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盼》Y葵葵

33、容貌等于荣耀

　　凌晨0点16分，行动结束。
　　共抓获9人，全部带回市局关押处。
　　沉重的黑色覆满死寂般的夜，雨又开始下了，滴落在天边的海平面上翻腾出水花朝岸边不断袭近。
　　这样的天气增加了救生舱前进的难度，也为更快搜捕提供了阻力。
　　港口行动已经结束，海中抓捕行动仍在继续。
　　雨慢慢下大、下急，指挥处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返程。
　　吴队说，行动很顺利，人质安全。
　　傅目分才将悬了一整天的心放下。
　　她来的时候只带了手机，没有什么可收拾的，专业设备她也不敢碰，只得尽量靠边站不添麻烦。
　　凌晨0点30分，远处一辆警车打着远光灯朝指挥处驶来。
　　雨下的很大，帐篷收了一个，傅目分撑着伞站在车旁。地上泥泞，又下了雨，走两步下来黄湿泥土甚至能溅到腰上。
　　傅目分又一身白色连衣裙，她只得往地上枯树叶多的地方站。
　　倏然，她完全不顾身着白色衣服，朝着打着车灯的那辆车走过去，雨水飞溅，打湿了她的裙角，却不被看见，她越跑越快。
　　裴首阳从黑色车身里下来。
　　黑衣黑裤与夜色相衬，唯有他的眸子亮晶晶的，是前所未有的。
　　裴首阳看见了她，朝她大跨几步，两人的伞撞到一起，傅目分按下伞，钻进裴首阳的伞下。
　　傅目分只来得及看他一眼，便被紧紧抱住。
　　胸膛挨到一起，傅目分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温度，用力地呼吸了几口裴首阳的气息。直到此刻，她脑中绷着的弦才完全松开。
　　裴首阳身上很湿，有点脏，头发几许凌乱，雨水混杂着他的清香味，还夹杂几丝泥土和硝烟的味道，揉在一起，怪异的好闻。
　　抱了不算久，半分钟，傅目分被放开。裴首阳上下检查了她一遍，随后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与裤子，腹处沾染的污垢被拍掉些许。

　　被绑上船时，他被捆着随手丢到一个密室，又因为后来的一些格斗在地上滚了几圈，所以显得狼狈。
　　他此刻居然在想，应该要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过来。
　　毕竟傅目分身上的白裙粘了泥很明显，而且他不喜欢她洁白干净的身上染上自己带来的脏污。
　　车灯直射白光被他的身躯挡住大半，傅目分在他的动作中用目光上下检查。
　　蓦地，她被裴首阳手臂上视角盲区却点露出的刺目腥红挂住了全部注意力。
　　裴首阳见她定格，随意一瞥那醒目的红，把手往回一缩，声音却不自觉温柔，“没事，干活总要受点伤，不严重，很快就好。”
　　傅目分听他语句，呆了足足半分钟，才上头几分愠怒，“你每次都这样？”
　　“？”裴首阳没听明白。
　　“我是说你每次出任务都会受伤，然后随意的觉得很快就好？”
　　裴首阳清楚，她一定知道不少事，并不反驳。
　　傅目分说的并非疑问句，而是肯定他每次有类似的行动都会受伤，且笃定类似伤口得不到本人的注意。
　　吴行跟她说，裴首阳聪明、强大，警局好些人都愿意跟他的建议，所以以前随队长出的任务不少，每次出任务都或多或少的小伤。
　　傅目分对他这种意识观念很不赞同，也生气。
　　但是她也只是想提醒他保护好自己，并非是为了阻止他去做这些事情。
　　“对不起。”
　　傅目分看他一眼，明明自己受伤，还要跟她道歉。
　　傅目分不说话，换成以往，她会告诉他不要道歉，但如今却希望他能在每一句道歉中都谨记自己的身体是第一顺位，不容有失的。
　　傅目分抓上他的小臂，一翻，手肘上方两寸的距离，一个道约一节指节长度的伤口鲜红狰狞，血液凝固在两侧，露出中间可怖的血肉。
　　伤口已进行简单的消毒止血，由于手臂的活动，又渗出不少，短袖袖口处也粘上了不少鲜红。

　　伤口是在打斗中被人拿刀划了，刀太锋利，裴首阳躲的快，划的不深，随行医生检查过，无需缝针，只是流血多，看着严重。
　　傅目分抓着他的手臂，就着车光往上抬到自己眼前，认真的去观察，藏在眼睫之下的眸子翕动。
　　好一会儿，她才确定伤口已经经过处理，虽然并不是什么细致的消毒缝合和包扎。
　　这才抬起头注视他，换掉了那副担心与愠怒，开始染了几分委屈：“这会留疤。”
　　裴首阳眨了眨眼，抬起另外一只手往腰侧衣服上擦了擦，随后将她垂下来的发丝撩到耳后，笑起来，说，“没事，应该不会太难看。”
　　还强调自己不疼，真的不疼。

　　傅目分在许多人的目光下又将人上下翻了一遍，确认衣物未遮住的地方没有其他又深又明显的伤口之后，才迎上他的视线，道：“这么明显的位置留个疤，多碍眼啊”
　　裴首阳：“……”

　　她捏住他的下颌，将头掰低，左右看了几眼，又继续道：“还行，没在脸上，不然毁容了，上哪找这种姿色的去。”
　　“你要知道，容貌跟荣耀划等号。”
　　裴首阳：“……”
　　…………
　　得，好极了。
　　裴首阳有点哭笑不得，顾不得身上脏了，有些用力地把人按进怀里，不顾旁边人来人往，埋首在她脖颈，气息吐在她脖子上，不满地蹭了几下，然后故意大口呼了几口气，喘的傅目分直往后缩。
　　许久，闹也闹了，抱也抱了，玩笑也开了，心疼完了，担心也落了地，还有正事。
　　裴首阳将人抱到车上，用纸巾替她擦掉了一些裙子上的泥土，关上车门，才走上那辆指挥车，找了吴行。
　　他们讨论了一些细节，又计划了后续的行动，至于崇哥和杰哥，只需要等军方支援结果就可以了。
　　开完会后，裴首阳回到车上已经凌晨一点半，傅目分靠着睡了过去。
　　裴首阳将人轻轻拉过来，靠在自己的怀里。
　　车子开往酒店。
　　到达的时候，傅目分醒了过来，几个晚上没有睡好，此刻人迷迷糊糊晕晕沉沉的，差点几脚踩空脸朝地，好在每次裴首阳都稳稳捞住了她。
　　回了房间，她的眼睛像是粘了胶水，一躺下就睁不开，又碍于两天没洗澡了，很不舒服，而且沾了泥，只得强行撑开眼皮爬了起来走进浴室。
　　只一分钟，她又走了出来。
　　出来的时候，已经清醒了很多。
　　她想起来，裴首阳还有伤口，不能沾水。
　　但是裴首阳一身脏污，不可能不洗澡。
　　只思考了一瞬，她便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信息【你先别洗澡，等我过来】
　　随后切出去迅速点了一个外卖，丢下手机拿起衣服重新进了浴室。
　　裴首阳看到消息，愣了好一会。他看着手上的伤口陷入了沉思。
　　脑子里冒出一些很不合时宜的想法。
　　那个画面让人脑充血。
　　他掀开自己的衣服，看了看腹部，秉持怀疑地伸手摸了两下，手感还算可以。
　　过了几分钟，裴首阳又想起来某些，疾步至镜前将上衣脱掉。他转着圈去查看镜子里劲瘦有肌的上半身。
　　皮肤不错，很白，还因为有点紧张泛了点粉。
　　裴首阳强势冷脸检查完，又把那脏衣服穿好。
　　半个小时过去了，手上有伤，他猜测傅目分必定不许他沾水。
　　那就代表她要帮自己洗澡。
　　他们在一起已有一段时间，亲的不少，但除了接吻，并无进一步的动作。
　　尘埃即将落定，他将可以完整的属于傅目分。
　　压下心头愉悦，裴首阳拿过桌上的水猛喝一口。
　　如果她真的要帮自己洗澡，如果……
　　他拉开裤头往下面看了一眼，半晌，还是决定，不要吓到了她。
　　那么他决定，还是不要让她过来的好，他未必控制的住自己。
　　大小擦伤有多处，但其实也只有手臂和膝盖稍微严重几许。膝盖上磨破了一层皮，隐藏在长裤下面，傅目分暂时还看不到。
　　他需亲自去跟人说自己没事，否则她必定会再跑一趟。
　　此时正好，傅目分头上绕着干发帽，手上提着一份外卖站在了裴首阳房间门口。
　　正准备敲门，门从里面被打开，裴首阳依旧穿着那身脏衣服，无任何异常，唯有脖间与耳垂粉红。
　　她也没问为何他会站在门口，没等裴首阳让身，便自然地跨进门。
　　随后，她把裴首阳按在沙发上，往他腿上垫了一个靠枕，抓着他的手放上去。
　　靠枕压到膝盖上，裴首阳几不可查地拧了一下眉头，几乎只有一瞬。
　　但傅目分却一直盯着他，她就知道，不可能只有手上那一处。
　　傅目分不语，也没有立刻戳破，先是给他手臂上的伤口消了毒，上了一层药，然后用纱布盖住伤口，包扎好后，最后在手臂缠了厚厚一层防水胶带。
　　她没有去分心看裴首阳略微复杂的表情，而是直接蹲下去撩他的裤腿。
　　小腿完好无损，裴首阳穿的宽松牛仔裤，傅目分一口气将裤腿掀到大腿。
　　没了遮挡，膝盖处的大片擦伤再也藏不住。
　　边角处还挂着损伤的皮肤组织，傅目分定睛看了片刻，才颤巍地将那片要落未落的表皮轻轻拔掉。
　　傅目分低着头，裴首阳听她说了一句“忍着”便开始往上面倒药水，很认真的模样让他有些难过。
　　药液碰上血肉的感觉并不好受，几乎是钻心的刺痛，裴首阳一声不吭，眉头都没皱。
　　傅目分最大程度放轻动作，药水在双膝上泛起一片白沫，短暂地覆盖住腥红。
　　直到两膝都抹上药缠好防水胶带，她才抬头将视线上移至他脸上。
　　裴首阳回望着她，傅目分眼尾有些红，但没有眼泪，一双大眼圆溜溜的，却无平时的灵动，平静又冷淡地注视着他。
　　裴首阳把她拉起来，双腿岔开抱进怀里，手掌在她后背轻拍几下，哄道：“没事，没事。”
　　傅目分却没让他抱多久，站起身来，耳下几缕带着湿意的发丝垂下，干发帽有些倾斜，傅目分嫌碍事直接扯了下来，散落出浓密偏棕的头发。
　　她指使裴首阳将上衣脱下来，决定自己亲自检查，指不定裴首阳还瞒着她哪里受了伤。
　　裴首阳挑挑眉，嘴角勾起，眼睛笑弯，揶揄道：“真的要脱吗？”语气欠揍，表情欠打。
　　傅目分没功夫跟他贫嘴。
　　“少废话，赶紧。”
　　“哦？好吧”好吃亏的样子。
　　傅目分盯着他，裴首阳还是老实地把衣服脱了下来。
　　傅目分仔细的检查了一遍，确保除了几处轻微擦伤外并无其他明显伤口。
　　直到手不经意间碰到坚硬的小腹，她才低头后知后觉渗出几分害羞。
　　裴首阳身体里扑面而来的热量打在她的掌心，傅目分蹭地一下缩回自己的手。
　　也不是没碰过，但每次都还会脸红心跳，找不着头脑。

　　在裴首阳似笑非笑的目光中，傅目分离远了些，抄过一旁的衣服丢到他身上，道：“胶带防水，洗完澡把胶带撕了就行。”
　　“腿有没有受伤？”傅目分仍旧秉持怀疑态度。
　　裴首阳看着她红了的耳根，邪恶的眉头挑的更高，说：“要不脱了裤子给你检查检查？”
　　“？”傅目分说：“有这好事？”
　　裴首阳：……

　　傅目分脑子一丢，凑近，得逞的轻刮他的下巴，学着他的笑容，道：“看着干嘛？还不洗澡？”
　　“……”
　　裴首阳没动，傅目分也不再打趣他，推着他去浴室。
　　还未挨到浴室门口，裴首阳一个转身。
　　“先给你吹头。”他说。
　　裴首阳从抽屉里拿出吹风机，把傅目分拉至身前开始给她吹头发。

　　20分钟后，裴首阳穿着简单的浴衣走出浴室，浴衣堪堪盖过大腿根，两条腿和整个胸膛裸露在外，一手还拿着毛巾慵懒地擦着头发。
　　踱步至沙发，傅目分已经睡着了。
　　她是真的强提的精神，早就捱不住，几乎沾床就睡。
　　裴首阳的美人计落了空，却也不觉得失落。他在沙发上坐下，胶带已经被撕掉，用指腹轻轻碰了碰膝盖处的纱布。
　　双膝火辣的疼痛依旧，可他的心却完全安定下来。
　　这么多年，从未如此安心过。
　　一切即将结束的释然，是裴首阳人生四分之一的时间都在追求的东西。
　　最想做的事即将完成，最爱的人躺在身边，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
　　裴首阳轻轻去碰傅目分的脸，还有那双紧闭着的眼睛。
　　那里面盛的最多的，除了无尽的心疼，还有爱，属于他裴首阳一个人的爱。
　　老天待他还是不薄。
　　裴首阳将人抱到床上，调好空调温度，弯下腰去碰她的脸。
　　食指擦到傅目分的眼皮，滑动她的睫毛，傅目分有些烦躁的拂开，咕哝几句。
　　“别去，危…，平…安…来”
　　裴首阳没听清。
　　于是便俯下身，将耳朵递上去，想要听清她在说什么。
　　然而察觉到压力的傅目分已经闭了嘴，下一刻，便睁了眼。
　　并未完全睁开，眯了一条缝，抬手按在他的脑袋，在他耳朵上亲了一口，然后又呓语了一句。
　　这次裴首阳听清了，她说：“别吵，睡觉，爱你，晚安。”
　　裴首阳一声轻笑，在她唇上碰了一下，起身。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将脏衣服丢进垃圾桶，脱掉坦胸露腿的浴袍，换了干净的睡衣，又拿过手机回复了许多消息，随后躺在床的另一边，盯着人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了，窗帘拉开一隅，盛大明亮的阳光斜进来。
　　傅目分总算睡了一个舒服的觉，刚睁开眼，就看到近在咫尺放大的一张脸，肤白，轮廓清晰，五官俊美。
　　他睁着眼的时候，看向她的眼神总是温柔带笑的，此时闭上眼没有表情，倒让人觉得冷冽，带着很强的疏离感。
　　她用手指轻轻碰了碰那阖上的眼睫毛，软的，翘的。她指尖往下轻轻滑动，去触碰他的脸庞，鼻尖，嘴唇，最后至下巴。
　　正沉迷着，那双眼睛突然睁开，眼神带了笑意，又藏了点狡黠，声音微微沙哑，问她“好看吗？”
　　傅目分不回答，正想躲，又听他问：“你觉得带出去会不会长面子？”
　　从学生时代频繁的关注和追求出现时，裴首阳就对自己的长相有浅淡的认知。
　　否则不会让随意买奶茶的傅目分见色起意。
　　这一下，傅目分彻底红温，并非害羞，而是觉得他小气。一句容貌等于荣耀让他一醒来就展开报复。
　　躲开他的眼神，傅目分往被子一角缩，企图溜下床。
　　但被裴首阳抓住了手腕，随即欺身而上，将她紧紧压在身下，动弹不得。
　　裴首阳这一下是将一身的重量实实在在全部压到她身上，柔软的被窝陷下去一大块，傅目分有点受不住，想推开，但使尽全部力气仍旧纹丝不动。
　　裴首阳却笑了，如夏夜明月，璀璨繁星。
　　傅目分被他的笑拨了心弦，喘不过气来的胸腔被猛烈撞击。
　　她抬起下巴，亲上去，然后静静地去看他，也笑起来。
　　裴首阳笑容不散，接着说，“说啊，是不是很有面子？”。
　　傅目分不答，他又问几遍，得不到答案不肯罢休，一只手探下去在她腰上挠了一下。
　　这一下触碰到了她的痒根，傅目分猛的一缩，可身上的重量压的很死，处处受限。
　　用尽全力，也没扑腾几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