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士执业手册》阿碧丝

5、第五章

　　在这条繁华的商业街上，有一家不起眼的小小店铺。
　　店面上写着——
　　龙虎山天师道太一教派事务所
　　承接：捉鬼驱妖、占卜算卦、画符炼丹等多项生意
　　这种标牌就好像电线杆上的牛皮癣广告，看上去毫无可信程度。也不知道这样一家骗子店铺，如何能在寸土寸金的城市中心生存下来。
　　这一天，有一个男生提着旅行包走进店铺，店里坐着的那个女孩儿马上跳了起来。
　　“掌门大人~~！”女孩儿飞扑进他的怀里。
　　“欣欣，别这样。”李瀛摸了摸她脑袋，“你见了我没必要这么激动啊。”
　　“我怕你死掉啊，呜呜……”李欣欣含含糊糊地说道，“我们的通信被掐断了，似乎是什么东西用法力阻隔……那东西好厉害，我觉得我们绝对打不过……”
　　“那是小镇的守护神做的。”他叹了口气。切断他和欣欣之间通信的显然是默铃，至于欣欣预感到的危险亦复如是。
　　“守护神？真有这种东西？你把事情解决了吗？”
　　“先让我休息一会儿。”李瀛把行李扔到一边，感觉自己前所未有的疲惫，“等我起来再给你讲。”

　　李瀛在事务所二层的沙发上小睡了一会儿。等他起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一个下午。
　　欣欣坐在对面等着他。事务所外面已经被她挂上了“暂停营业”的表盘，大门也被她紧紧关上。
　　“基本情况就是这样了。”他把所有事情一五一十地对欣欣说了一遍，从遇上那个自称“本宫”的少女，到小镇里的泉水失窃事件，一直到最后的最后，那片森林里所谓唱歌泉水的真相……
　　“默铃好可怜……”欣欣听完故事后，喃喃说道。
　　“是啊，”李瀛说，“无法被人看见，无法与人沟通，一次又一次地被人伤害……最后忍无可忍，只能化身隐身鬼施行报复……”
　　“你最后帮她和镇子上的人见面了吗？大家互相原谅了吗？”
　　李瀛的手指不易察觉地僵了一下。
　　“没有。”他咽了口唾沫，缓缓说道。
　　“哎，为什么？”欣欣睁大眼睛，“不是已经劝服默铃了吗？应该可以都幸福的啊……”
　　“我回到镇子的时候，那里所有的居民……都已经不见了。”李瀛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说出了他所见到的那个结局。那日所见的场景，直到现在都清晰宛在眼前，“所有的人都不见了……”
　　他走回镇里，却发现那儿空无一人。
　　“琪琪？”他推开门，没有看见那个女孩儿的踪影。
　　“安浦，我回来让你逮了……而且隐身鬼的事情我也搞清楚了，都是误会啊误会！”他一个人大喊大叫，然而还是没人理会他。
　　无论酒馆，集市还是镇中心……统统都空无一人。
　　这是一座死镇。

　　“怎、怎么回事？”欣欣吓了一跳。
　　“小镇已经死了。”李瀛苦涩地说，“不是现在，而是在很多很多年前。那时候，镇上的所有居民就已经死了……”
　　“那个小镇看起来好像完全生活在古代，因为……它本来就不存在啊。为了得到歌唱泉水，疯狂的人们一次又一次伤害默铃。于是在数百年前，那个小姑娘模样的神灵……一不小心毁掉了整个镇子……”
　　“可是她毕竟还是一个小孩子啊……在那之后她陷入了彻底的疯狂和绝望，居然用幻象催眠了自己……”
　　是的，幻象。唱歌泉水能够把幻觉‘具象化’，作为神木的化身，默铃本人也拥有相同的能力。她构筑出整个小镇的幻象，然后使用唱歌泉水的力量，让镇子的幻影回归到了从前的模样……
　　都来不及了啊。
　　也许沟通确实可以解决一些问题，但是，当沟通走到尽头的时候，最终剩下的就只有疯狂。
　　早在李瀛刚刚进入小镇的时候，所见的一切就都是守护神少女心中的幻象。无论是羞涩勇敢的少女琪琪，还是刀疤大叔安浦，街边卖点心的婆婆……都是早就已经不存在的人。默铃生活在自己的小镇幻觉中，只是对于“过去”的仇恨和留恋，让她把记忆中的事情一次次地重演。
　　在幻境中痛苦低泣……在幻境中杀戮报复……
　　那位孤独的守护神少女，将会永远呆在自己为自己构筑的幻觉牢笼里，无限次地痛苦轮回。
　　然后等到整个幻觉结束时，她再次发现已经毁灭的一切……于是便催眠自己，继续下一次地循环。
　　至于那几个“驴友”旅行者所见的所谓“旅馆大屠杀”，很可能是上一次幻觉轮回中，默铃在镇子里复仇的景象。

　　李瀛不知道应该如何解决这一切。
　　就算他比普通男生懂得更多异类的知识，就算他是拥有特殊能力的少年道士……可是面对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他还是无能为力。最初妈妈韩荃告诉他天师道的传承时，他心里确实是有点隐秘的欣喜。就像很多跟他同样年纪的男生一样，他心里也有一点变身超人拯救世界的小小野心。
　　然而他越来越觉得……并不是所有事情，都可以用丹符和道法解决。作为刚刚接任天师事务所的“六十七代掌门人”，他还有太多太多东西要学。
　　他最终只能把默铃沉眠的灵魂带到了自己的法剑上，并且加上了一个掌管宁静的符咒。
　　尽管他不能做到更多，但是至少，他希望能够带给那个守护神少女短暂的安眠。
　　“我做错了吗？从最初的调查起我就一直在努力解决那个镇子的异样，结果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改变……”李瀛讲述完整个故事，有些苦恼地感叹道。
　　“我不知道……”欣欣放下茶杯，夕阳的光芒照在她脸上，“我怎么会知道呢？”
　　屋外云霞绯红，落日正好。

　　——【卷一 歌唱之森】完——