较像的。
做得好的孩子老师给发小红花。
我的小红花就是食盒里热腾腾的饭菜。
说到这个食盒，其实也颇有来头。
我们所居住的这座雪山之上的温泉小屋其实并没有厨房，按理说饮食应当十分不便。
可我最初冻僵了上山将养的时候，随口点的那些菜肴，却总能在第二日一样不少的吃到，有时甚至连餐后点心都精心配好。
一开始我以为是师父派小师弟下山采买的，也并未在意，只暗叹了一番这穷乡僻壤的竟有手艺如此超群的厨子，而小师弟的轻功果然了得，山上山下十几里的路这汤汤水水的没有一点洒出来就罢了竟都还热着……
直到有一日，我起床太晚被罚打扫师父的房间，正慢吞吞的抹着桌子，忽听门外传来“啪唰啪唰”的声音……
那声响听起来不像是敲门，倒像是谁在笨拙的挠门。
好奇的开门探头一看，门外竟蹲坐着一只将近一人高的老虎！
那老虎一身银白的条纹毛皮，头顶背毛和胡须上还沾着些雪花，刚刚伸出来挠门的大爪子慢腾腾的放下，淡金色竖立的兽瞳一眨不眨的盯着来开门的我……
我还没见过这么威武漂亮又灵性的生物，竟下意识问道：“你找谁？”
白虎低头示意了一下它爪子前雪地上放着的一只漆木雕花三层食盒。
这食盒我见过，是师父的。
我瞅了瞅食盒又瞅了瞅老虎，疑道：“难道每天来送饭的是你？”
白虎圆圆的耳朵动了动，貌似听懂了我的话，却没做什么反应。
只在喉咙里咕噜了一声，起身抖了抖毛，低头叼起食盒的提手，便不耐烦的来挤堵在门口的我，貌似要拱进屋里来。
我被它巨大的毛脑袋蹭了一下，连忙闪到旁边去，把门大大的打开。
白虎便熟门熟路的踱了进来，放下食盒，然后转身绕着定在原地的我嗅了一圈，最后咬走我口袋里露出来的一角手帕，叼着跃出门外，便扬长而去了……
我回头愣愣的看了看食盒，于是刚刚算是……快递签收？
走过去打开食盒的红漆盖子，里面第一层放着用棉胎保暖的瓦罐炖汤，打开闻闻，正是我昨天点的竹荪土鸡煲。
香气缭绕，汤汁浓郁。
我对着饭盒沉默……
黑鸟带路，白虎送饭，师父您的隐藏身份其实……是百兽之王吧？
……………………
山上的时间过得很快。
我终于把穴位表背得滚瓜烂熟时，雪山已经迎来的冰河解冻，莺飞草长，春暖花开。
连白虎都开始换毛了。
温泉附近的山猫和猴子也进入了发情期，整夜整夜的嚎叫。
我的睡眠状况越来越糟，早上更加起不来了。
就连神经一向坚韧的小师弟，也开始挂上黑眼圈。
师父倒是聪明，早早就躲下山去，听说是接了笔大买卖去了京城。
我跃跃欲试的想要跟去，被师父一个冷眼打回原形。
连小师弟都在修炼期间放假十天回京城过了个年，却单单不准我下山，师父真正偏心。
然而就在我蹲在深山老林里怀念京城那焦黄酥香的油盐烧饼之时，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祸事……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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